很快,梁天雪就把自己頭發挽了個發髻,全部打理成之前那個優雅動人的模樣。
她坐回沙發上,隻不過離關山遠遠的,兩個人一左一右,恨不能是天涯海角。
關山平平緩了一下心情,才
探頭看向妻子,動了動身子靠近她,挨著坐問道:“疼啦?”
但他沒有真的要等梁雪回答是或否的意思,繼續說:“真是對不住,我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特別容易心煩意亂,這心一亂就容易掌握不好力道,有時候下手就會沒輕沒重的,對不住啊小雪,我下次一定輕一點,輕一點拍拍你。”
關山摟著妻子的肩膀,自以為非常深情地懺悔道,但是還沒等被懺悔的人給出反應,關山又繼續往下說:“不過啊小雪,你這身皮子就是細嫩,真是非常襯你的名字,你簡直是我看過的女人中皮膚最白的那個,真的,我說這個完全就是真心話,一點虛言都沒有,你相信我!”
關山說完這句話緊接著就向梁天雪吹噓起他見過的其他女人,梁天雪被他摟在懷裡非常盡職地扮演著一個聽話乖巧的好妻子形象,如果可以的話,她根本就不想要關山的這份稱贊!
但是梁天雪知道,關山脾氣暴躁,非常喜歡動手打人,這個人特指自己,關山隻打梁天雪,因為她是他的老婆。
走到街上打陌生人是違法犯罪的行為,但是如果打老婆,不管梁天雪報過多少次警,要婦聯上門來調節過多少次,關山都不會有事。
久而久之,梁天雪也就放棄抵抗了,她甚至在這長達十年的漫長挨、充當沙包的生涯之中,慢慢摸索出了幾個對自己來說有利的規律。
其中一條就是,關山暴起打人之後往往會進入一段懈怠期,也被她稱為瓶頸期,在這個階段內,關山會變得十分平靜,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溫柔,他會摟著梁天雪,對妻子說一切溫柔小意的話,就像回到了他們兩個剛結婚的那段時間,是那樣的蜜裡調油。
梁天雪也不會做出一些不識趣的舉動,而是會順勢依偎在他的懷裡,跟戲癮大發的關山扮演起一對濃情蜜意的小夫妻來。
因此,梁天雪最怕的事情,不是關山打她,而是每次開打之前的提心吊膽,她不知道下一次挨打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以哪一種方式來臨。
但是,一旦關山開始打人,梁天雪反而會陷入一種奇異的平靜,就像是心裡的石頭終於落地,她甚至會從中得到一種滿足感,好像回到了最有安全感的那個時候。
然而這種平靜感維持的時間並不長,當暴打結束後,平靜又很快消失,安全領域被打破,梁天雪又要開始迎接新一輪的折磨循環,提心吊膽地準備著迎接下一輪的暴打,她最恐懼的永遠是未知。
梁天雪安安靜靜地聽著關山吹噓,他先是吹噓女人,又吹噓自己的錢,再吹噓自己所見所聞,什麼大老板,豪車,香車美酒,好像在他的話裡都是觸手可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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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天雪永遠是最稱職的捧哏,她隻會說下面這幾個句式。
“是嗎?
“真的嗎?”
“這麼厲害!”
等關山的話音告一段落,梁天雪便溫柔小意地摸上丈夫的胸口,“現在也到了該吃晚飯的時候了,你肚子餓不餓,我要不要去給你下一碗面?”
今天的暴打份額已經結束,明天開始關山又要去別的地方找貨,梁天雪起碼可以迎來接近三天的平靜假期,在這三天裡他她以獨自一人待著,安安靜靜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什麼都不會打擾到。
一想到這點,梁天雪就非常開心,起碼她這時候是真心實意想為丈夫做一碗面的。
關山擺擺手拒絕,他現在根本就沒心情吃什麼妻子下的面,他整個人現在都心煩意亂的,煩躁得不行,滿腦子都是簡陽平今天怎麼會突然去去到廠子裡看,要知道他做這行生意這麼久以來,都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生意伙伴要求去維修廠一探究竟的事情。
剛剛老李給自己打電話,說簡陽平出發之前根本就沒提前告知一聲,這說明他是臨時起意。
在關山看來,那就更了不得了,也不知道老李在沒有提前準備的情況下,有沒有露出什麼馬腳,簡陽平又在今天下午的短短幾個小時裡面看見了什麼,會不會察覺出來什麼不對勁?
這一連串的問題把關山的心弄成了一個毛線團,更加煩人的是,他一個肯定的答案都給不出來。
他是知道簡陽平幾分底細的,背靠南北集團,老婆是蘇琴軒這樣一個響當當的人物,那麼大的一個產業,也怪不得他能一下子就掏出三千塊錢買這一批電器了。
想到這裡關山有一絲絲的後悔之意,不是後悔坑簡陽平,而是後悔坑得太少了。
早知道這樣的話,他應該放長線釣大魚,簡陽平現在能拿出三千塊,那他將來就能拿出三萬塊,甚至是三十萬都有可能!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他如果願意把那十個昨天交付給簡陽平的家電都換成完好無損的,那等簡陽平小試了這波水,安全無憂之後放下警惕心和戒備心,還愁他不繼續找自己拿貨嗎?
前面這些都是小數目,等簡陽平找自己拿五位數甚至更多的貨,他再趁沒有人注意的時候把這些貨全部換了,那這幾萬塊錢不是就輕易到手了?
想到這裡,關山就扼腕嘆息,非常遺憾。
千金難買早知道啊,一想到想象中的幾萬塊錢不翼而飛,離自己遠去,關山就真的覺得他已經損失了好幾萬一樣。
但是世上什麼藥都有,就是沒有後悔藥,貨已經交出去,都拿到簡陽平家裡了,現在想後悔已經遲了。
說不定人家現在都發現了他那一批貨全是壞的,正在家裡大發雷霆呢!
還是下一次吧,他吃一塹長一智,等下一次再遇見簡陽平這種冤大頭,他就放長線釣大魚,一切從長計議。
先給好的家電當個甜頭,等冤大頭越陷越深,他再一次性把錢卷走,多好的來錢路子呀,一本萬利,還愁發不了大財嗎!
關山這樣想著的時候,沒有留意到妻子梁天雪有些擔心的神情。
梁天雪知道這個時候丈夫心情最好,打完人發泄完之後他總是這樣,她想起剛剛的電話內容,下定了決心一樣小心翼翼地問道,“老關,咱以後能不做這些了嗎?”
這一句話頓時就把關山從思緒中拖出來了,關山幾乎是立刻就把懷中的梁天雪扔下了。
“你在說什麼,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不做這些?不做這些做哪些?我問你,有哪些活你是能做的會做的敢做的?你想我去廠子裡打份小工是不是,那倒是也可以,但就是不知道到了那個時候,我一個月的工資夠不夠養得起你,咱家的房租,你喝的咖啡還有麥芽精,去深圳大劇院看戲的票,哪一樣不要錢,哪一樣不是我賺來的?”
梁天雪也不是第一次提起這種事情了,在她看來,關山現在做的這個生意根本就不是正道上的行業,把殘次品賣給別人,騙人家說是全新的,這跟坑蒙拐騙有什麼區別!
要不是沒有被人真正的抓到證據,現在的法律規定也不完善,關山早就被人送到監獄裡面去了!
梁天雪日夜擔憂,戰戰兢兢,怕的就是有一天,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關山就被人舉報進了監獄,剩自己一個人在外面孤獨度日。
到了那時,她恐怕做夢都會……笑醒的!
是的,笑醒。
但是現在還不行,因為關山是在跟自己結婚之後才做這行當的,要是被人清查犯罪過程,即便是一直在阻止這件事發生的自己都會被視為共犯,跟關山一起背上黑鍋,梁天雪絕對不允許這件事的發生。
梁天雪趕緊調整自己臉上的表情,還是那一副擔憂的表情,繼續說到,“可是,可是這終究不是正道呀,萬一有一天,被人發現了可怎麼好啊?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兩個又應該怎麼辦呢?”
梁天雪現在還是對自己這個丈夫留有幾分情誼在的,想著自己多勸幾下,說不定就勸動人了,關山也會從
此收手,金盆洗手,不再做這些損陰德的事情,重新走上正道。
沒想到人家關山連聽都不想聽了,一臉惡狠狠地朝著梁天雪大喊大叫的:“別說了別說了,你再說我可真的要生氣了!我不做這個我做什麼,我一個小學沒畢業的混混,我還會做其他什麼嗎?你來教我呀,你來告訴我,有什麼來錢快又來路正的法子,快告訴我呀!”
見梁天雪一副理虧不知道怎麼說好的模樣,關山越發來氣了,“兩全其美?這世界上人人都想要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但是我告訴你,我這裡沒有!”
梁天雪知道關山現在正處於暴怒的邊緣,於是便識趣地不再提起剛剛的話題,以免更大程度地激怒他,而是換了一個問題。
“老關,你剛剛說維修廠的老李給你打電話來,說那個昨天剛剛成交的大客戶去廠子裡看,那他要是察覺出端倪現在回家檢查了家電,發現全是壞的,那我們應該怎麼辦呀?”
梁天雪不無擔心,從前也會發生這樣的情況,但都是在人家賣出去,找到買家轉手出去才發生的,到了那個時候,關山便能以各種理由推諉責任。
比如說:“我賣給你的時候還是好好的,現在壞了我怎麼知道原因啊,肯定是你小子就不小心搞壞了吧,關我什麼事!”
買家往往會自認理虧,關山就白得了一大筆錢。
但是這次簡陽平可不同,簡陽平還沒找到買家賣出去就發現不對勁,他現在可是能找上門來的呀,要是當場找上來,也不知道關山會怎麼應付。
關山強打精神:“我能怎麼辦,難不成還能給他退錢嗎,到手的鴨子我是絕對不會讓它飛的,簡陽平他遇上我,就應該認栽,這算起來還是我給他交了學費呢,等他以後遇到類似的事情,就會知道天上沒有白掉的餡餅,都說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他交了錢給我,我交了貨給他,他沒有當場一個個驗過去,怪得了誰?”
梁天雪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是關山擺擺手,“我說你今天是怎麼回事,你還要繼續說的話我今天可就不客氣了,一定要留在這裡給你掰扯清楚才行!”
梁天雪又聯想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拳頭,馬上害怕地閉口不言了。
畫面轉到東湖麗苑這邊。
簡家南問出那句話之後,整個家都陷入了平靜,沒有人開口打斷,沉默無聲的氣氛在每個人周圍流轉著。
簡陽平第一個打破了這種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