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哥?”他走到角落,不確定地喊道。
“是我,聽說你聘請的演員放你鴿子了?”季冕已經來了兩天,卻遲遲找不到恰當的時機出現在小樹面前。
“你消息真靈通啊!”趙川揪了揪自己的頭發。
“我來演,你覺得怎麼樣?”季冕一邊對著藍牙耳機說話,一邊挑選合適的西裝。
趙川差點把手機扔出去,顫聲道,“季哥,你的片酬我出不起!”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季冕的片酬最高曾達到九千萬,把他賣了都值不了這個價。
“我不拿片酬,還可以帶資進組。”季冕仔仔細細調整領帶。
“你是想要頂替哪一位主角?你說一說,我看看合不合適。”趙川把“罪惡”的目光定格在了吳傳藝身上。必要的時候,他完全可以為了錢出賣朋友,反正男主、男配的戲份都差不多,小藝應該不會生氣的吧?
“劇本我已經看過了,我就要演男配。”季冕把《一路狂奔》的劇本放進公文包裡。這是他從那位已經毀約了的喜劇演員處要來的,本子的確寫得很不錯,男配的戲份更好。
“你確定?”趙川小心翼翼地問。
“確定,如果你覺得合適,我現在就過來?”季冕往頭發上噴了一些啫喱水,仔仔細細打理出形狀。小樹最喜歡這種略帶凌亂感的發型。
“好好好,你先過來吧,我們稍後再詳談。”趙川這才欣喜若狂地笑起來。
“行,我馬上就來,你先不要告訴小樹,我想給他一個驚喜。”季冕慎重交代。
趙川下意識地答應一聲,掛斷電話後才反應過來:臥槽,就說季冕這種咖位的巨星怎麼可能跑到他的窮劇組來打工,原來是看上小樹了!真他媽的……浪漫!
他仔細看了看正與吳傳藝談笑風生的肖嘉樹,不得不默默為季冕的眼光點贊。這小腰細的、屁股翹的、腿兒長的,扒光衣服得多銷魂?更別提肖嘉樹那張俊美逼人的臉,季哥的眼光是真高啊!
趙川在gay圈裡混得很開,曾經聽一位基友八卦過,說肖嘉樹屬於戴高樂級別的航空母艦,季冕屬於尼米茲級別的航空母艦,這輩子要是能與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交往,就是死也值了。呵呵呵,現在好了,這兩艘航母看來是要搞到一塊兒去了,多少人得哭暈在廁所?
趙川胡思亂想了一會兒,這才拊掌道,“男配我已經找好了,他一會兒就過來,咱們正式開拍!開機儀式不辦了,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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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導演。”肖嘉樹和吳傳藝都是非常敬業的演員,立刻就去化妝間化妝,聚在外面的臨時演員也走了進來,聽趙川說戲。
肖嘉樹一邊讓化妝師幫自己添加各種硅膠傷口,一邊默默背臺詞。其實看完劇本的時候他也曾有過遲疑和恐懼,隻因這位男主角徐天佑與現實中的他非常相似,相似的家庭背景,相似的性格,甚至相似的遭遇。
而今天要拍的這場戲是一場綁架戲。徐天佑是華國第一富豪的小兒子,吃喝嫖賭樣樣在行,為了慶祝生日便跑到美國來逍遙,卻因為炫富被幾名犯罪分子綁架。幸好他的保鏢,也就是吳傳藝扮演的角色韓冬及時將他解救,兩人才從互相看不順眼的冤家成了共患難的好友,然後踏上了冒險之旅。
化完妝的肖嘉樹走到片場一看,果見道具師已經把囚禁徐天佑的小黑屋準備好了,牆上掛著各種行刑拷打的道具,兩名牛高馬大的白人臨時演員正用戲謔的目光打量他的小身板。
“小樹,待會兒我們會用鐵鏈子把你拷在牆上,他們拿鞭子抽你,你就哭喊,使勁兒哭喊,別顧忌自己的形象,畢竟你扮演的徐天佑是個嬌生慣養的富家少爺,從來沒受過這種苦,又貪生怕死得很,熬不住是肯定的。我會給你的臉拍幾個特寫,涕泗橫流這個兒詞兒你知道吧?照著做就對了,越醜越好,越狼狽越好,啊?”
肖嘉樹深吸一口氣,“我明白,他越是害怕狼狽,韓冬來救他的時候心裡就越感激。這是他倆產生過命交情的起因,肯定得把情緒做到位。”
“對,就是這樣!”趙川衝道具師招手,“來來來,把他給我拷到牆上去!”
於是“遍體鱗傷”的肖嘉樹就被鐵鏈子鎖到了牆上,兩名白人演員拿著鞭子惡狠狠地盯著他。還沒開拍,這熟悉至極的場景就喚醒了他深埋在內心的恐怖記憶,讓他嚇得瑟瑟發抖。但他努力告誡自己不要情緒失控,這是演戲,這是假的。
然而,當第一鞭落到他身上的時候,雖然不痛,卻依舊將他打入了地獄。他的眼淚瞬間就湧了出來,強烈的恐懼感差點將他摧毀,卻硬生生被他僅存的最後一絲理智壓下去。他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哀求道,“求你們別打了,你們可以給我爸打電話,要多少錢他都會給的,電話號碼是139XXXXXXXX。”說著說著,他的鼻涕就出來了,卻因為呼吸太重,被吹成了一個圓圓的鼻涕泡。
兩個白人被他精湛至極的演技震撼了,又差點被這個鼻涕泡逗笑,忍了好半晌才惡聲惡氣地說出臺詞,然後一個繼續甩鞭子,一個走到一旁去打電話。
肖嘉樹每被抽一鞭子,就會誇張地喊一聲“哎呀”,綁架犯把手機對準他張大的嘴,他就“哎呀哎呀”喊個不停,比尖叫雞還吵鬧。在劇本裡,徐天佑的父親原本是不打算付贖金的,犯罪分子就把這些“哎呀哎呀”的音頻不斷發送到他手機上,讓他上床也聽,上班也聽,開車也聽,差點陽痿早泄出車禍,這才同意交錢。
劇本寫得很搞笑,但誰也不知道,曾親身經歷過一次綁架的肖嘉樹,此時此刻是有多煎熬。對他來說,這不是拍戲,而是噩夢重演。他喊得嗓子啞了,哭得淚也幹了,鼻涕泡泡都吹不大了,趙川才拊掌道,“CUT,這條過了!小樹你來看看回放,你的表現太精彩了。這個鼻涕泡泡吹得很好,簡直是神來一筆!”
吳傳藝一直站在旁邊觀摩肖嘉樹的表演,心中的震撼簡直難以言喻。對方把那種既恐懼悲慘,又莫名喜感的形象演繹得太傳神了,他簡直不知道他是怎麼用那張帥氣逼人的臉做出那些滑稽至極的表情的。
他看過肖嘉樹的《使徒》,如今再看他在《一路狂奔》中的表現,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天才,他似乎能輕松駕馭所有角色。
“肖嘉樹,你的表現太精彩了!”他毫不吝嗇地誇贊,兩名白人演員也鼓起掌來。
肖嘉樹癱坐在地上,眼淚鼻涕都沒擦,虛弱道,“川兒,麻煩你清個場,我要調整一下情緒。”他不能讓自己崩潰,因為後面還有很多鏡頭要拍。
趙川這才注意到他古怪的臉色,卻也知道此時他最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一個安靜的角落,於是立刻把所有人都叫出去。
肖嘉樹這才走出小黑屋,來到一盞聚光燈下,把自己的身體蜷縮起來,靜靜坐在光柱裡。他試圖用光明驅走黑暗和恐懼,卻讓自己陷入了更糟糕的境地。在強烈的白光中,他竟完全看不見周圍的東西,偌大的片場似乎都消失了,化為虛無,隻留下他孤零零的一個。
洶湧而來的恐懼感和孤獨感促使他不得不閉上眼睛,把頭埋入臂彎,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更為難熬的寒冷。他又開始發抖,越是控制就抖得越厲害,當他以為自己快要崩潰時,一件帶著淡淡體溫的外套籠罩過來,隨後便有一雙強壯的手臂將他抱住了。
“小樹,我來了。”一道熟悉至極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令他猛然抬頭。
“季,季哥?”肖嘉樹的眼眶已經熬得通紅,卻始終沒落淚。但在這一刻,他終於忍不住了,鼻子一抽,嘴巴一癟,頓時哭得像個孩子,“季,哥,你,你怎麼,來,了?”他抽抽噎噎,停停頓頓,一句話被破碎的氣音斬成了好幾段。
他知道在季哥面前,自己可以盡情宣泄,也可以徹底展露內心的脆弱,季哥一定會接著他,然後為他支撐起一個安全的港灣。能在這個時候見到季哥,所有的恐懼頃刻間就化為了委屈和依戀。去他媽的男朋友,去他媽的第三者,他什麼都顧不得了,雙手死死纏在季哥脖子上,除非用鉗子夾斷他胳膊,否則誰也別想把他和季哥分開。
他像小狗一樣在季冕頸窩裡拱了拱,越發哭得厲害。
季冕疼得心頭滴血,卻又有些哭笑不得。有一個形容詞叫“可憐可愛”,他現在總算是理解了。小樹現在不正是如此?看上去可憐得不得了,卻又偏偏可愛得叫季冕差點笑出聲來。他心裡軟得一塌糊塗,不停撫弄小樹烏黑的發絲,然後一點兒也不嫌髒地幫他抹掉臉上的眼淚和鼻涕。
“別哭了,我這不是來了嗎?噓,乖……”他拿出所有的耐心和柔情去撫慰他,然後低下頭,深深吻住他通紅的唇瓣。
有點湿,有點鹹,應該是眼淚和鼻涕的味道,如果在往常,季冕一定會覺得惡心,但懷裡的人是小樹,他卻隻有滿心疼惜和甘甜。他輕輕撬開他的齒縫,與他舌尖相觸,又一點一點吮吸著他的唾液。他們唇齒相依,水乳交融,以密不可分的姿勢擁抱在一起。
大約過了很久,十分鍾或二十分鍾的樣子,快喘不過氣的肖嘉樹才勉強與季冕分開,小聲道,“季哥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嗎?”
“早就分手了,”季冕垂下頭細細密密地親吻他唇角和腮側,嗓音低啞,“小樹,我這次來是想問你,我們能在一起嗎?”
肖嘉樹愣住了,表情一片空白。
季冕吻他眉心,再問一遍,“小樹,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嗎?或者你需要我給你一點時間考慮?”
這還用考慮嗎?既然季哥是單身,當然得立刻答應他啊!肖嘉樹緊閉的心扉一下子敞開了,被他深埋繼而發酵的那些感情,一股腦地傾瀉在季冕身上。他用力摟住季哥的脖子,瘋狂點頭,“願意,我當然願意!”一千一萬個願意!
重新感受到小樹毫無保留的愛,季冕差點熱淚盈眶。他焦躁太久也動蕩太久的心這才穩穩落回胸腔,把嘴唇貼在小樹的嘴唇上,柔聲道,“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男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