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野一頓,抬頭看他:“怎麼了?”
戚白茶舉著切蛋糕的刀,溫和道:“先許願。”
他為這場生日精心準備這麼久,哪有不拆蛋糕就直接開吃的道理。
青年拿的雖然是一把塑料刀,說話也輕聲細語,傅明野卻看出一股“你要是不按流程走我就砍死你”的架勢。
傅明野權衡了一下,謹慎地放下筷子:“……好。”
他娶的這個人類小妻子,方方面面都溫柔到極致,也從來不生氣,隻是有時候不開心了,即便噙著笑,也能讓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傅明野哪舍得讓戚白茶不開心。盡管他知道這許願根本不會有人聽到。
神擁有無盡生命,但並非不會死亡。神的死去叫做隕落,是真正的三魂七魄俱散,連來世都不會有。
世上曾經神明無數,仙可以後天修煉,神卻都是先天而成,大致可以分為四類。
最早出現、力量最強的當屬自然之神。日月星辰,風雷雨雪都屬自然,自然之神為遠古神祇,隻會沉眠,極難死去。以雪神為例,除非地球所有冰川融化,雪山崩塌,人間再也不落一片雪,雪神才會消亡。如今自然之神除了雪神,已全部沉睡。
自然之神外,還有動植物與死物化成的萬物之神,例如龍神、花神、樹神、燈神。這些神也已厭倦了世事變遷,盡數沉眠。
此外還有專攻某一技能的技藝之神,如樂神擅音律,舞神擅舞蹈,鍛造之神精通鍛造,紡織之神可織天衣……隨著越來越多的技藝失傳,無數技藝之神隕落在時光長河中,剩下的也都睡著了。
更多的,是從信仰中應運而生的祈願之神。如果人們相信一片土地可以庇佑他們,這片土地就會誕生出守護他們的土地神。如果人們相信大山可以令他們世代平安,大山就會孕育出山神保護大山的子民。人們對神靈許願,神靈實現他們的願望,積攢自己的功德。
然而如今是末法時代,人們不再信仰神靈,那些靠還願來獲得力量的祈願之神漸漸喪失神力,幾乎隕落殆盡,隻餘下一位,就是邪神。
邪神誕生於萬物的惡念,而萬物之中,人的惡念最甚,比妖魔鬼怪還要恐怖。
信仰會凋零,人心險惡卻亙古不變,萬物生靈皆有貪欲,因而邪神可以永世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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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所有的貪婪、自私、醜惡、怨恨,一切帶著負面情緒的心聲與祈願,都會被邪神聆聽到。他會看心情滿足其中一些生靈的願望,相應的,對方也要付出代價,讓邪神的力量變得更加強大。
然而,邪神可以滿足世人無數願望,自己的願望卻難以實現。
想到這兒,傅明野眸光微微沉鬱。
他從未聽到過愛人的心聲,茶茶果然是太純淨無暇了。
他誕生萬萬載,第一次遇見這麼幹淨的人。
讓他一眼就喜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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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野拆開盒子上的蝴蝶結,裡面裝著一個水果蛋糕。甜膩的奶油上點綴著新鮮的草莓與櫻桃,底下是酥軟可口的芒果千層,巧克力牌上寫著“傅先生27歲生日快樂”。
傅明野不覺勾了唇,眼睛裡薄薄一層笑意。
戚白茶將蠟燭插在蛋糕上,點上火,27根,不多不少。
他把蛋糕店贈送的圓錐生日禮帽遞給傅明野:“戴上這個。”
傅明野拒絕:“太幼稚了,我不可能戴……”這太違背他邪神的尊貴身份了,人類幼崽才會戴這種可笑的帽子!
戚白茶“啪”的一聲關了燈,回眸望過來,雪白臉龐上映著明明滅滅的燭光,將長睫下的雙眸襯得流光蕩漾,明豔生輝。
“……”傅明野默默戴上了禮帽。
家裡有個這麼漂亮的妻子,當然是什麼都要依著他。
戚白茶復又笑起來:“閉上眼睛許願,我唱歌給你聽。”
他輕輕拍起手:“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傅明野原本不將這些人類的生日儀式放在心上,可聽著戚白茶清冽柔和的歌聲,他心中一軟,竟也闔眼虔誠起來,默默許下無人聆聽的願望。
想和茶茶一起……活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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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白茶唱完歌,傅明野睜開眼,一瞬間的對視裡,看清彼此的眼底都藏著無盡繾綣。
戚白茶提醒:“傅先生,你該吹蠟燭了。”
兩人相視一笑,傅明野一口氣吹滅了蠟燭。
戚白茶把燈重新打開,房間裡重新亮堂起來。他眉眼舒展,語氣輕快:“可以切蛋糕了。”
他挺想知道傅明野許了什麼願望,可惜人間有個說法,生日願望說出來就不靈驗。
戚白茶很想說,說出來才靈驗,因為他可以幫忙實現……
他是自然之神,不是專門幫人實現願望的祈願之神,無法聽到凡人的心聲,但大多事施個術法還是力所能及的。
隻可惜,神也無法讓一個凡人長生不老,這是違背自然法則的事。
傅明野攥著塑料刀,將蛋糕切成均勻的八等份,盛了一份給戚白茶。兩人開始享用晚餐,氣氛溫馨甜蜜。
傅明野品了口紅酒,眉頭一挑:“上了年份的羅曼尼康帝,這種可遇不可求的酒,茶茶是在哪兒找的?”
有什麼可遇不可求的……萬年的仙釀他也有一整個酒窖。
“沒有錢辦不到的事。”戚白茶抿了口紅酒。
他拿著叉子小口小口地吃著蛋糕。戚白茶骨相好看,吃相也非常優雅斯文,瑰紅唇瓣沾上白色奶油,鴉青長睫隨著眨眼一顫一顫,像一幅溫柔的畫。
傅明野越瞧越喜歡,喚了聲:“茶茶。”
“嗯?”戚白茶抬起頭,眼帶茫然,唇瓣裡還含著一顆櫻桃。
傅明野站起來傾過身吻他,舔舐過舌尖上的奶油,卷走了戚白茶嘴裡的那顆櫻桃。
戚白茶眼眸微睜。
“謝謝戚先生的水果蛋糕。”傅明野坐回去,笑望著他,“很甜。”
“……”戚白茶匆忙垂下眼,用叉子叉起一顆草莓,掩飾性地喂進嘴裡,“你吃你自己的,搶我的做什麼?”
傅明野揶揄道:“因為茶茶臉紅的樣子很可愛。”
戚白茶驚得捂住自己的臉頰:“有嗎?”怎麼可能,又不是第一天結婚了,哪還會因為一個吻就臉紅心跳的……
傅明野眯眼笑倒在椅背上:“沒有,但是這個驚嚇的樣子更可愛哈哈哈哈——”
戚白茶直接抄起一塊奶油蛋糕給他糊了滿臉,輕柔道:“再說一遍。”
“……”傅明野望著瞬間高貴冷豔的老婆大人,低頭認慫,“我錯了。”
戚白茶抬了抬下巴:“去洗掉。”
傅明野頂著一臉奶油,乖乖去洗手間洗臉了。
要是讓公司那群董事見著平日裡氣場兩米八的總裁這副小綿羊的樣子,怕是要驚得下巴掉地上。
摘下幼稚的生日禮帽,清理完臉上的奶油,傅明野滿意地端詳鏡子裡的自己,很好,依然是俊美無儔的邪神大人。
走出洗手間,傅明野看到戚白茶已將剩菜放進冰箱,正在收拾桌上的碗筷,連忙上前:“明天交給保姆收拾吧。”
戚白茶說:“反正時間還早。”
“不早了。”傅明野從身後摟住他,低笑一聲,“喝完紅酒,想喝白茶。”
“……”戚白茶輕聲,“飯後不宜劇烈運動。”
傅明野親了親他的臉頰,將聲音壓得更低了些。
“那就吻你久一些。”
第3章 預謀
這一句就跟按下什麼開關似的,室內的溫度驟然升高,傅明野一把將人打橫抱起。戚白茶摟住人脖子,將臉埋在他懷裡,垂下的長睫掩住眸中微光。
這事說來已不是第一次。第一回 那才叫一個緊張,甚至還鬧了笑話——並且最後也沒成功。
戚白茶跟傅明野戀愛兩年,結婚一年。戀愛那會兒情到濃時,難免有擦槍走火的時候。最過火的那回是在一個雨夜,當時兩人還沒同居,他們在遊樂園約會,瘋玩了一整天。晚上下起了雨,傅明野開車送戚白茶回家,一直將人送到樓上。
外頭雨很大,傾盆般哗啦啦的下,噼裡啪啦的雨聲敲在人怦怦亂跳的心上。傅明野把人送到家後,正要轉身下樓,衣袖猝不及防被人拉住。
他回過頭,看到清瘦漂亮的青年唇瓣翕動,聲音很輕,卻清晰地穿過大雨鼓動耳膜:“雨那麼大……留下來吧。”
一切就都亂了套。
他們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有一個詞叫風雨無阻,大雨從不會成為阻礙,傅明野有雨衣,有雨傘,下樓後就能直接鑽進車裡,再不濟還有神力……他根本不會淋到一滴雨。
但大雨還可以成為一個借口。
面對青年發出的曖昧訊號,大雨可以成為一個堂而皇之留下來的借口。
傅明野本可以拒絕,但他選擇了重新進門,將人抵在門板上親吻。
……後來的事可想而知。從客廳到臥室,他們一路糾纏著,撕扯著,衣衫一件件落地,吻得難解難分。傅明野還記得人類的身體很脆弱,問青年能不能承受,青年僵了片刻,喘息著說:“事先清理過。”
戚白茶在胡說八道。神不食五谷,根本無需清理身體。可眼下也隻能這麼說,倒顯得他早有準備似的。
傅明野聽到回答,眸光一下子暗了。
他低笑道:“我真懷疑這場雨也是你算計的了,戚先生。”
那可真是冤枉他了。戚白茶闔眼想,下雨的事可不歸他管。
胸腔裡跳動的是什麼?是怦然心動嗎?雪神的心玲瓏剔透,冷淡安靜,萬年來都是如此。
現在這顆心也不歸他管。
做出留下的邀約是一時衝動,情不自已,可他也並不後悔。這種難以掌控的感覺很陌生,戚白茶想,完蛋,他得找回點主動權。
怎麼能栽在一個年齡還沒有自己零頭大的凡人身上。
於是他裝出情場老手遊刃有餘的模樣:“我看過天氣預報,特意約了今天。”
“傅先生,我的確早有預謀。”
傅明野眯了眯眼:“是嗎?”
“是的。”
“可是戚先生。”傅明野戲謔道,“你的臉很紅,眼睛都不敢看我,我還聽到你急促的心跳。”
戚白茶頓了頓,別過頭:“第一次預謀這種事,有點緊張。”
“放松點。”傅明野在他心上輕輕落下一吻,“我接受你的謀算。”
截止到這裡為止,一切事件都很符合偶像劇的發展。
之後發生的事卻讓偶像劇瞬間變成了喜劇。
在關鍵時刻,就差臨門一腳,雙方驟然驚醒,不約而同地停下,坐在床上相顧無言。
半晌,戚白茶憋出一句:“我痔瘡。”
傅明野同時出聲:“我陽痿。”
戚白茶:“……”
傅明野:“……”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他們在最後一刻同時想起,凡人之軀無法承受與神靈的結合。要想不傷到對方,就得封印自身大半神力,確保不會影響到愛人的身體。
真是失策。
那一次衝動翻車過後,兩人誰也沒再提上床的事。
自然之神生來強大,戚白茶耗費許久,將神力封印到原本的萬分之一,才敢在新婚夜與傅明野一試。
結果真是超乎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