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開老師的這一部分,你還得為自己考慮。”陸江寒說,“易銘向你開過價嗎?”
“有,很多次。”顧揚說,“但我都沒答應。”
“我不懂設計師的圈子,不過倒是能通過銷售業績,大概推出易銘這一年從Nightingale裡獲得的收入。”陸江寒說,“如果我是你,會全部問他要過來。”
顧揚遲疑:“他能同意嗎?”
“他能。”陸江寒說,“凌雲需要Nightingale,易銘不敢讓這個品牌在他手裡出任何差錯,況且他還想靠著Nightingale在國際上打響知名度,他離不開你。”
顧揚深深覺得,這簡直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一種“離不開”,無窮無盡伏地魔一般的困擾。
陸江寒把茶杯遞給他:“先喝點水。”
“我會冷靜下來,然後好好考慮的。”顧揚說。
“從你願意動筆那一刻開始,其實就已經做出選擇了。”陸江寒拿過那疊稿子,大致翻了翻,“不錯,應該會大賣。”
顧揚“咣咣”喝完一杯茶,胸悶。
陸江寒笑著看他:“你這樣可拿不回Nightingale.”
“那要怎麼樣才能拿回來?”顧揚這次很敏銳。
“雖然易銘的手段很卑鄙,但他也給了你一次機會。”陸江寒說,“一次證明Nightingale屬於你的機會。”
顧揚眼底一亮:“嗯?”
“在這次的設計裡,加一點不起眼的,隻屬於你的東西。”陸江寒說,“在沒有人解釋的時候,那隻是普通的印花,但隻有你懂它的含義,明白嗎?”
顧揚一點就透:“明白。”
Advertisement
“隻要這批衣服上架,易銘就再也不能把你從Nightingale裡剝離出去了。”陸江寒道,“如果你願意,以後大可以繼續參與設計,就當是僱人幫你打理品牌,而且這個人還是免費的,不管易銘賺了多少錢,都得乖乖給你。”
顧揚想了想:“他真的會嗎?”那應該是一筆不小的數額,一次兩次還可以,每一次?
“會,而且至少也會忍過這兩三年。”陸江寒說,“易銘手下有七個品牌,其它六個負責賺錢,Nightingale負責出名,他有什麼理由不答應?”
顧揚點頭。
“現在Nightingale才剛剛起步,其實你可以不用著急收回來。”陸江寒繼續說,“易銘有沒有才華暫且不論,但他在圈子裡的人脈和資本,能讓這個牌子在初期走得更順。”
“所以等品牌基本成熟之後,我才能考慮拿回它了嗎?”顧揚繼續問。
“至少你得認識幾個設計師大佬,確保在圈子裡有人能幫你說話。”陸江寒說,“否則在品牌初建立時就鬧醜聞,不僅會讓你的Nightingale元氣大傷,也會讓你失去人脈。”雖然聽起來有些殘酷,但現實就是如此,在一個人人對潛規則心照不宣的圈子裡,捅破玻璃紙的新人如果沒有前輩幫忙,隻會令大多數人厭惡。
顧揚了然:“我懂了。”
“所以接受我的建議嗎?”陸江寒問。
“接受。”顧揚的頹廢一掃而空,雖然他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把這件事徹底整理清楚,但比起之前的焦慮和困躁,已經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種心態,就好像是自迷霧中窺見了一縷光。
“那你打算把什麼元素加進設計裡,用來證明Nightingale是你的?”陸江寒問。
“我的名字縮寫,”顧揚脫口而出,“還有身份證號後六位。”
陸江寒:“……”
陸江寒:“噗。”
作者有話要說:
陸江寒:今天摸到了揚揚的額頭.JPG
第17章 那是假的小當家
第二天下午,易銘就接到了顧揚的電話。
“怎麼樣?”申瑋問。
“他約我晚上見面,談合作的事。”易銘說。
雖說之前吃準了顧揚會答應,但對方一旦真的這麼幹脆,申瑋反而覺得有些心裡沒底,於是又補了一句:“不會耍花樣吧?”
“地方由我定。”易銘說,“老李的酒吧怎麼樣?”
“這地兒好。”申瑋點頭,“又擠又鬧又是自己的地盤,想錄像錄音都不容易。”就算對方真想偷拍,也隻能拍到兩人見面,並不能證明任何事。
“把地址告訴他吧。”易銘靠在沙發上,微微有些……竊喜,或者說是終於松了口氣,隻要顧揚能妥協這一次,那就說明他的原則並非堅不可摧,也就說明,自己以後還會有更多的機會。
這間酒吧名叫1999,雖然名字停留在上個世紀,但卻很受當下年輕人喜歡,每晚都是熱度爆棚,舞池裡幾乎要喧鬧炸天,說話基本靠吼。
角落卡座裡,顧揚把手機推給他:“你是想要這個嗎?”
那是一張潦草的設計稿,但就算隻有寥寥數筆,也能看出獨屬於Nightingale的氣質,那是隻有他、或者說是目前隻有他才能賦予品牌的靈魂,無法復制,也無法被模仿。
易銘克制了一下情緒,好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狂喜:“你放心,答應過薛老師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
“老師需要的治療費用,我會自己轉給他。”顧揚點開計算器,“我要這個數,一次性付清。”
看著那串長長的數字,易銘內心充滿錯愕,在此之前他從來就沒有想過,顧揚居然會有主動和自己談錢的一天——而且一開口就是天價。
“一分也不能少。”顧揚把手機裝回兜裡,“設計稿我可以在兩周內給你,但前提是我得先拿到酬勞。”
易銘說:“有人幫你。”他用了肯定的語氣,因為對方的改變實在太明顯,似乎隻在一夜之間,就從衝動又不諳世事的年輕人,變得精明強勢咄咄逼人,像是換了全新的靈魂。
“的確找人查了一下,你這兩年究竟從Nightingale裡賺了多少錢。”顧揚爽快承認,“所以我沒有金額翻倍,已經算是很有誠意。”
酒吧背後的另一條街,陸江寒正在車裡等,他對這場談判的結果並沒有任何擔心。果然,僅僅過了十分鍾,顧揚就拉開車門,坐回了副駕駛。
“怎麼樣?”陸江寒問。
“和我們之前想的一樣。”顧揚說,“他答應了,現金交易。”
“這麼小心?”陸江寒一笑,“那他以後可能得經常取錢了。”
“其實感覺也不算太壞。”顧揚說,“這次真的謝謝您。”
“舉手之勞。”陸江寒示意他系好安全帶,“畢竟你工作這麼賣力,我也得適當地獎勵一下,是不是?”
這份獎勵實在太有價值,不僅是物質上的,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就像是一陣夏日清爽的風,能吹散絕大部分Nightingale被搶走的沉沉陰霾。顧揚還沒想好自己要怎麼感謝陸江寒,但至少可以先請一頓飯,超豪華的那種。
於是他鄭重地向總裁提出了周末晚餐邀請。
“吃飯?好啊。”陸江寒答應,並且自然而然地接了一句,“你自己在家做?”
顧揚:“……”
是什麼讓你產生了這種誤解。
顧揚提議:“不如我們去吃山下花間?”那是S市最高檔的日料店,口味和價位都很驚人,很有請客的誠意。然而也是因為太能體現出誠意了,所以成功收獲總裁的拒絕。陸江寒對那種安靜莊重而又小心翼翼的食物並沒有多大興趣,而且也不想讓顧揚養成習慣,把誠意和金錢掛鉤,於是他再度表示,吃一頓家常飯就行。
顧揚內心充滿苦悶,他是真的廚藝為零,但也不想拒絕陸江寒兩次,幸好腦子轉得夠快,遂提議既然這樣,不如在家吃火鍋。
陸江寒點頭:“好。”
陸江寒又說:“但我不吃辣。”
不吃辣不行的,你並沒有第二個選擇!
顧揚拍板:“那就鴛鴦鍋!”
陸江寒:“……”
也行。
晚些時候,顧揚打了個電話回家,把整件事告訴了父母。
聽到事情已經有了解決的辦法,顧媽媽一直懸在嗓子眼的心總算落了回去,又說要準備點東西,好好感謝陸江寒。
“我這周末請陸總吃飯。”顧揚說,“在家。”
顧媽媽嫌棄地表示,就你那廚藝,還在家。
“我也不想的,”顧揚看著窗外,表情愁苦,“但他好像對家常菜莫名感興趣。”
顧媽媽就又腦補出了一個事業有成,但是極度缺乏家庭關愛的精英男士。鑑於這位精英剛幫過兒子一個大忙,所以在周末的時候,她特意趕去小公寓,幫忙做了幾道好吃的菜。
“你要留下嗎?”顧揚問。
“我留下做什麼,你們好好吃飯。”顧媽媽換鞋,“吃不完的滷牛肉記得放冰箱,別告訴領導媽媽來過啊,省得讓他覺得你離不開父母。”
“謝謝媽。”顧揚系著圍裙,在廚房“哗哗”洗菜。
於是等到陸江寒帶著一瓶酒上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派勤勞勇敢的大好田螺景象。
“這麼香。”他問,“在煮什麼?”
“牛肉,您先坐。”顧揚忙著把鍋插上電,渾然不覺自己的小當家形象又再次得以鞏固。
聽說陸江寒不吃辣,這次的火鍋鍋底都是陸媽媽熬的骨頭湯,哪怕白菜也能煮出鮮甜滋味。小小的餐桌迸發出熱鬧而又溫馨的氛圍。飯吃到一半,電視新聞剛好播到普東山鑫鑫百貨,採訪裡的張大術依舊穿著長袍,仙風道骨杵在太師椅上,一邊嘬茶壺一邊表示十分願意和寰東合作,本月內就能籤合同。
“楊毅和你提過這件事嗎?”陸江寒問。
“上周說了一句。”顧揚說,“還說等合同籤完後,讓我跟超市部一起去東京出差。”日本零售業一直是同行中的佼佼者,尤其是超市細分,幾乎每一個貨架都是一本教材,很值得翻來覆去鑽研。
“他很看重你。”陸江寒笑了笑,“你呢,喜歡這一行嗎?”
“喜歡。”顧揚點頭,“零售業很好玩,而且我也很喜歡開店的過程。”那是一種近乎於藝術創作的精心雕磨,從整座建築物的外觀,動線設計,到每一個品牌櫃臺的位置,都要以最優的方式融合在一起,才能帶給顧客最好的體驗,讓購物也變成一種享受。
“你的學習能力很強。”陸江寒把酒杯遞給他,“不管兩三年後,你選擇回到Nightingale還是繼續留在寰東,至少現在先專心工作,讓我們一起把新店開起來。”
“謝謝陸總,我會的。”顧揚不懂酒,抿了一口之後心想,還是上次那瓶更好喝。
因為甜。
陸江寒對這頓晚餐的味道很滿意,甚至還打包帶走了一盒牛肉。
顧揚按下洗碗機的按鈕,並不知道剛剛其實非常危險——全靠繁忙的工作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