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刻的桃花院中,衛戟抬頭道:“殿下讓我去臨溪樓?殿下不是在太後娘娘那麼?”
行宮中的宮人垂首道:“那奴才不知道了,殿下人並沒有過去,隻讓奴才給傳這句話……怕是殿下一會兒過去?奴才不敢揣測,還請衛大人快去吧。”
衛戟起身,那宮人轉頭就要退出去,衛戟突然叫住他,默默的看著那宮人一眼,道:“我初來乍到不太識路,你帶路吧。”
那宮人顯然沒想到衛戟會這麼說,頓了下道:“是。”
戲樓上正唱完了一處戲,褚紹阮起身笑道:“皇祖母,孫兒聽說行宮中今年桃花最好,臨溪樓上景致尤為動人,下面這出《牡丹亭》鄰水唱起來那才好聽呢,反正也不遠,不如皇祖母勞動幾步,就去臨溪樓上聽吧,孫兒也得沾沾光。”
太後今天興致尤為好,笑道:“這孩子還打上我的主意了,誰不知你最愛聽戲文呢,倒是會講究,罷了,皇帝可肯再走幾步?”
皇帝無可無不可,點頭笑道:“難得母後好興致,那就去吧,臨溪樓原本就是聽戲賞景的地方,也方便。”
太後笑笑:“多少日子沒湊齊這麼多人了,哀家心裡高興,罷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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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紹陵下了戲樓往東邊走,王慕寒也跟了出來,褚紹陵偏過頭對王慕寒道:“你別跟著了,行宮這邊潮的很,你先回桃花院去看著人把裡間被褥都燻一燻,省的晚上回去麻煩。”
王慕寒連忙點頭去了,李巧松了一口氣,自己跟著褚紹陵往臨溪樓走。
褚紹陵慢慢道:“你是一直在這邊伺候的還是從宮裡分過來的?”
李巧殷勤的給褚紹陵擋開幾枝桃花,笑道:“奴才原本在宮中伺候的,因為當日年紀輕不老當,將淑嫔……哦現在得叫淑妃了,將淑妃娘娘的一個汝窯花瓶打碎了,淑妃娘娘賞了奴才二十板子,之後管事公公將奴才派到這邊來了。”
褚紹陵輕笑:“哦,那你心裡可記恨淑妃?”
“哪能呢。”李巧連忙剖白道,“不能伺候淑妃娘娘是奴才沒福,再說……哈哈,行宮這邊雖不及宮中月錢多,但也清闲。”
褚紹陵笑了下沒說話,褚紹陵走的不快,心裡默默的記著時刻,王慕寒是知道自己是去尋衛戟的,但快一刻鍾了王慕寒也沒有折回來尋自己,可見衛戟此刻確實不在桃花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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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紹陵鳳眸掃過李巧,心中暗潮湧動,衛戟最好沒有被傷到一根毫毛,不然他總要把後面的人千刀萬剐償罪。
兩人轉過月亮門,迎面又是一片繁茂的桃花,李巧笑道:“王爺看,臨溪樓就在前面了。”說著不動聲色的抖了抖袖口,幾點白色粉末悄然散落,一縷異樣的香氣飄了出來……
李巧笑笑遮掩道:“這邊的桃花都是新開的,這香味真好。”
褚紹陵步伐愈發平穩,他看出來李巧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了。
李巧袖子裡溢出來的香味別人不懂他還是聞得出來的,那是勾欄院裡上好的春|情藥,褚紹陵心中冷笑,這一世他潔身自好不沾染這些,那些人就以為自己辨不出了麼?這還真是小看了他,上一世褚紹陵也曾養過小倌玩過戲子,這些東西他可比別人門兒清多了。
李巧必然是得了褚紹阮的授意誘自己去臨溪樓,隻怕衛戟此時也被人騙去了,到時候八字一撒,李巧這廢人必然是無事的,但自己和衛戟就撐不住了,等到自己和衛戟歡好時再引皇帝或是太後他們過來,那自己的名聲必然好聽了,事後自己名譽全無,為了皇家聲譽衛戟必然也會被處死,褚紹陵心中冷笑,好陰毒的心思。
不過由此至少能推斷衛戟如今還是安全的,褚紹陵心中大石放下,盡量迎著風走避開那縷甜膩的香味,跟著李巧進了臨溪樓。
臨溪樓裡裡外外一個宮人也沒有,褚紹陵見衛戟還沒來心中愈發安穩,淡淡道:“人呢?”
李巧一笑:“怕是已經讓衛大人支走了呢,不過……奇了怪了,衛大人呢?”
褚紹陵冷笑一聲,道:“你最好保佑衛戟不會來,不然你隻會死的更慘。”
李巧聞言愣了下,驀然轉頭望向褚紹陵,一頭的冷汗刷得流了下來……
……
衛戟命那宮人在外間等候,自己轉過屏風進裡間換了身衣裳,出來後跟著那太監去臨溪樓。
衛戟默默的看著走在自己前面的宮人一言不發,衛戟已經能確定這人必然不是褚紹陵派來的了,哪怕是休沐時自己回衛府褚紹陵都會讓身邊最得用的侍衛親自送自己回去再接他回來,回自己家褚紹陵尚且那麼小心,如今在這人生地不熟的行宮倒會這麼隨意了?衛戟不信。
衛戟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這宮人讓自己去臨溪樓無非就是兩種可能,誘殺或是誣陷,這些人定然是已經知道了自己和褚紹陵的事,所以才這樣篤定自己會隻身前往……
衛戟看著眼前的宮人,他不覺得自己一個小小的侍衛值得別人大動幹戈的,不是針對自己那就是針對褚紹陵了,衛戟心中禁不住湧過一股殺意,這些人膽敢動褚紹陵!若不是不能確定褚紹陵的安危衛戟早就下手了,隻是怕打草驚蛇隻能先順著這宮人,衛戟心中無數念頭閃過,如今當務之急就是將褚紹陵摘出去,自己安危不足慮,但萬萬不可傷了褚紹陵……
衛戟心中打定主意,依舊一言不發,快到臨溪樓的時候兩人轉過一片假山,假山周圍落英繽紛,桃花枝椏相互遮擋,就是現在!
衛戟瞬間從後面撲向那宮人,擒住這人左手往後一擰,右臂一把勒在那宮人頸間用力扼住他的喉嚨,抽身一退拉著那宮人閃進了假山的石洞中!
衛戟出手不過是一瞬間的事,那宮人還沒來得及喊叫已經被衛戟制伏,衛戟將這人壓在石壁上低聲恐嚇:“敢出聲我現在就殺了你!”
那宮人嚇得差點尿了褲子,他怎麼也沒想到這不聲不響的小侍衛動氣手來竟是這麼狠,連忙點頭緊緊閉著嘴示意自己不會說話,衛戟松開勒在他頸間的手,低聲問:“殿下在哪?誰讓你來找我的?”
那宮人猶豫了片刻,衛戟心急褚紹陵安危哪裡等的,左手一用力卸了這宮人的一條胳膊,又捂住了他的嘴不讓他叫出聲來,那宮人疼的出了一身的冷汗,衛戟松開他的嘴冷聲道:“你若不說我就接著卸,想想你身上有多少塊骨頭能拆的下來……”
那宮人疼的說話斷斷續續的:“大皇子在哪奴才也不知道,是李公公……李巧公公,他讓奴才來尋大人你的,說將你騙到臨溪樓就沒我事了,大人饒命!奴才真的不知道什麼了!大人饒命!”
衛戟哪裡信他,手下一用力又將那宮人的右邊胳膊也卸下來了,那宮人身上痙攣一般,抽搐了半日也說不出別的來,衛戟知道他應該是真的不知道什麼別的了,有人處心積慮的設計那不會讓最底下的人知道實情的,衛戟心中越發著急,幾下將那宮人的胳膊給他按了回去,低聲道:“別說話,跟我去臨溪樓,敢動一下我當即擰斷你脖子,走!”
那宮人緩了片刻虛脫一般的爬了起來,他如今是真怕了衛戟,強撐著出了山洞接著往臨溪樓走,兩人耽擱了這一會兒,等再趕到臨溪樓隻見太後還有皇帝一行人已經浩浩蕩蕩的過來了,衛戟心中著急,這些人定是在臨溪樓中設了什麼套來誣陷褚紹陵!衛戟心下一動,抽出懷中攏著的剛換衣裳時藏起來的一架小弓來,拔出袖間的一隻銅箭來合在弓上,指著西邊十幾丈外的一個燈籠低聲道:“看那!”
那宮人不明所以看過去,隻聽見一陣風聲,那邊的紅燈籠微微晃了一下,火苗瞬間熄滅了,那宮人嚇了一身的冷汗,磕磕巴巴道:“你要……行刺?”
衛戟低聲道:“沒有,這是讓你看看清楚,你給我往樓裡走,避開正門從側門進去,進去就一直說‘二皇子呢?二皇子來沒來麼?’,你就說這兩句話就好,我就在這看著,你若是敢妄動或是說出別的話來……我的箭矢的準頭你剛也看見了,我一箭直接結果了你!聽清楚了?!”
那宮人早被衛戟嚇破了膽子,聞言隻得點頭,衛戟一把松開他,自己翻身躍上假山隱蔽起來。
衛戟計劃好了,如今太後和皇帝已來,更印證了他之前的猜測,現在再去找褚紹陵讓他離開已然來不及了,衛戟一心要將褚紹陵摘出去,隻得將別人卷進來,等李巧進去亂嚷一通後自己再衝進去,咬死了就說是褚紹阮叫自己來的,到時候有什麼事也隻是褚紹阮和自己之間的事了,無關褚紹陵。
臨溪樓裡李巧冷汗連連,幹笑道:“王爺說什麼呢,哈哈……”
褚紹陵拿出手中的書箋來冷笑:“你們倒也算是安排的周全,這確是很像他的筆跡,隻是衛戟在本王面前從不會自稱“我”,且他最是個知分寸的人,邀本王來樓上賞景?你當衛戟同你家娘娘一般輕狂麼?!”
褚紹阮和麗妃看到褚紹陽的信後隻將衛戟當做娈寵一流,但別人不知道褚紹陵還是知道的,衛戟的禮數怕是宮中的教引嬤嬤們都比不上,他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褚紹陵一腳將李巧踢了個踉跄,冷冷道,“衛戟現在在哪?”
李巧還強作不知,苦道:“王爺,奴才不知道王爺您說的是什麼啊……王爺饒命,王爺饒命……”
褚紹陵冷笑:“你倒是個機靈的,知道說多錯多,不過本王已經知道你們的用意了,等收拾了你,本王自己去找衛戟,免得讓他中了你們的陰毒計……”
外面喧哗起來,太後皇帝及眾人將至,褚紹陵輕笑:“果然是這樣!你這張嘴太巧,本王留不得了……動手。”
兩個影衛聞言翻窗而入,褚紹陵閉了閉眼,再睜開眼後影衛已經退出屋外,地上躺著李巧猙獰的屍體,屍體邊上還放著影衛留下的一片碎瓷,褚紹陵微微扯亂衣衫,等眾人進來後他隻說李巧誘他來這裡企圖行刺,自己殺他是自保而已。
褚紹陵拾起碎瓷站起身來,太後和皇帝進了正廳果然驚異不已,正要發問時一個驚恐不定的太監衝了進來,惶恐不安的不住問:“二皇子呢?二皇子還沒來嗎?二皇子呢?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