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衛戟想了想低聲道,“臣頭一回上戰場……臣怕自己學的那些到頭來都是紙上談兵,臣怕,怕讓殿下失望。”
褚紹陵了然一笑,果然是這樣。
褚紹陵低頭在衛戟頭上親了下,柔聲道:“不會,這次你定然能立下大功的,就算沒有撈到半點功勞又怎麼了?帶你來就是為了讓你混軍功的,來這一趟什麼都不做你回去也可以再往上升遷了,還擔心什麼?”
衛戟臉色好了些,褚紹陵輕聲調笑:“再說……衛將軍陪著孤解悶,這也是功勞一件啊。”說著手又不老實起來,專撿著衛戟害怕被碰的地方摸,衛戟又羞又急,隻怕被外面的將士聽見了,死死咬著唇,褚紹陵見衛戟不敢十分掙扎更是有恃無恐,直欺負的衛戟險些哭出來才停了手,又將人攏在懷裡好生安撫了一會兒。
衛戟被折騰了這半日心裡的那點小擔心再也沒了,吶吶的伏在褚紹陵懷裡要睡不睡的,褚紹陵輕輕的撥弄著衛戟的耳垂,輕聲問道:“老欺負你……氣不氣我?”
衛戟抬起頭來愣了下,臉又紅了,被褚紹陵逼問了半日才小聲說了句“不氣”,褚紹陵心裡像是被小貓輕輕撓了下似得,熨帖不已,扯過一邊的毯子給兩人蓋上,低聲哄道:“就知道你最聽話了,睡會兒……”
衛戟點了點頭,往褚紹陵身邊靠了靠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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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軍這段日子裡每日走八個時辰歇四個時辰,休息的時間裡褚紹陵還要與眾將士一同商議戰策,商議糧草調配,褚紹陵雖是頭一回出徵但事事布置的妥當,老將軍白蘊江原本還有些不忿褚紹陵年輕,後來也漸漸的服氣了。
別人都以為是褚紹陵天資聰穎,其實不然,每日議政前衛戟都會將要統籌的事細細的寫下來,再將自己想到的處置方法分成上中下策逐條寫明白了,提前交給褚紹陵讓褚紹陵心裡有個底,等到議政時衛戟一般不會說話,不是他什麼都不懂,而是褚紹陵說的都是他早就跟褚紹陵提過的。
“明日就到闲鷗坨了,到西北邊境前隻這一處有大糧倉,皇城的軍令應該已經發下去了,到了後安排人直接取糧草就好。”褚紹陵在地圖上一處畫了個圈,“之後將裝糧草的馬車分為兩批,第一批跟著軍隊一起走,第二批五日後再出發,等大軍將第一批的糧草用完後第二批就到了,到時候第一批轉頭回闲鷗坨取糧草,如此循環往復。”
眾人聞言都點了點頭,這樣安排甚好,不至於因辎重過多影響大部隊速度,若是遇到敵襲糧草也不會被人一鍋端了,廉瑜嘆道:“太子殿下睿智,如此即輕便又有了退路,末將自嘆弗如。”
褚紹陵端起茶盞來抿了一口茶,抬頭看向衛戟,衛戟與褚紹陵目光交匯,不動神色的對褚紹陵搖了搖頭,褚紹陵放下茶盞繼續道:“糧草的事先這樣定下了,讓人隨時留意著闲鷗坨糧倉的剩餘,一旦少於三萬石馬上上報,這一塊萬萬不得有誤。”
眾人又商議了半日下面的路線,都定下來後隨行的文書將今日的決議悉數寫好了騰出來留底,眾人又都看了一遍後確認無誤後就散了,褚紹陵攬過衛戟輕聲道:“功勞都算到我頭上……委屈你了。”
“殿下不可妄言。”衛戟笑了笑,如今褚紹陵剛當上太子又是初入軍中,若不能做出幾件事來壓住眾將士那以後麻煩更多,衛戟甘願給褚紹陵當墊腳石,衛戟握著褚紹陵的手低聲道,“臣不過是提前提醒了殿下一聲,做決策的還是殿下。”
褚紹陵在衛戟寵愛的額上親了下,低聲道:“以後不用了,議事時你也要說話,知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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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戟還要辯駁,褚紹陵低頭吻住衛戟的唇,一番唇舌纏綿後衛戟再也說不出辯駁的話來,吶吶的坐在褚紹陵身邊拿起文書來看,半晌道:“殿下又派人去西南平域了?可是那邊有了什麼動靜嗎?”
西南平域,褚紹陽的封地。
褚紹陵微微搖頭:“現在還沒有,如今我不在皇城,總得提防著點。”
“四皇子離著皇城甚遠,想來也翻不出大浪來,殿下不必憂心。”衛戟一直沒覺得褚紹陽有什麼厲害的,不過就會朝自己耀武揚威而已,不足為懼,“四皇子到封地後一直沒有動靜,想來已經死心了。”
褚紹陵冷笑:“你小看他了,他不是死心,他是等著看我跟褚紹阮鬥到兩敗俱傷時回來漁翁得利呢,皇帝雖將他撵到封地上去了但到底明面上沒說過什麼,對外隻說是在養病,褚紹陽也是皇後嫡子,這終究是隱患,等遼涼的事完了我就得料理他了。”
衛戟想了想沒再說話,褚紹陵在衛戟臉上刮了下輕笑:“怎麼?覺得我太狠了?”
衛戟搖搖頭:“臣隻是覺得殿下辛苦,如今都當上太子了,還總要擔心這些。”
“離著皇位還差一步,總要萬事小心的。”褚紹陵握著衛戟的手低聲道,“等到登基後,必然不會讓你再受委屈。”
衛戟愣了下道:“臣何曾受過什麼委屈?臣原本不過是殿下宮中的一個侍衛,承蒙殿下錯愛才有臣兄弟兩人今日情形,臣已然感激不盡了。”
衛戟說的是實話,他從不覺得自己受過什麼委屈,相反自打在褚紹陵身邊後衛戟隻覺得每日都在夢中一般,褚紹陵是對他最好的人,衛戟沒有一日不感恩的,褚紹陵在衛戟額上揉了揉,可憐的傻東西,現在就知足了。
兩人正親昵著外面褚紹陵親兵求見,衛戟連忙起身整了整衣袍站好,褚紹陵失笑,把人叫進來後接過密報就將人打發了,褚紹陵一把拉著衛戟讓他坐回來哭笑不得道:“這些親衛跟著我多少年了,咱們的事哪個不知道?你每日這麼折騰是好玩?”
“禮不可廢。”衛戟永遠都是這麼一句,看著褚紹陵手裡的密報低聲催促,“殿下快看吧。”
褚紹陵搓開蠟封將裡面的信拿了出來,信是褚紹陶送來的,每兩日一封,平日裡都是皇城中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這次終於有了點動靜。
褚紹陵看著信紙冷笑:“都以為皇帝會先出手,沒想到這次倒是被他的好兒子搶了先了,這次倒是要讓皇帝看看,養不熟的白眼狼到底是誰……”
褚紹陵出城後褚紹阮就一直給皇帝遞折子想要回宮,皇帝一直沒答應,隻是派人往湯泉行宮送了不少珍玩去安撫,皇帝不是不想接褚紹阮回來,隻是他一忌憚著太後,二是皇帝這幾年纏綿病榻,自知天不假年,怕自己歸天後褚紹陵容不下人,屆時讓褚紹阮命都留不下倒不如現在就讓褚紹阮老實些,隻要褚紹阮不犯錯,就是褚紹陵也不好憑白就要了自己兄弟性命的。
皇帝早在立褚紹陵為儲時就認了命,隻盼著自己能安安穩穩的度過後面幾年,以後麗嫔和褚紹阮母子能過上平平安安的日子就好,沒想到褚紹阮卻不如自己老爹看的清,求了幾次沒有回音後褚紹阮再也繃不住那張孝子的臉,在行宮中將皇帝賜的寶物珍玩摔了個粉碎,隻說皇帝立了太子後就忘了他了,任由自己在行宮這沒天日的地方受罪。
褚紹阮之前也還耐得住性子,但褚紹陵出徵後皇帝還不救自己出去就再也壓不住性子了,褚紹阮徹底對皇帝死心,軟禁多日的怒氣一同爆發,在行宮中鬧了足足有三日。
在宮中中“養病”的褚紹陶按著褚紹陵的意思暗自買通了湯泉行宮的人給褚紹阮遞了消息,將麗嫔現今在慈安殿佛堂中的種種情形事無巨細的說給了褚紹阮聽,褚紹阮一聽更是怒不可遏,大罵皇帝無能護不住自己母妃,褚紹阮不再指望皇帝,鬧過後靜下來枯坐了幾日,想出了個救自己救麗嫔出牢籠的好法子。
正值秋日,湯泉行宮的葡萄園中葡萄結的正好,褚紹阮親自摘了幾串最大的,洗幹淨了配上幾片綠油油的葡萄葉子擺在琉璃盤中,亮晶晶的甚是好看,褚紹阮將葡萄裝好後命人送進宮去,隻說自己掛念著皇帝病重,自己身為兒子不能侍奉在側頗為羞愧,正值行宮中果子成熟,獻上一盤聊表心意。
東西送上去後皇帝果然欣慰許多,連連跟身邊人說褚紹阮如何孝敬如何懂事,這些話傳到行宮中褚紹阮聽到後似笑非笑什麼都沒說,但隔日又親自摘了一盤葡萄送了上去,如此幾日都是如此,直到第五日,皇帝吃了葡萄後渾身不適,又是抽搐又是作嘔,折騰了快兩個時辰才被御醫救回來,命是保住了,但卻大大傷了根本,連著之前的病症一起發作,連床都起不來了。
太後知道後連夜召宗人府官員進宮,責令嚴查,御醫們將承乾宮中的吃食、燻香、包括衣物都審了一遍後確定了毒物的來源:二皇子送來的葡萄。
褚紹阮還算是有點腦子,之前幾次都沒有動手,最後這次用的也不是砒霜等能用銀針試出來的尋常毒藥,隻在壓在最下面的一串葡萄上塗了一層見血封喉,試毒的太監沒能嘗那一串,全進了皇帝的肚子。
褚紹阮打的好算盤,褚紹陵去打仗了,皇帝出了萬一褚紹陵也是趕不會來的,到時候自己先一步進宮,隻說是代掌政事,到時候大權在握,想做什麼不成?
褚紹阮甚至都想好了太後不同意該怎麼辦,褚紹陵若是擁兵而反打會來該怎麼辦,朝中老臣幹預該怎麼辦,褚紹阮千算萬算沒想到皇帝命大,生生從這麼霸道的毒藥手裡逃出了命來。
事發後太後大怒,即刻命人將褚紹阮押回宮來,當日連同甄府中眾人送進了宗人府大牢,麗嫔知道磕破了頭要見太後,太後哪裡有功夫理會她,隻命孫嬤嬤去恫嚇了一番。
麗嫔如今顏色全無,在小佛堂這段日子瘦幹了身子,兩鬢更是生出點點白發來,老態橫生,孫嬤嬤滿臉厭惡,大聲斥道:“太後娘娘還沒發作你是沒顧上!你還多事,上趕著找死不成?二皇子犯的是滔天大罪,等宗人府將案子定下來後自然少不了你的份!如今這佛堂你也住不得了,沒得玷汙了太後娘娘禮佛的幹淨地方,過不了多會兒就有人送你去冷宮待罪,哼……甄嫔娘娘,冷宮那邊可不比咱們好性兒,發了瘋的婆子多得很,娘娘自求多福吧。”
麗嫔被孫嬤嬤的一行話說愣了,半晌尖聲叫道:“你敢!本宮不要去冷宮,本宮一生受皇上恩寵,向來隻有本宮送別人去冷宮的份,本宮自己怎麼能去冷宮?!天煞的奴才,你敢……唔,嗚嗚……”
侍立在一旁的宮人一把捂住麗嫔的嘴,隨手抄了塊抹布塞了進去,孫嬤嬤冷笑一聲點頭道:“是,娘娘天大的本事,送過多少人去冷宮呢,如今風水輪流轉,娘娘且受著吧,就是冷宮,那也不是娘娘能常住的地方……”
麗嫔隻覺得渾身冰冷,驚恐的睜大眼看著孫嬤嬤,孫嬤嬤想起凌皇後當日受的屈辱隻覺得快意無比,笑道:“等到宗人府將案子審明白了,娘娘自有您的好去處。”
麗嫔嗚嗚咽咽的叫個不停,孫嬤嬤懶得多理會,囑咐了看守的宮人幾句就走了。
永福宮中甄思知道消息後險些暈了過去,當即褪去華服,卸下釵環跪到慈安殿前脫簪請罪,太後原本也要發作甄思,但看著甄思產後一直憔悴的臉色,再想想襁褓中的六皇子終究是軟了心腸,隻斥責了幾句,將甄思軟禁於永福宮,卻並沒有命人將六皇子抱走,甄思稍稍放下心,安安分分的回了永福宮。
太後料理清楚這些事後沒發落,隻命人將人都看管好了以待皇帝處置,又命人嚴厲封鎖消息,但這些自然還是逃不出褚紹陶的眼睛,連忙一五一十將消息送到了軍中來。
衛戟細細的看了一遍後低聲道:“殿下……臣以為下毒之事有些漏洞,二皇子確實很小心,但皇帝身邊那麼多宮人,也不至於……”
“誰知道呢。”褚紹陵岔開話題,“或許是報應吧,呵呵……差點死在自己最喜歡的兒子手裡,不知皇帝如今做何感想。”
褚紹陵心中快意無比,不管自己做什麼也傷不到皇帝的根本,褚紹阮就不同了,自己苦心栽培精心回護的兒子卻對自己做出這樣的事,皇帝沒死在毒藥上,等到清醒後怕是要受更大的苦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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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褚紹陵接到了皇城中太後送來的消息,前面的話與褚紹陶傳來的消息大致相同,因為太後的消息比褚紹陶晚了幾天所以又多了些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