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湛咳聲漸止。
陸雲初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解釋一番:“你背上沒法自己上藥,我記得背上傷勢很嚴重。”全是鞭痕。
聞湛垂著眸,試圖裝傻充愣,假裝聽不見。
“喂。”陸雲初無奈。
聞湛最後掙扎。
——無礙的。
陸雲初不說話,就這麼看著他。
聞湛垂眸,妥協了。
他耳根紅透,先轉過身,背對著陸雲初,再慢吞吞地解開衣裳。
這樣的他實在是鮮活可愛,陸雲初咬唇憋住笑聲。
然後她的笑意就停止了。
他背上傷口錯落縱橫,深深淺淺,猙獰至極,被水泡過後,邊緣皮肉微微發白,看得陸雲初又有些憋悶生氣,偏偏她還不能發火。
她著實是拿他沒辦法……
她取來裝藥的瓷瓶,蘸取後,輕柔地為他上藥。
剛一碰到,聞湛身體便僵硬了一瞬。
她的動作已經盡量輕柔了,可是聞湛還是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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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便把動作放得更輕,輕柔得像風,聞湛便不僵硬了,開始顫抖。
“很疼嗎?”陸雲初問。
聞湛試圖拿起紙筆寫字,陸雲初卻沒來得及等他的答案。
她對著聞湛的傷口吹了一下。
“啪嗒。”聞湛的筆掉了。
“吹吹應該會好點。”陸雲初道,“看你疼得厲害。”
聞湛不敢動,沒法拾起筆,隻能任由她輕柔地為他上藥。
陸雲初上藥的動作逐漸熟練起來,力度依舊輕柔,希望自己的憐惜能夠傳遞給他。
聞湛漸漸不顫抖了,壓抑著,緩緩放平了呼吸。
他的肌膚白皙如玉,肩寬背闊,若是沒有這些傷口,應當是極為賞心悅目的。
肩胛骨鋒利,隨著他的呼吸緩慢起伏,像一對振翅欲飛的玉蝶。
陸雲初為他上好藥,道:“好了。以後沐浴完了,我都給你上藥。”
聞湛飛速地穿上衣裳,撿起自己的小本本,用筆指了指之前寫的話。
——我不沐浴了。
陸雲初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兒,之前沒覺得他這麼愛惜自己的身體呀。還反復承諾兩遍。
她點點頭:“好吧,你去歇會兒,身上有傷,得多睡,不能久坐。”
聞湛點頭,趕緊走了。
聞湛不在,陸雲初坐這兒也沒意思,往屋外走去。
這個院子很大,除了日常居住的屋子,還有假山池塘等景觀,再往遠走一點,能看見一座修在石山上的亭子。
陸雲初之前就想來看看,一直忙著腌菜,沒抽出時間。
這座亭子修得很高,能俯瞰全府,包括隔壁男主院子。
亭中放置了軟榻,掛著紗簾,小桌上擺著茶壺茶杯,看來以前惡毒女配沒少在這兒眺望隔壁。
陸雲初有些無語,挽起袖子,準備把這兒打掃一遍。
唉,吩咐不動npc下人就是這麼心酸,明明穿成了個大家小姐,但凡事都得親力親為。
想到聞湛喜潔,她打掃得很認真,邊邊角角都照顧到了。
打掃完以後,累得夠嗆,往軟榻上一倒,本打算歇歇,沒想到就睡著了。
日頭正高,陽光灑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她睡得舒服,在軟榻上蹭了一下,下一刻,感覺身上似乎多了點重量,身上更暖和了。
落在眼前那晃眼的日光忽然被什麼阻隔了,她迷迷糊糊地睜眼,看到了一隻骨節分明修長白皙的手。
睡意太濃,她沒反應過來是什麼,便接著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後,她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石凳上都聞湛的背影,一時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
聽到聲音,聞湛回頭。
陸雲初頭腦發懵,聲音軟乎乎的:“你怎麼來了?”
她撐起身子,身上滑落下一個毯子。
“這是你給我蓋的?”她驚訝道。
聞湛溫和地笑著,點點頭。
陸雲初跟著笑起來,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她的姿勢像一隻貓,聞湛匆忙避開目光。
“你餓了嗎?”陸雲初從軟榻上起身,“打掃了一會兒又睡,我現在好餓。”
聞湛不餓,但是陸雲初這樣說,他就跟著點點頭。
“那做點快速出鍋的,你在這兒等我。”她提溜著裙擺,興衝衝地跑了。
前些日她做了掛面,此刻已經晾曬好了,聞湛喝了很久的白粥,是時候換換口味,就煮碗清淡的掛面吧。
等她端著食盤往回走時,遠遠地就聽到了一陣悠揚柔和的笛音,襯著這大好日光,卻有種孤寂的意味,像是帶著希望說離別,矛盾又美好。
陸雲初往亭中看去,聞湛長身玉立,烏發飄揚,溫潤而疏離,似一副淡墨勾勒的丹青畫。
陸雲初莫名不喜這種氛圍,仿佛下一刻他就要融在這日光中消失不見一般。
她端著餐盤拾階而上,笛聲戛然而止。
她把餐盤放下,不好意思道:“我打斷你了嗎?”
聞湛搖搖頭,指了指檐下。
陸雲初往那邊看去,有一隻鳥正銜著細枝落下。
聞湛在本子上寫道:“明日有雨,讓它多些時間築巢。”
他當真是個很溫柔的人。
陸雲初再看那隻鳥兒,似乎並不怕說話聲,便道:“你吹得很好聽。”
聞湛彎著眼睛對她笑。
“隻是下次不要用那種表情吹笛了。”陸雲初說不上來為什麼會聽到他笛音裡的寂寥,隻能通通歸結於他表情不對,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根本沒請看他的表情。
聞湛沒有說什麼,反而是笑得愈發溫柔,點頭答應。
“快來吃吧。”陸雲初心滿意足,招呼聞湛吃飯。
因為顧及聞湛胃不好,所以她把面多煮了一會兒。
掛面白潔如玉,細若發絲,散在澄澈的湯中。湯面飄著零星的油點,金燦燦的,周遭擺著青翠的菜心,蔥花白綠相見,看著就清爽。
聞湛抬頭看她。
“掛面。”陸雲初介紹道,“豪華版陽春面。”
聞湛不明白,但還是點點頭表示記下了。
他拾起筷子,挑起一勺洗面。面煮得稍微有些軟,根根分明,卻又被湯汁融在了一起,能掛住汁兒。
湯底依舊用的筒子骨熬的高湯,加了點雞來吊鮮,清而不寡,鮮香醇厚,味道足,卻不會喝著口渴。
聞湛喝慣了白粥,嘗到吸滿清醇湯汁的掛面,一時有些驚訝。
掛面軟融融的,又很順滑,帶著淡淡的麥香,配著鮮香的湯,一下子將胃暖了起來。
陸雲初很喜歡看他吃飯。
“給你用水煎了荷包蛋,沒油,嘗嘗。”
聞湛看著陌生的荷包蛋,夾起蛋白,白嫩的蛋白顫巍巍的,一夾就破。
放入口中,滑溜溜,嫩嫩的,都不用怎麼咀嚼。
他試圖夾起中間那部分,蛋黃外面裹著很薄一層白膜,透著黃澄澄的色澤,筷子一碰,“啵”地一下,忽而破開。
濃稠的蛋黃迫不及待地流出來,色澤如蜜蠟般誘人,流淌到熱湯上,愈發濃厚,與細面裹成一團。
聞湛挑起那一團,夾著蔥花,送入口中,一股濃鬱的醇厚滋味瞬間席卷口腔,黏糊糊,稠嘟嘟的,餘香不散。
他骨相清冷疏離,偏偏眉目含情,眼底的歡悅藏也藏不住,看來是很喜歡。
陸雲初忍不住笑道:“就是碗面而已,以後我們還會吃更多的好吃的。”
上次訓過聞湛後,他不敢再推拒,順從本心地點點頭。
第9章 燒雞,蝦餃
悠闲日子顯得極其珍貴,陸雲初估摸著離劇情找上自己不遠了,果不其然,沒過幾日,大丫鬟突然衝進院子,告訴陸雲初一個“噩耗”。
“小姐!小姐!”大丫鬟推門而入的時候,陸雲初正在院子裡晾臘肉,她絲毫沒覺得哪裡不對,上氣不接下氣道,“探子回來了,那個柳小姐根本不是聞大公子的表妹。”
陸雲初當然知道女主的身份,她是益州節度使的小女兒,王朝崩析後,益州大亂,其父誅殺叛將,穩住局勢,但其兄皆死於叛亂之中,天真爛漫的小女兒終於長大,背著父親偷溜出了益州,開啟了成長歷練之路。
“哦?還有這等事?”陸雲初一邊被迫說著臺詞,一邊手腳麻利地晾臘肉,“那她是何人,什麼身份?”
“奴婢不知,此人來歷不明,似乎是有意隱瞞行蹤。”
“呸!”陸雲初嗤笑道,“遮遮掩掩,隱藏身份,還是個容貌不賴的跛子,孤男寡女一起行路,定不是什麼良家女。”
“正是,正是,聽說他們又要去城外寺中燒香,小姐可要去點醒聞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