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程安才開口,聲音喑啞,又帶著一絲委屈:「喬喬。」
我心裡突然就軟了一下。
「你記不記得,我有次問過你,討厭什麼樣的人。」
我想了一下,是有一次。
那天他沒有給我發消息,剛好我課也多很忙,後面直到晚上他才出現,沒頭沒腦地問我討厭什麼樣的人。
我正因為課題煩得直掉頭發,聞言隨口說了句不學無術愛打架,自命不凡玩得花。
還不小心押了個韻。
我沉默了。
「想起來了吧,」程安嘆了口氣,「我那天問你的時候剛從學工部出來。」
得,剛打架被抓進去批評,出來就被我戳心窩子。
「學院隨便一打聽程安,他們都會說,是個不學無術愛打架的刺頭。」
「我真的很想去見你。」
「可是我怕你失望,怕你討厭我。」
「怕我還沒來得及找你,你就再也不肯見我……」
我?
這哪裡來的瓊瑤苦情臺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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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打斷他:「那你是這樣的人嗎?」
程安聲音有些支支吾吾:「字面意思的話,有那麼一點點算吧……」
「我確實經常打架,但絕對不是平白欺負人,也絕對不是渣男!」程安理直氣壯,「而且我從來都隻喜歡你一個人!」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表白搞得有點不好意思。
「你看我今天面對你這麼漂亮的女孩子,都不心軟。」
草。
這人怎麼這樣。
我幹咳一聲,想到今天下的狠手,多少有點心虛。
「那你也不能一直瞞著我啊,總有一天我們會見面的。」
「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學院裡關於我的傳言有鼻子有眼的,我自己都差點信了。」
我尷尬地摸摸鼻子,我也信了。
「但是我現在真的已經很少跟別人打架了!」言語之間頗有些金盆洗手的豪氣。
「是怕打不過吧。」
「你瞎說!我打架超厲害好吧!整個學院沒有一個打得過我!」
?
你為什麼還這麼自豪?
這麼厲害今天還被我卸胳膊?
許是猜到我在想什麼,他不自在地咳了一聲:「今天純屬是個意外,我知道你是喬喬之後就沒打算還手。」
我仔細想了想,好像是。
除了剛開始,程安還接住了我的拳頭,後面一直都是防御狀態,默默擋著臉挨打。
然後被我卸了胳膊,臉就擋不住了。
「我怕還手傷到你。而且確實是我不對,你打我一頓出出氣也好。」
還算有良心。
等等。
「怕還手傷到我?」
程安毫不察覺:「對啊,我打架那麼厲害,萬一傷到你怎麼辦?」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不是,我……」
「別說了,找個時間再打一架吧。」
「啊?」
程安哽住說不出話,顯然沒料到事情是這麼個走向。
我忍不住笑出聲,好憨的人:「我開……」
話還沒說出口,就聽見他那邊傳來咬牙切齒的聲音:「安哥!你是來跟女朋友解釋道歉的!不是來約架比誰厲害的!」
周圍好幾個附和的聲音。
……我開玩笑的你好好休息卡在嘴裡。
淦!
「程安!你又開外放!有種明天下課別走!」
9.
第二天直到下午最後一節大課下課,程安都沒來找我。
聊天記錄也還停在昨晚掛完電話他發的晚安。
我暗自思索,是不是自己太過分了,白天才把人胳膊卸了,挨了處分,晚上又約人家第二天打架。
這個事情說到底還是他受的傷害比較大。
對不起,我有罪。
我應該等他傷好了再約架。
嘆口氣收拾好東西,剛走到階梯教室門口,就看到了伸長脖子張望,一臉焦急的餘放。
臉上的粉色創可貼很是顯眼。
猛男粉唉!
餘放看見我眼睛一亮,連忙走過來,張口就是一句安哥被帶走了。
?
地鐵,爺爺,手機。
「安哥一大早就被他爸帶回去了,他走之前叫我來跟你說一聲,讓你不要生他的氣了,等他回來跟你見面解釋。」
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不說我還以為他是進局子了。
餘放在一旁哭喪著臉:「我哪有你的聯系方式啊!我一上午課,中午下課飯都沒來得及吃,到處打聽你。」
「後面還是林可可給了你的課表,我才趕過來的。」
林可可哪來我的課表?
這不是重點。
「他不會自己給我發消息嗎?」
「啊……他手機忘帶了,」餘放眼神閃躲了一下,「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密碼啊。」
……
「算了,那他爸抓他幹嘛?因為昨天打架?」
餘放點點頭:「昨天孫部長應該給安哥他爸打電話了的,安哥出來臉色很不好,當時就猜到他爸要來找他,隻是沒想到這麼快。」
「唉,家住太近就是不好,上了大學還會被請家長。」
我一時哽住。
有被內涵到。
「他爸很嚴厲嗎?」
「嗯,而且很不喜歡安哥打架,」餘放嘆口氣,「安哥跟他爸吵過好幾次,兩個人關系一直挺緊張的。」
這就是屬於家庭情感糾紛了。
超綱了超綱了。
我擺擺手:「行我知道了,等他回來再說吧。」
說著便要走,發現餘放還在原地不動。
我反思了一下,自己這個行為多少有點卸磨殺驢。
雖然驢不是我的驢。
我朝他友好地笑笑:「你要跟我一起吃飯嗎?」
如果此刻有鏡子,我一定是標準的八顆牙齒,和藹可親。
餘放卻連連後退:「不了不了,我一點都不餓,喬覓同學,你去吧,再見。」
說著一溜煙跑了。
?
你剛開始可不是這麼說的。
我嘆口氣,心情不太好地去了食堂,含淚吃了兩大碗。
我以為程安很快就會回來。
結果這周都要過去了,還一點動靜都沒有。
也依舊沒給我發過消息。
我坐在電腦前,課件一個字沒看進去。
轉過頭,就看到陳雪直直地盯著我。
「??」
「覓覓,你一下午嘆了好多次氣了。」
我哽住:「有嗎?」
陳雪嚴肅地點點頭。
「啊這個,這個課題太難了,」我指著電腦,「我們老師讓把所有數據都重新演算記下來,做到表格裡,頭疼。」
陳雪欲言又止:「可是你打開的是文檔啊。」
草率了。
我猛地嘆了口氣,趴在桌子上開始擺爛。
周悅和許甜是一個班的,今天有課,宿舍就我跟陳雪兩個人。
陳雪拖著椅子坐到我旁邊。
「因為程安的事吧?」
我也沒打算瞞,嗯了一聲。
如果說我是我們宿舍唯一的真男人,那陳雪就是我們宿舍心思最細膩的女孩子。
從開學以來她就擔當著大姐姐的角色,對我們很是照顧。明明都是一樣大的年紀,但看待事情總是比我們要通透一些。
有幾次宿舍起了小矛盾,都是陳雪在中間調解。
「他跟我打架第二天就被他爸帶回去了,現在都沒回來找我,也沒給我發過消息解釋。」
我坐起身,氣得一巴掌拍到鍵盤上。
「他怎麼可以這麼冷漠,這麼無情,這麼無理取鬧?」
陳雪默了。
「我明明應該生氣的,應該直接刪了他的微信、刪了他的電話,讓他漂流瓶都休想跟我聯系。」
「可是我又有點舍不得。」
「我去年六月跟他加的好友,除夕跟他在一起,到現在都快五月了,」我掰掰手指頭,「三百多天啊,都快一年了。」
「林可可帶他過來的前幾分鍾,我們還在手機上討論樂隊新出的歌,商量著以後一定要去看一次現場。」
我已經嘆不出氣了,聲音都不自覺有些哽咽。
陳雪連忙給我遞來幾張紙。
我接過來用力擤了一下鼻涕。
猛男落淚。
「與其在這裡瞎想,倒不如等程安回來當面跟你解釋,說不定他有什麼其他的事沒來得及回來呢,」陳雪拍拍我的後背,「你也說了,你們認識都快一年了,那你覺得他是什麼樣的人呢?有沒有哪個點讓你介意,或者讓你不舒服呢?哪怕一點?」
我想很久,搖了搖頭。
還真沒有,一點點都沒有。
他脾氣好,也很有梗,雖然有時候又很憨。
但是我跟他聊天一直都很舒服,彼此默契,三觀契合。
我一直都感嘆怎麼會有這麼有趣又合我心意的人。
「那就對了呀,一個人再怎麼掩飾,也總會露出蛛絲馬跡的。」
「覓覓,不要被外界幹擾,」陳雪拍拍我的背,「不管怎麼說,你認識他,是在流言蜚語之前。」
確實。
相比學院的傳言,我更願意相信自己。
那我就等他回來。
陳雪見我總算有了精神,也松了一口氣。
拍拍我的肩膀就起身把椅子推回了自己的位置。
我深吸一口氣,準備繼續做課題。
一轉頭就看見原本空蕩蕩的文檔裡面一串亂碼,最後一排還躺著兩個很大的字母。
SB.
我指著電腦手指顫抖。
「雪雪,它罵我!!」
10.
周末傍晚,我在禮堂練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