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我,我要是多注意一點,程安就不會受傷了,」我看著手上的血色,紅得像要刺進心裡,「我沒想到張鵬帶了刀。」
孫部長嘆口氣,伸手拍了拍我的背:「喬覓,不是你的錯,你不要自責。」
「程安那小子皮糙肉厚,會沒事的,不要擔心。」
我張了張嘴,卻怎麼也說不出一個「好」。
過了一會兒,從外面跑進來一個中年男人。
他看見我們,急忙走了過來:「程安呢?」
孫部長看到男人,叫了一聲哥,然後指了指手術室:「剛剛被推進去。」
我才知道他就是程安的父親。
程安的父親額頭還有汗水:「這是怎麼回事?」
孫部長又把事情始末說了一遍,嘆了口氣。
程安的父親聽完,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我一直告誡他,讓他少在學校惹事,他就是不聽!現在好了?」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我一直知道程安和他爸關系緊張。
但是我沒想到,自己的兒子還在搶救,身為一個父親開口卻是責怪。
許是我的目光太過直白,程安的父親一下子就看向了我。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看到我手上的血跡瞳孔一縮:「你就是喬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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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頓了一下,點了點頭:「程叔叔好。」
程安的父親點點頭,面色柔和了一點:「同學你好。你有哪裡受傷嗎?」
他的態度轉變讓我感到一陣困惑,但還是禮貌地點點頭:「我沒事。」
見他還看著我的手,我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說他的兒子是為了我去跟別人打了一架,甚至還替我擋了一刀嗎?
孫部長輕咳一聲,正準備開口。
手術室的門開了,程安被推了出來,程安的父親和孫主任連忙上前。
我剛要起身,腿一軟就跌在地上,餘放連忙扶住我:「沒事吧?」
我搖搖頭,遠遠地看著手術車上安靜躺著的程安,卻怎麼也不敢走過去看。
程安的父親還在問情況怎麼樣。
醫生摘下口罩安慰地笑了一下:「家屬不要太擔心,刀不是特別鋒利,沒有傷到要害,送來得也及時,隻是有點失血。」
說著就吩咐旁邊的護士:「把病人推到留觀室,等麻醉清醒了檢查一下各項指標,沒問題的話就換到普通病房。」
孫部長還是有點不放心:「真的沒事了嗎?這小子半路上就暈過去了,還流了不少血呢?」
醫生點點頭:「沒事,暈過去可能是因為太痛了,刀刺進去並沒有直接拔出來,沒有造成大出血。」
孫部長這才放心,笑罵了一句,卻聲音顫抖:「嚇死我了,這小兔崽子。」
程安的父親嘆了口氣,聲音裡含了我不懂的情緒:「是了,他從小就怕疼。」
我聽著他們的話,隻覺得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揪緊。
原來程安從小就一直怕疼,可是他從未跟我提過半句。
被我打的時候他一聲不吭,隻是擔心我有沒有在生他的氣。
被張鵬捅到的時候,還緊緊護著我,昏過去之前還不忘把摔碎的手機交給我,笑著說證據不能丟。
總歸聽到程安沒事,我一直緊繃的神經一松,突然就眼前一黑,我努力掐著自己的手,讓自己清醒。
餘放扶著我站了起來,護士已經推著手術車過來了。
我看見程安閉著眼,臉上毫無血色,安靜地躺著。
蒼白又脆弱。
17.
程安在留觀室待了半小時,護士給他做了各項指標檢查,就推到了普通病房。
中間他清醒了一下又睡了過去,醫生說是正常現象,晚上就會醒了,孫部長他們這才松了一口氣。
我坐在病床旁邊看著安靜躺著的程安,輕嘆一聲。
笨蛋英雄也從來不是無所不能。
過了一會兒來了兩個警察,讓我們去警局做一下筆錄。
程安的父親留在病房照看著,等程安醒過來。
孫部長讓餘放回宿舍幫忙拿一些住院生活用品,然後帶著我一起去了警察局。
警察把我們帶到了詢問室,有兩個警察等著。
年紀稍長的警察姓林,他見我們進來,禮貌地點點頭:「那個傷人的學生已經被帶到審訊室了,情緒還有點激動。現場沒有監控,我們這邊需要了解一下當時的具體情況。」
孫部長聽到張鵬,眉頭皺了一下,然後轉頭看了看我。
我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然後把程安的手機拿了出來:「這上面有錄音和張鵬騙我去後街的短信,隻是現在壞了。」
林警官接過手機看了一下,轉交給了身邊的警察:「你拿到技術部給老張,看看能不能修復一下。」
那個警察應了一聲拿著手機走了。
我有些擔憂:「手機現在能修好嗎?」
林警官衝著我和藹地笑了一下:「小姑娘不用擔心,我們警局數據修復這方面還是很在行的。如果實在修不好手機,也可以想辦法把裡面的數據拷出來。」
我點點頭,放心了些許。
孫部長開口:「林警官,我們可以去看看張鵬嗎?」
林警官點點頭,起身收好筆錄,然後帶著我們去了審訊室。
我們推門進去的時候,正聽到張鵬在大喊:「你們憑什麼抓我?快點放我出去!」
此刻我是真的覺得,他有病。
張鵬看到我進來,突然笑了起來,臉上的怒氣和怨毒的笑重疊到一起,陰暗又扭曲。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程安死了嗎?」
我緊緊掐著手心,才忍住沒一巴掌扇到他臉上去。
「要讓你失望了,程安現在很好,」我冷笑,「我們以後都會很好,而你,持刀故意傷人,等著法院判決吧,張同學。」
孫部長在旁邊沉著臉,已是氣到了極致:「張鵬,你身為一個學生,一個大學生,怎麼能做出這麼惡劣的事情?你到現在還不知悔改?」
張鵬上下打量了一眼孫部長,嗤笑一聲:「原來是孫部長啊,怎麼現在來為程安做主啊,上次不還說程安脾氣差讓我不要怪他嗎?」
「一邊維護他,一邊又不信他,別人隨便說兩句就跟著一起懷疑他,學工部部長也還不是跟學院裡的那群傻子一樣哈哈哈哈哈哈……」
我突然想起程安說的,他被張鵬坑了幾次。
轉頭看向旁邊突然沉默的孫部長,我心裡絲絲疼痛湧上來。
旁人的信任與否從來都不重要。
可是程安的父親不信他,程安的叔叔也會懷疑他。
他也才會那麼怕我不信他。
一個人或許會被毫無理由的信任,但一定不會毫無理由地失去別人的信任。
可程安從來沒做錯什麼。
孫部長嘆口氣,整個人疲憊下來:「是我的疏忽,程安那孩子一直以來受委屈了。我身為他叔叔,總是以長輩身份去教導他,卻沒有多關心他。」
我張張嘴,不知道怎麼去安慰。
張鵬還在一邊笑,笑得用手捶起桌子,旁邊的警察按住他讓他安靜一點。
我看見他手腕上的銀色手銬反著光。
孫部長看著張鵬癲狂的樣子,皺了皺眉,正想開口,手機突然響了。
他拿著手機出去接電話了。
我坐到一邊聽著警察繼續審問張鵬,可張鵬依舊旁若無人地笑,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我隻覺得渾身發寒。
過了一會兒,孫部長回來了,他看著張鵬,欲言又止。
半晌,嘆了口氣:「張鵬,你們輔導員剛剛聯系了你的家人。」
張鵬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猛地抬頭看向孫部長。
「但是你爸媽沒聯系上。」
我看見張鵬眼裡的光瞬間熄滅了,他冷笑:「我沒有爸媽。」
孫部長頓了頓:「你奶奶知道了這個事情,買了票正在往這邊趕。」
張鵬聽了猛地站起身,被警察按回椅子上,一雙眼睛都要噴出火來:「你們為什麼要給我奶奶打電話?我奶奶年紀那麼大了,路上出事怎麼辦?」
「你輔導員本來沒打算告訴你奶奶,但是你奶奶擔心是你出事了,非要問是怎麼回事,」孫部長看著張鵬,冷笑一聲,「你奶奶很愛你。」
「可是你呢?」
「你也知道你奶奶年紀大?你做這些事情的時候考慮過你奶奶年紀大嗎?」
張鵬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半晌,他突然抬起頭,近乎哀求地看著我們:「我求求你們,我奶奶腿腳不好,又不認識路,你們去車站接接她好不好。我知道錯了,我不對,我不應該傷害程安,我認罪,你們去接接我奶奶好不好?」
我看著他幾近通紅的眼睛,一時間五味雜陳。
孫部長也沒想到張鵬會這樣,他點點頭,臉上依舊冷硬:「你奶奶我會去接,這是我們本來就應該做的。你還是好好配合警察做筆錄吧。」
說著就帶著我走出了審訊室。
我隱約聽到了身後細微的哽咽。
林警官跟著我們走出來:「哎,現在的年輕人就是衝動,現在說那些後悔話有什麼用呢。」
感嘆完又看向我們:「謝謝兩位配合,手機估計得晚一點才能修好,你們有事的話可以先回去。」
孫部長看了看手機:「張鵬的奶奶估計晚上會到,我到時候去接她。我現在得先回學校一趟。」
他轉過頭看我:「喬覓,你是回學院還是去醫院看看程安?」
孫部長在上次程安和林可可檢討之後,就知道我跟程安在一起了,當時還感嘆居然還有女孩子會喜歡程安。
還叮囑我要是受了欺負就告訴他,他來收拾程安。
程安在旁邊大呼委屈,說我那麼好他才舍不得欺負我,強塞一把狗糧還不忘戳孫部長心窩子:「叔叔你才是,小心回家被嬸嬸收拾。」
說完拉著我就跑,孫部長在後面氣得罵罵咧咧。
我搖搖頭。
程安現在估計還沒醒,我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況且我也不知道怎麼面對程安的父親。
他爸還不知道他談戀愛了。
我媽之前看到我拿著錦旗的照片,非要問我怎麼回事,我就把事情跟她說了,包括我跟程安談戀愛。
她聲音都高了幾個度說程安連我都敢堵。
我以為她會讓我分手,抹了把眼淚:「我和他是真愛……」
然後她興高採烈地說她倒要看看哪個小伙子這麼勇。
?
我問她你不怕你女兒被騙嗎。
我媽正敷著面膜,視頻裡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你騙別人還差不多。況且,你相信他,我相信你,那不就等於我相信他了。」
後面又纏著我讓我發照片給她看看,不然她就親自來學院看。
我發給她看了。
然後她更興奮了,非要來學院看看這麼帥一小伙子怎麼年紀輕輕眼睛就瞎了。
我忍了又忍,才沒把我媽拉黑。
最後硬是跟程安打了一次視頻,全程誇他帥,讓我們好好在一起,有空來家裡玩,畢業就結婚沒畢業也不是不行。
我一把掐斷電話,程安鬧了個大紅臉,但還是很開心。
可是程安的父親不一樣,我還沒準備好見他的家長,一直擔心他爸不喜歡我。
現在就更不知道怎麼面對他爸了。
「我今天沒課了,我留在這裡等手機修好吧。」
孫部長點點頭,正準備走,又回過頭語重心長地說:「喬覓,這次的事情不是你的錯,我知道。我大哥他雖然脾氣臭了一點,但是人還是很好的,你不用太擔心。」
我明白孫部長的意思,心裡一熱,點了點頭。
孫部長說著跟林警官打了聲招呼,讓他們多照看一下我,就走了。
林警官把我帶到休息室,說等手機修好來叫我,又給我倒了一杯熱水就去忙了。
我捧著杯子喝了一口,一陣暖意滑進胃裡。
這才感覺自己跟四月底的溫度一起鮮活起來。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林警官來叫我。
我跟著他來到詢問室,之前拿走手機去修的警察把手機遞給我:「還好,隻是顯示屏和外殼壞了,我讓他們換了個屏幕,還能用。」
我看了看完整的屏幕連忙道謝:「這個維修費我等下轉給你們嗎?」
那個警察連忙擺手:「嗐,多大點事啊,不用。他們說這手機用挺久了,我想著你們學生嘛,就幫你們修修。」
字裡行間都是對囊中羞澀的我們的體貼。
程安之前說謝謝張鵬讓他可以換手機,是嘲諷的話沒錯。
但是想換手機也是真的沒錯。
他爸不讓。
我看著除開後殼的裂痕,好得跟新的一樣的手機,咂咂嘴。
林警官在一旁叫我:「鑑於手機裡有受害者本人隱私,我們修好了還沒看。」
我點點頭,解了鎖,找到了錄音和那條短信。
短信內容是:[你好,是喬覓嗎,你有一個快遞寄錯到我們網吧了,麻煩中午來取一下。]
我最近確實經常買東西,可是收件寄件從來不填真名。
程安在下面回他是不是搞錯了。
那人回復說沒搞錯,收件人確實是喬覓,讓自己去看看,他們網吧下午就關門了,過段時間才會開。
程安回了一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