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當日,新寡的長姐突然小產,命懸一線。
正準備拜堂的夫君毅然拋下我,在長姐閨房外守了整整一天兩夜。
第三天,他終於回來。
卻直接衝進喜房掐了我的脖子:「許明琬你到底有沒有心?明玉生死關頭,你竟還有臉安然做你的王妃?」
1
我是太傅最小的孫女,因為長姐體弱母親無暇顧我,所以我從小便養在祖母身邊。
祖母年輕時是有名的才女,所以我被養得知書達理。
照理說,我該是這京都裡最得意的貴女才是,可偏偏十四歲那年祖父祖母相繼離世,從此我在這個家就好像個外人。
長姐會撒嬌爭寵,且體弱多病,稍不順意就會咯血。
所以家裡的寵愛都給了她。
我時常像個局外人一樣看著他們一家合樂,而我,經常夜裡一個人在祖父祖母的屋子裡發呆。
我十六歲那年,十八歲的長姐終於出嫁了。
母親因為思念長姐大病一場,我便一邊侍疾一邊替她將府中事宜打理得幹淨利落。
我以為長姐不在家,母親終於會看到我。
可當她大病初愈時的第一句話便是:「你到底多硬的心腸?你長姐嫁到外城,你竟一點也不傷心?」
我垂眸看碗裡的藥湯,不曾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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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為什麼要因為她遠嫁而傷心呢?
我明明高興還來不及。
母親見我這副不鹹不淡的樣子心煩,便揮手讓我出去。
夜裡,我聽到她與父親商量我的婚事。
父親說讓我再留一年,可以陪陪她。
可母親拒絕,說我不在她反倒清淨些。
我祖母與當今太後是自幼的情分,所以我從小便指給了太後最寵愛的孫子,也就是當今九王爺沈霄。
沈霄是皇後嫡子,同母兄長是太子,所以他從小便是個高貴且闲散的王爺。
祖母訂下這門婚事,估摸是想讓我後半生無憂。
沈霄性子淡漠,但對我還算少有的溫柔。
我曾以為他就是那樣的性子,對我這樣已經算是不錯。
可直到我們大婚前一日,我看到他站在長姐的院子外發呆,我才知道他不是淡漠,而是我從未入了他的心。
長姐也是不幸,成婚不到半年夫君便染病過世。
爹娘立刻去外城將人接了回來,當時她已有一個月的身孕。
長姐回家之後,爹娘的重心又全都撲在她身上,便是還有不到半個月就要大婚的我,他們也不肯分出半分精力。
我自己操持了所有,包括王府的喜房都是我親自布置。
有時我慶幸祖母教會了我這些,不然我一個人該怎麼繼續生活呢?
我就說長姐不幸吧?
不然也不會沒了夫君,繼而又沒了孩子。
可當我看到爹娘和沈霄全都愛她如命時,一時不知到底是她不幸,還是我不幸。
2
沈霄是什麼時候喜歡上長姐的呢?
我想,大概是從長姐回家之後,沈霄每次來找我,母親都是讓他直接去後院。
從前他都是在前廳等,後院有女眷,怎能隨便出入?
那時我正忙著繡嫁衣,侍女來報說王爺來了。
可我等了半晌,不見人。
幹脆出去尋人,卻遠遠看到沈霄正站在長姐院外。
那日有風,一身白紗裙的長姐正坐在院子裡撫琴。
風一吹,仿佛九天仙子要乘風飛走一般。
沈霄看呆了。
遠處的我也呆住了。
原來,沈霄日日都來,目的從不是我。
母親說我們大婚在即,讓沈霄多過來幾次,一方面是增進我們感情,另一方面也可以讓他與我一起商議婚事。
可這一切都是假的,她不過是借著我給長姐鋪路而已。
可為什麼非要搶祖母留給我的路?
我不知道他們這樣來往了多久,可我發現時第二日便是大婚。
我一口濁氣堵在心頭,吞不下也吐不出。
長姐就好像我的夢魘,我怎麼都擺脫不掉。
從前我以為隻要我離開這個家就一切落定,可到頭來他們連我的婚事都不肯放過。
夢裡,我好像看到祖母。
她站在遠處慈愛地對我笑,身後是一片燦陽。
我哭著奔向她,可卻撲了空。
再醒來時,枕頭湿了一片。
我是皇太後親自指婚,是祖母從小教養。
爹娘雖不疼我,卻也指著我能給家族帶來榮耀。
我本想隻要我足夠好,就是給許家爭光。
可我還是想錯了。
長姐才是他們的女兒,我隻是他們把利益最大化的工具。
我帶著滿腹心事上了花轎。
直到拜堂的前一刻我還在想,或許這就是命,認了吧。
可我怎麼都沒想到,長姐竟然小產了。
她雖身子不好,但一直有醫師調理,說是隻要靜養就不會有問題。
沒想到竟還是如此。
可我不理解,為什麼她小產的消息是直接送到沈霄這裡?
我還沒從這個消息中緩過神來,沈霄已經扔了手中紅綢,腳步匆匆地趕去許府。
他,真的扔下我去找長姐!
我掀了蓋頭面對滿朋賓客,一時間連哭都哭不出來,因為我還要處理這個爛攤子。
沈霄是皇子,有任性的資本。
我沒有。
一夜之間,我成了滿京都茶餘飯後的談資。
沈霄和長姐卻成了一對愛而不得的有情人。
何其可笑?
恰逢此時,太後風寒,宣我入宮侍疾。
我知道太後這是給我解圍,同時也是給我撐腰。
她想借機敲打我爹娘,我還有她這個靠山在。
果然,我入宮的第二日沈霄就來了。
我以為是太後讓他入宮與我講和,可他卻直接跪在太後面前。
他說,他要娶長姐過門!
3
太後氣得往他身上砸了一整套茶盞,可他紋絲未動,仍舊堅決。
最後還是我將他推了出去,我說太後正生病,有什麼事以後再說。
沈霄目光陰沉地看著我,一把甩開我的手,竟是不顧外面正下著大雨,直接冒雨跪在門口。
他說他不會動搖我正妃之位,但也一定要娶許明玉為側妃。
若太後不應,他便長跪不起。
我的心揪得更疼了。
他竟這樣堅決。
原以為短短幾日的驚豔終究抵不過我們十幾年的情意。
可我到底天真了。
他對長姐動了情,是可以為了她不惜與太後翻臉的真情。
那我呢?
我又算什麼呢?
原來他和我爹娘是一樣的,在他們心裡,我隻是個工具而已。
暴雨之中,我陪著沈霄淋了好一會雨。
最後我毅然轉身。
罷了,都讓給她吧。
我帶著一身雨水,跪在地上和太後懇談了近半個時辰。
後來當我拿著和離書去到沈霄面前時,他驚住了。
他震驚地看著我手中的和離書,半晌才說了一句:「明琬,我從未想過要與你和離。」
我聲音淡淡:「但我想。」
和離書上我已經籤好了名字,按好了手印。
交到沈霄手裡之後,當晚我便離開了皇宮。
沒有人知道我去了哪裡,直到天光大亮,我已經離開京都很遠了。
「明琬。」
一道女聲傳來,我轉身看過去,是我從小的好姐妹林淺。
林淺出身醫學世家,祖父是太醫院院首,她更是從小習得一手好醫術。
林淺將一包吃的遞給我:「你說你京都好好的福不享,非要與我們一道去邊境吃苦。」
我回頭望了望正在休整的大軍,心中從未有過的順暢。
這裡沒有那些討厭的人,我身上也再沒有他們能覬覦的東西。
當年,祖母在一次意外中救了太後一命,太後始終掛念著救命之恩。
祖母離世前,求太後給我三個恩典,太後應了。
昨天晚上,我一次性用光了這三個恩典。
一則,求太後允我和離。
二則,求太後為我做主,我許明琬,從此與許家斷絕關系。
三則,求太後允準我隨大軍去往邊境,我曾與林淺學過傷員救治,我想去軍營盡微薄之力。
三個月後,終於到了邊境。
這裡與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本以為是戰火紛飛,慘絕人寰。
可我看到的卻是廣袤無垠的草原,還有恣意翱翔的雄鷹。
尤其鎮子上的百姓合樂,沒有一點戰爭難民的樣子。
聽說這與太子親自督軍坐鎮有關,當朝太子沈昭,是個殺伐果決之人。
有他在這裡,便是敵軍也不敢造次。
到達軍營當晚,是太子親自迎接。
我隨著軍醫隊站在一邊,沈昭的眼神掃過來,在我身上頓住:「許明琬?」
4
太子沈昭和沈霄都是皇後嫡子,可兄弟倆卻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沈霄是性子淡漠,但情緒比較外露。
沈昭則不然,他自小是儲君,所以城府極深。
我曾聽祖父說起,太子殿下心思缜密,便是當今聖上也很難猜到他心中所想。
我與沈昭接觸不多,但印象卻深。
還記得我十歲那年,有一次在東宮附近放風箏,結果線斷風箏被吹到東宮院內的樹上。
我跑進去想要找風箏,卻被宮人攔下。
他們似乎不想讓我進到裡面,可我還沒來得及解釋什麼,沈昭便出來了。
隻見他輕輕一躍,將風箏給我取下來。
那年他十五歲,一身白衣意氣風發。
他將風箏還給我時,臉上帶著和善的笑意,要比經常板著臉的沈霄好看太多。
我朝他施禮謝恩,卻意外瞥到他隱在袖中那帶血的匕首!
心頭一跳,抬眼對上他含笑的眼,腦子一瞬嗡鳴。
那日我都不記得是如何逃離東宮的,隻知道自那往後,我每次見了沈昭都要躲得遠遠的。
「發什麼呆?」
沈昭的聲音傳來,我身子一個激靈,這才反應過來我已經被他帶到營帳裡問話。
不比年少時的稚氣,幾年不見,他已經蛻變成真正的王者。
一身黑衣不怒自威,氣勢上絕不比皇帝差,甚至還多了些肅殺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