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月還有兩周。
我全身上下的家當卻隻剩下微信零錢裡的 10 塊。
卷的前提是能吃上飯。
我很貧窮,我的家庭也很貧窮,下個月家裡才會給我生活費,還隻是爸媽緊巴巴湊出來的三百塊。
獎學金得到學期末下發。
這意味著我必須找個兼職掙點錢討生活。
我在網上亂竄,四處發布上門當家教的信息,並附上我個人的成績。
暫時沒有合適的家長聯系我。
我不能坐以待斃,找了份發傳單的兼職幹。
當我頂著 38 度的熱浪,露出標準的 8 顆牙齒微笑,甜蜜蜜且禮貌地給來往行人發傳單時。
我不由得有點嫉富如仇。
萬惡的有錢人我什麼時候才能當上?
連續在大馬路上發了幾小時,我的汗水潤湿了鬢角,便坐在花壇處休息。
穿著小兔子玩偶衣服的兼職人員遞給我一個草莓甜筒。
我記得他。
對方跟我一樣,離我幾米之遠,整個下午都在兼職逗小孩兒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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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鬼見窮鬼,我不由得惺惺相惜。
我指著自己的鼻子問,柔聲問:「請問……是給我的嗎?」
他頂著笨重的兔子腦袋點頭,用白白胖胖的兔子手掌做出一個扇風的動作,再將甜筒朝我遞近了些。
他意思是朝我解釋:天氣很熱,給你個甜筒恰恰吧。
我謝過他的好意。
接過甜筒吃起來。
他在 38 度的天氣裡仍舊沒脫下玩偶衣,敬業程度令我佩服。
「你要不要摘下頭套透透氣呢?」
他搖搖頭。
他不願意我便沒再強求。
我一邊吃,一邊仰頭打量他。
這套兔子玩偶衣很甜美,顯然十分適合女性。
可他的身高很高,逼近 190。
我不免好奇他的性別。
「你是男孩兒女孩兒?」
玩偶裡的人沒吱聲。
「男孩兒?」
他沒應。
我遲疑:「女孩兒?」
他一頓,接著緩慢朝我點頭。
還是個腼腆的女生啊。
和她交談的期間,我眼神一瞥,偶然與不遠處的衛池獻對視。
他手上拎著瓶水,直勾勾看著我的方向。
不一會兒,一名穿著連衣裙、扎著雙馬尾、抱著畫板的少女出現在他面前。
衛池獻冷冷看我一眼,將手中那瓶水遞給對面的少女。
少女張嘴說了什麼,距離太遠我聽不見。
隻見衛池獻聽完後,隨手便將水扔進了垃圾桶。
少女見狀,握緊了手中的畫板,垂著頭顱離開。
在她轉身那一刻,我終於看清她的臉。
是女主蘇文君!
沈豔豔,蘇文君。
有頭有臉的角色名字都很有文化。
不像我,豔子。
萬惡的老天爺,我悄悄豎中指。
蘇文君看見了我,她目光一愣,忽而笑眼彎彎,文靜又漂亮。
我超。
怪不得人家是女主。
我悄悄收起中指,也對她微笑。
可以啊,男主和女主都已經開始有所交流,白毛那叼毛還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
老婆沒咯。
蘇文君離開後,衛池獻在原地靜默片刻。
他們這是感情走上正軌,小情侶鬧別扭了?
跟我關系不大。
我挑眉,起身準備繼續發傳單。
卻見衛池獻從垃圾桶翻出水,扭開蓋子大口喝起來,期間他朝我的方向看過來,隨後垂下眼皮離開了。
兔子玩偶小姐比我先下Ṱų⁾班。
在我去結薪資時,她早已不見蹤影。
經理給我轉了 1 000。
我一愣:「不是一天 120 嗎?」
「扮兔子那小……帥哥不是你男朋友麼?他的那份算你的。」
嗯?
男的?
拋開這個莫名其妙的男朋友不談。
兩個 120 也就是 240,多出來的 760 又是怎麼回事?
經理察覺我的疑惑,堆著笑容主動解釋:「你超額完成指標,剩下的都是獎勵,還有任務提成。」
就很怪。
幹完一天苦力。
我懵逼到手 1 000 塊。
我帶著滿身疲憊出店門,蘇文君俏生生站在那裡等我。
看見她,我有點迷茫地眨眨眼。
「沈學姐。」她朝我道,「今年的英語演講比賽你會參加嗎?」
去年的演講其實我也有參加。
但那時候因為被控制意識,成日圍著衛池獻轉悠。
英語口語退步一大截,根本比不上從小浸淫在英語環境和那些日以繼夜苦苦練習的同學。
最終落敗,沒拿到競賽獎金。
「去啊。」
「你會拿第一嗎?」
蘇文君站在臺階下,她抱著畫板,仰頭看我,雙眼亮晶晶的,就好像在透過我看她自己似的:「你肯定會拿第一對吧!
「沈學姐你可能不認識我,但我很早就知道你了,你是上一屆唯一考入衛冕的學生,我一直記得你!我以你為榜樣追隨你的腳步,後來我成功了。可是……最近兩學期我注意到你的成績因為某些緣故下滑,但那都是一時的對嗎?你會再度爬起來的對吧?一定會的對吧?」
我終於有點懂「小太陽女主」是什麼樣的了。
我現在就是整個大受鼓舞,心中燃起一陣學習的火,燎原了我的思想和肉體。
學習,學習,學習!
「當然。」我微笑,「第一是我的。」
她臉頰紅撲撲的,抱著畫板的雙臂更緊:「你等著我!明年的第一也會是我的!」
就這樣,我們兩個窮鬼在夕陽下許下諾言。
可惡。
但她竟然能邊談戀愛,絲毫不影響學習成績。
這是何等恐怖的天賦。
我還得防著白毛背刺,遠離衛池獻那個麻煩,才能靜心學習。
我承認,我酸了。
我要卷,狠狠卷,悄悄卷死所有人。
7
白毛最近大概是想換一個ťũ₇計劃設計我。
「我看見了你發布的家教信息。」
他眉開眼笑,露出兩顆小虎牙。
「正好呢,我成績太差,想找個人幫我補補課,一天……嗯。」
他沉吟了會兒:「一天 3 000 怎麼樣?夠嗎?」
一名窮鬼在金錢的誘惑下,我承認我有片刻的心動。
但為避免白毛這個麻煩,我義正辭言地拒絕他:
「我最近不缺錢,不準備當家教。」
他還要再說什麼。
我拿出手機翻出他的照片,狀似不經意地給他看。
他臉色爆紅,上齒緊緊咬住下唇:「小窮鬼!你幹嗎就這麼輕易地拿出來啊?」
「隨便看看。」我淡淡道。
他四處張望,叮囑我:「別拿出來啊,那邊還有人呢。」
「給我一個安靜的環境。」
他臉上的紅長久不消,推了我肩膀一下,表示明白:「知道了。」
接下來那段時間,我又過上了愉快且安靜的卷王生活。
並且我還接到一名有錢人的大單子。
對方開出 4 000 一天的高薪讓我在周日替她女兒補課。
在來到別墅之前,我並不知道這名小女孩是衛池獻的侄女。
所以家教中途,衛池獻出現在我面前時。
我差點沒繃住表情。
好在他話不多,隻是靜靜看著我輔導小女孩。
結束課程後,他才繃緊下巴出聲:「沈豔豔,你已經有一個月零三天沒給我送過飯了。」
別搞笑了!
時間就是金錢,我哪有那闲工夫。
我抽抽嘴角:「我以前送,也沒見你吃啊。」
他抿緊唇,唇被抿得發白。
沉默的時間久得我都快失了耐心。
他才掀起眼皮,神色古怪道:「不一樣的。」
莫名其妙。
我們的對話戛然而止,直至我離開時經過他身邊,衛池獻才對我說出今天的第三句話:
「沈豔豔,你喜歡芝晏嗎?」
見鬼。
他淡然的臉上竟透出兩分緊張。
我背起書包,老實且鄭重其事告訴他:「我愛學習。」
他一愣。
竟是嘴角一掀,痴痴笑了。
我:「……」
我就不該跟他談這些,有錢人不會懂我的理想。
遠離白毛和男主。
我的日子混得風生水起。
我在熱烈的掌聲裡拿到了競賽第一名。
辯論詞邏輯嚴謹,流利且自信,這讓我獲得一家我傾慕已久的貿易行業公司的青睞,他們主動向我遞出了橄欖枝。
那天我激動得無以復加,終於有一種跳出牢籠、獲得新生的感覺。
然而很倒霉,第二天我便被卷入了不可避免的桃色緋聞中。
為了更加了解我。
一名校友四處扒我的信息,偶然扒出了白毛在 FB 社交平臺的賬號。
昵稱名叫「.y」。
上面記錄了我從考入衛冕至今的數張照片。
每一張都是偷拍的角度。
其中有幾張照片的角落裡露出了 Chiron 的車牌號,還有一張隱隱露出了掛在白毛脖子上,一種類似懷表的項鏈。
那條項鏈似乎從衛池獻的生日宴會後便出現在白毛的脖子上。
車牌號毋庸置疑是白毛的。
再加上那塊特殊的懷表項鏈。
更加印證了這的確是他的賬號。
一時間,我成了熱議中心。
隻不過從熱議才情變成了熱議我的私生活。
更可怖的是,下午衛池獻和白毛便在羽毛球場館打起來了。
衛家和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頂級豪門,出這麼一檔子事。
我很崩潰。
我幾乎已經預見我灰暗的前途。
見鬼,見鬼,見鬼!
衛池獻和白毛扭打在一起,兩人俊俏的臉上掛著彩。
白毛坐在場館的地上,仰頭,咧開嘴笑著朝衛池獻放話:「不會吧?阿獻這麼雙標啊?你可以,我就不可以了嗎?」
衛池獻用指腹抹掉嘴角的血漬:
「可以,但你不該給她惹麻煩,讓她背負這麼多負面議論。」
撲哧。
我擠過人群。白毛臉上的笑意放大還笑出聲,目光在觸及我那一刻,他抖著睫毛移開了眼神。
他收斂了笑容,喃喃自語:「是,我沒考慮周全,給她帶來了麻煩。」
他绀青的瞳孔盯著衛池獻,越發幽深:「可你呢阿獻?你到底怎麼想的?是你說……你不可能喜歡她,你一次次拒絕她,讓她身陷囹圄,她也漸漸放棄了你,我才……我隻是偷偷的,也不行?」
衛池獻死死咬緊下顎。
「不一樣。」
夠了夠了夠了!
你倆別矯情了,你倆五十步笑百步,全都在給我找麻煩!
也許是我惡狠狠的視線穿透了人群,給予了他倆實質性警告。
兩人沉默片刻,竟真的結束了這場鬧劇。
但我還是很崩潰。
我被白毛背刺了!
我不免想到在小說的劇情中,我痛失 offer,無一家公司願意接收我的慘痛人生。
所以在白毛和衛池獻找來向我道歉時,我拒不接受。
我大概是受不了落得小說中那樣的下場。
破罐子破摔,朝白毛攤牌,說的話可謂難聽至極,毫無理智可言:
「你心裡打什麼主意你自己清楚,我知道,你有喜歡的人,不願她的名字與我一同出現,加上照片的事更對我懷恨在心,所以想借機毀掉我的前途對吧?可是你喜歡誰你就去光明正大地追啊!搞我幹什麼啊?!我隻想好好學習。」
白毛再沒了笑容,愕然瞪大雙眼:
「不、不是,小窮鬼,你在說什麼啊?我聽不懂,那張照片不是你想收藏嗎?我並沒有因此生氣,我知道,你因為我之前一些貶低你的話對我產生排斥,但我真的……從未想過毀你前途。」
我的憤怒值就這麼被他堵住,忽然偃旗息鼓。
這個發展不太對勁。
奇怪。
我竟然從他的表情和語氣中,感受到了真摯的情感。
我迷茫極了。
誰能告訴我,我這是罵早了還是罵錯了?
很鬱悶。
衛池獻也不見以往的吊樣,他如風中飄蕩的小白花,白著臉說:
「沈豔豔,一直以來我就被同一個問題所困擾,我一直在想,如果是真正的、不被控制的沈豔豔,她會喜歡什麼的人?會跟什麼樣的人攜手共進?我想了很久都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直到現在,我不得不認清事實——那個人,唯獨不可能是我。」
他的話令我一頓。
他提及了「真正的沈豔豔」。
顯然,他很了解我的情況。
他甚至知道我曾被控制意識。
行啊。
知道說這種話。
你小子總算長了眼。
「總之,這件事我和芝晏會處理好。」
他二人狀態不佳,且態度誠懇。
我莫名尷尬,不知道說什麼,隻答:「那行?」
8
二人確實沒有食言。
這場鬧劇以兩人出面解釋清原委並道歉結束。
從衛冕畢業。
我在公司平步青雲。
一年後,公司部門招新,我以負責人的身份坐鎮。
門被打開的那瞬間。
一名戴著框架眼鏡的儒雅青年走進來。
焯,熟人。
他對答如流,語速不緊不慢,勝券在握,溫和的笑總是掛在嘴角。
待他面試通過後,他又掏出另一份簡歷鄭重遞給我。
「這是我的簡歷。」
「你剛剛已經面試通過了。」
「這份簡歷跟剛剛不同,我應聘的是我的第二份職業。」
有趣,還能同時打兩份工。
什麼時候他一個有錢的公子哥也這麼賣命了?
我匆匆掃了眼簡歷。
隻見上面寫著Ŧū́ₔ他的技能:
做飯、按摩、推拿、洗衣、掃地、帶娃,樣樣精通。
他推了推金絲邊框眼鏡,這時候比起方才的面試反倒沒那麼自信,略顯忐忑道:「如何,沈小姐,你願意聘請我做你的另一半嗎?」
很荒謬。
「不是,顧芝晏你有病吧?」
他臉微紅,低下頭,借著鏡片擋了擋:「我就是有病啊。相思病。」
我正欲拒絕。
變成黑毛的顧芝晏堵住我的話:「可以先試試三個月試用期,免費的,沒有任何損失。」
免費的?
雖然我現在已經挺有錢了,但我窮慣了,這輩子大概是改不了我窮鬼的毛病。
我下意識分析。
他現在不是什麼麻煩。
我試試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我承認,「免費」的誘惑力度太大。
我沉思片刻:「行,三個月試用期,那咱們現場擬個合同?」
顧芝晏看我片刻,低聲回應:「好,聽你的。」
嘖。
他好像變了。
就變得有點像那種類型。
就那種,你們懂的。
我向來最愛的。
是那種,聽話、溫柔、做得一手好菜,人夫感十足的男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