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會兒的工夫，崖頂出現了變化。
一柄青色的仙劍驟然出鞘，重創了站在崖邊的魔族少主，緊接著朝崖底俯衝而來——
是師尊的劍！
我緊緊地盯著它，劍身在眼底越變越大，我的心跳也越來越快。
【臥槽？真的選女配了？】
這句彈幕剛滑過，清風劍便當著所有人的面，毫不留情地斬斷了我的繩索。
斬斷後，它冷冷地立在半空中。
猶如師尊本人，在冷漠中目視著我的一切拙劣手段。
身體在疾速墜落。
大喜大悲間，我自嘲地閉上眼，任由毒霧侵蝕所有神智。
「淼淼！我來救你了！」
恍惚間，我好像聽到了顧寒飛的聲音。
再一睜眼，隻看見原本應該被關在劍谷的男主縱身一躍，跳上了清風劍，同時將沈淼也拉了上去。
本該被「重創」的魔族少主也出現在懸崖邊緣。
他們的聲音被風吹送到我的耳畔。
沈淼：「多謝魔族少主的通風報信，沒有你，恐怕我早已被祝茴害死了。」
Advertisement
顧寒飛：「看在你真心幫淼淼的份上，過往種種一筆勾銷！」
魔族少主：「這也多虧了你們，如果不是顧少宗主帶來了元妄天尊的清風劍，又怎麼能讓祝茴以為她真的被元妄天尊放棄了呢？」
16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可惜毒霧已經徹底侵蝕了我的所有功力，哪怕知道真相，也無法再衝上去殺掉那三個賤人！
【不愧是女主，連反派魔族少主都能策反。】
【女配就是低估了男三對女主的愛，太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我下在她身上的賭注。】
看到這些彈幕，我忽地笑出了聲。
【？？？】
【女配氣瘋了？】
我盯著越來越小的三人身影，輕聲道：「對啊，我確實低估了魔族少主的痴情……」
但我沒有高估魔族的人品。
萬毒窟的毒霧能抑制元嬰期修士，卻抑制不了功力更高的修士。
而我，從一開始，就沒有對魔族少主，乃至直播間的人說實話。
一念入魔後，我的魔力根本不是堪比元嬰後期，而是出竅期！
比元嬰期更高一階，比化神期更低一階！
縱使被毒霧侵蝕大半，也足夠對付還停留在元嬰期的男女主——
轟！
濃鬱的魔氣從崖底往高空迸發，精準地撞上了清風劍。
嗡嗡嗡！
清風劍被彈飛，站在上面的男女主遭受魔氣衝擊，不受控制地墜落萬毒窟。
我清晰地看見了顧寒飛與沈淼大驚失色的兩張臉，他們的身體很快便被毒霧包裹，沿著我墜落的軌跡，步入了我的後塵。
有人陪葬了。
我笑著閉上眼，任由意識被徹底侵蝕。
恍惚間，我好像聽見了系統冰冷的聲音。
【警告！惡毒女配改造失敗！】
【女配意識即將被抹殺！三、二……】
失敗了啊。
那就失敗吧，反正我的信念早已崩塌，這才是我最好的結局。
隻是不知道，如果師尊趕了過來，是會先為沈淼收屍呢？
還是先為我收屍呢？
17
「師尊！求您救沈淼一命！」
穿風谷外，所有師叔師祖以及全宗門的弟子聚集於此，齊刷刷地盯著跪在最前方的顧寒飛。
萬眾期盼下，穿風谷陣法終於散開。
清冷的身影出現在所有人的視野裡。
顧寒飛眼睛一亮：「師尊！沈淼身中萬毒，僥幸留下一條性命，卻修為俱失、經脈盡斷！徒兒知道您有一顆能解萬毒的仙丹，求您救沈淼一命！」
話音落地，沉默蔓延了半炷香。
直到顧寒飛快要忍耐不住時，元妄天尊才終於開口：「既然已經留下一條性命，為何還要來求仙丹？」
「師尊？！」
顧寒飛瞪大眼睛，顯然沒想到師尊會說出這種話。
「師尊！沈淼乃您的弟子，經此劫難，此後恐怕再也無緣修行！一顆仙丹而已，您也不願割愛嗎？」
「顧寒飛，你與沈淼盜取清風劍，與魔族勾結暗害同門時，便已不再是本尊的弟子。」
顧寒飛咬了咬牙：「這件事是徒兒做得不對，但究其根本，都是祝茴的陰謀！如果不是她先墜了魔，與魔族少主勾結綁走沈淼，我們也不會將計就計！」
祝茴墜魔一事說出來，惹得所有人大吃一驚。
「祝茴墜魔了？」
「不可能吧？雖說祝茴師姐近些年偏了品性，但墜魔是絕對不可能的啊！當年剿滅魔族，最堅定的人就是她了！」
聽到這些議論聲，顧寒飛心中一定。
他就不信，在全宗門的裹挾下，師尊還會偏心那個已死的祝茴！
眾目睽睽下，元妄師尊淡然開口：「本尊的弟子，絕無可能墜魔。」
「顧寒飛，你廢掉阿茴的修為，便已是她為先前種種錯事付出的代價。」
「你若不滿本尊的處置，大可怪罪本尊。」
「而不是任由魔族將毫無修為的她擄去萬毒窟，你分明知曉此事卻又暗自隱瞞，反手聯合魔族，害得阿茴魂飛魄散。」
「你與沈淼種種心口不一的行徑，不配為本尊的弟子。今日，本尊便當著全宗門的面，將你們二人驅逐出門。」
一句又一句的重磅，徹底震碎了顧寒飛的心。
嫉恨與憤怒充斥大腦，讓他失口大喊：「師尊！你如此偏心祝茴，難道真是早已對自己的弟子……啊！！」
化神期的威壓重重碾下。
顧寒飛徹底昏死過去，後半句話再也無法公之於眾。
——對自己的弟子，情根深種不成？
18
萬毒窟深處。
魔族少主老實地跪在一張玉床前，腦袋幾乎與膝蓋垂平。
「祝茴體內的魔氣，已經被毒霧侵蝕殆盡。」
腳步從他的身邊掠過，他卻從始至終沒敢回頭。
清冷的聲音終於響起：
「那為何，她始終不醒？」
冷汗差點從魔族少主的腦袋上流下來：「萬毒窟的毒霧雖有驅除魔氣的作用，但也會讓人的七魂六魄陷入虛妄之中，若是意志力不堅定的……很難、很難走出來。」
又是令人窒息的沉寂。
魔族少主的冷汗即將滴落之際，才再次聽見身後之人的聲音：
「出去。」
他馬不停蹄地爬了起來，衝出去之前，猶豫地回頭看了一眼。
被修真界捧得極高的元妄天尊，此刻就坐在玉床邊，長久地凝視著躺在那裡的軀體。
魔族少主有那麼一瞬間的恍然。
幾十年前的記憶再次躍入腦海。
那是他對沈淼最求而不得之時，祝茴這正道修士蠢得用自己殿後，擋住了魔族最後一波反撲，但也因此受了重傷，被他抓回魔族。
元妄天尊的大弟子，正道的大師姐，被他鎖在後山折磨了九十九天。
第一百天，正在閉關最關鍵時刻的元妄天尊出現了。
他救下了祝茴。
還打散了剩餘的整個魔族，甚至把自己這個魔族少主掛在劍谷折磨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天。
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會失去對大半個魔族的掌控。
但僅此一事，魔族少主再也不敢動祝茴分毫。
哪怕她主動找上門要合作，他也是第一時間通知了元妄天尊，盡心盡力地為天尊做事。
顧寒飛與沈淼找上門時……老實說，魔族少主對曾經的白月光早已無感了。
任誰被折磨了這麼久，還失去了這麼多，也不會再把愛情當飯吃了吧？
所以，魔族少主假惺惺地答應了他們的計謀。
隻可惜，計劃還是出了點意外。
祝茴體內的魔氣消散了。
但她的人卻始終沒有醒過來。
為什麼呢？
明明九十九天的穿骨之刑都能忍受，區區虛妄幻境，卻走不出來了？
即將離開前，魔族少主聽到了裡面傳來的最後一句話——
「阿茴，師尊錯了。」
……
（正文完）
【直播間番外】
惡女改造直播間爆火了。
隨之引發的後果是，無數半途湧進來的觀眾對沒頭沒尾的故事十分不滿。
【我請問呢？就這麼爛尾了？】
【師尊不是喜歡女主嗎？怎麼後面對女配情根深種了？顧寒飛那話是什麼意思？】
【後續呢？我要後續！】
由於呼聲太過強烈，主神空間看到了巨大的利益，破天荒地對觀眾開放了特殊通道——可付費查看人物視角。
播放量最高的是師尊的視角。
1
最開始，穿風谷隻有一位弟子。
元妄天尊將她從小養到大，無微不至、愛若珍寶，直到宗主將自己的兒子顧寒飛送過來。
「師兄。」宗主言辭誠懇，「你對祝茴這孩子生出了超越師徒之間的情意，這樣下去不行，不如多收一些弟子，也好分散一下外界的注意力。」
元妄天尊將自己關在寢殿思考了許久。
直到再次出關，他望向最疼愛的弟子祝茴：「阿茴，如果穿風谷多出幾個師弟師妹，你高興嗎？」
已經長得亭亭玉立的祝茴眼神隻黯淡了半秒，便仰起腦袋：「師尊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師弟師妹們的！」
從此，穿風谷內先是多出了顧寒飛。
後又多出了顧寒飛極力引薦的沈淼。
2
元妄天尊起初並沒有注意到沈淼這個小弟子。
直到阿茴因為她，遺失了突破元嬰期的天雷，修為自此停滯在金丹期。
而沈淼，卻即將突破至元嬰期，來自己這裡求一顆穩固境界的元嬰丹。
「祝茴突破元嬰失敗，怕不是一輩子都要停滯在金丹期，還不如先給小師妹，她這個月就能突破元嬰了！」
顧寒飛說出這話時，元妄天尊盯著沈淼看了許久。
他終於發現——
這個弟子，深受天道眷寵。
也罷, 那便再為阿茴找些其他的神丹妙藥, 他絕不會讓她永遠停留在金丹期。
3
阿茴好像有些變了。
對於宗門內那些議論紛紛, 包括阿茴針對沈淼的那些手段, 元妄天尊大門一閉。
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反正……阿茴都是有分寸的。
4
但這些縱容好像害了阿茴。
為了尋找天材地寶，元妄天尊經常離開宗門, 等他再次凝視許久未見的弟子時, 發現她的眉眼間好似多了些黑氣。
正是入魔之兆。
為什麼？
難道是因為久久停留在金丹期，練功急切了些，所以走火入魔了？
等不及了, 那就隻能讓阿茴用那個偏門。
廢掉所有修為, 從頭再練。
5
顧寒飛廢掉祝茴修為時，元妄天尊從始至終都在場。
事情鬧得太大了。
他很難再庇護自己最愛的弟子，阿茴那麼驕傲的人，失去修為一定比死了還難受。
不如等她到了凡間，他再將人秘密帶走。
等哪一日阿茴恢復修為，他再將她帶回宗門。
屆時, 她還是最風光的大師姐。
但……元妄天尊還是心軟了。
阿茴, 他從小養大的阿茴。
她隻要開口求他，他便永遠都拒絕不了。
那便養在穿風谷吧，在修為恢復前，他會護好她。
6
元妄天尊第一次失了魂。
在阿茴爬上床榻時, 他便再也控制不住任何情思。
直到她喊疼。
他才恍然醒過神，揮袖將人推出寢殿。
誰知這一推, 便是最後一面。
入魔的消息傳過來時，元妄天尊再也忍不住了。
不論用什麼手段, 他都要把他心愛的弟子——救回來。
……
直播間又熱鬧了起來。
【有點想哭, 不知道為什麼。】
【唉, 師尊之前為什麼不肯開口？我要是女配, 沒開上帝視角, 我怎麼知道他在想什麼！】
【有人看了系統視角嗎？】
【系統竟然還有視角？】
【我看了！特別短！隻說了一件事！】
【什麼事？】
整個山頭，全宗門的師叔師祖陸陸續續趕來，就連幾個閉關修行的長老也罕見地出現在這裡。
「醒我」【嘶……系統是不是早就在暗戳戳給女配提示了？如果女配發現這一點，是不是就不會黑化了？】
【可惜世界上沒有如果, 唉。】
……
系統有些心虛地看向飄在主神空間的祝茴。
它沒想到「巧克力豆」的事情會被戳破。
但祝茴並沒有計較這件事。
她靜靜地看著直播間, 那些嫉恨、不甘、哀怨早已消散一空。
系統咳嗽兩聲：【恭喜你, 改造成功了，回去吧。】
它還沒說出口的是——天道意志並非不可扭轉，隻是一人之力太過菲薄。如今元妄天尊的偏愛, 以及直播間觀眾們的喜愛, 已經改變了一切。
曾經的惡毒女配祝茴，從此之後，便能獲得真正的女主體驗卡。
……
穿風谷風聲依舊。
裡面的人卻早已隻剩下兩個。
不，還有一個是一具空殼。
元妄天尊輕輕地梳攏著懷中人的發絲。
「阿茴, 為師想了很久很久，想到了很多錯處。」
「等你醒了，再說與你聽。」
但懷中之人什麼時候能醒，誰也不知道。
穿風谷外又響起了喧哗聲。
大抵又是顧寒飛在不死心地叫囂, 甚至牽扯到阿茴。
元妄天尊皺緊了眉頭。
他剛站起身，衣角忽然被一股力道輕輕扯住。
「師尊。」
驚詫間，懷裡突然撲進一具柔軟的身軀。
這是時隔幾十年再次到來的擁抱。
……
我好似大夢一場。
醒來已是脫胎換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