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他從來沒有帶我出去過。
反而對沈宜,給足了浪漫。
顧淵澤知道後,問我:「眠眠,想不想去?」
「好。」
我知道,這是出於對我愧疚的補償。
可是我還是來了。
我咨詢過律師,起訴離婚需要的證據太多。
顧淵澤太謹慎,查不出什麼。
就隻能從沈宜身上下手。
人嘛,總是越慌亂,破綻越多。
比如,顧淵澤帶著我,去重遊他們的故地。
出發前,沈宜來找過我。
「真以為你贏了嗎?」
沈宜笑著,「他離不開我的。」
「或早或晚,都會回到我身邊。」
「其實你該知道,沒有任何一條法律會管制人的感情。我們相愛,沒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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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字都不想聽,「你可以讓顧淵澤離婚,隻要他肯。如果沒什麼事,我們要去度假了。」
沈宜不怒反笑,「玩的愉快,可惜,他會中途回來的。」
?
走在馬爾代夫的沙灘上。
遠處淺藍色的海洋,映出了金色炫目的陽光。
很美。
我舉著手機,還有闲情逸致將照片拼了個九宮格,發在朋友圈。
我知道沈宜看得見。
並且過不了多久,就會以「照片」的方式反擊。
律師說,一旦當她不小心亮明身份,把柄就抓住了。
我發完朋友圈,發現顧淵澤望著遠處的夕陽,不知道在想什麼。
「怎麼了?」我問。
顧淵澤收回視線,笑了笑,「沒什麼。該吃飯了。」
我盯著他,好一會兒才說:「好啊,那就去吃飯吧。」
不遠處傳來一個年輕女生歡快的笑。
她赤腳踩在沙灘上,對後面的男人說:「快點!我們要追趕夕陽。」
顧淵澤臉上有瞬間的失神。
我默默地收回目光,扔掉手中的貝殼。
看。
哪怕景色再美,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的心裡,住進了更美的景色。
?
今晚,顧淵澤喝了一些酒。
我也有些醉了,靠著軟枕,望向無邊的大海。
在顧淵澤準備吻上我的時候,我突然微微側開了去。
顧淵澤愣住了,聲音發啞,「眠眠,怎麼了?」
「今晚跟我說說話吧。」
「好。」
其實,我也不知道勸了顧淵澤多少酒。
人在喝醉的情況下,很容易真情流露。
律師說過,如果他能寫下悔過書,會更好。
顧淵澤吻著我的耳朵,「你從小身體就不好,生病那次,我背著你走了兩公裡,到醫院。」
我平淡地說:「是呀。那時候,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有人愛我。」
「以後也會。」他說。
「顧淵澤永遠愛蘇眠。」
溫柔地風吹進了窗紗。
蓋不住謊言的虛偽。
我跟他說:「顧淵澤,再給我唱一首歌吧。」
十八歲的顧淵澤,唱歌很好聽。
可以當著全校人的面,大大方方地給我唱情歌。
後來,有了身份和地位後,他就不唱了。
「唱哪首?」他笑起來。
「就表白那首吧。」
我起來,坐在陽臺上,溫柔的晚風吹起了頭發。
閉上眼,我仿佛回到了 18 歲,顧淵澤跟我表白的那個夏天。
那時的我。
堅信著我們白頭到老的誓言。
茶幾上的手機屏幕亮了。
我看到了沈宜給我發來一條消息。
「我懷孕了。」
「顧淵澤的。」
「你搶不走他的。」
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
歌聲也停了。
都沒有唱完。
我回頭看著站在黑暗裡,捏著手機的顧淵澤。
明白有些事情,終歸是回不去了。
他說:「眠眠,公司有事情,我得回去了。」
7
對於我一個人度假回來的事,大家都表示不解。
「你跟顧淵澤鬧矛盾了?」
我總是溫柔地笑笑,「沒有啊,我們挺好的。」
顧淵澤比以前對我更好。
隻因為那天,我對著一群幼兒園放學的孩子,哭了。
顧淵澤抱住我,語氣歉疚,「眠眠,是我對不起你。」
我抓住了他的領帶:「顧淵澤,以後,再也不要做對不起我的事。」
他們都說我變了。
在顧淵澤面前,是柔弱的小白兔。
在職場上,卻幹練得很。
完全看不出做過全職太太的樣子。
隻有我自己知道,夜深人靜躲在被子裡,緊咬牙關給自己鼓勁的時候,有多難熬。
我沒有時間了。
這段關系,就像溫水煮青蛙。
時間太久,久到我退化掉了在社會上生存的能力。
「顧淵澤,今晚陪我去聽演唱會吧。」
下班時間,我把票給他,「蹲了好久才搶到的,我想你陪我去。」
顧淵澤面露難色。
因為今天,是他陪沈宜產檢的日子。
我一臉面露失落,「怎麼了?是……有什麼事情嗎?其實我自己去也可以的……」
「沒事。」顧淵澤打斷我,「我陪你。」
其實我挺喜歡聽演唱會。
誰的都喜歡。
不然當年,也不會被顧淵澤的一首歌打動。
一整晚的時間,我攥著熒光棒,在人海裡瘋狂地尖叫吶喊。
顧淵澤捧著手機,在旁邊,坐立難安。
我看出來了。
沈宜在跟他鬧脾氣。
可是我沒有理。
演唱會結束後,我們牽著手,走在林蔭道上。
四周散開的觀眾很多,大部分都是三口之家。
我笑著說:「顧淵澤,其實我 18 歲的時候,就想過,年輕的時候,你陪我聽演唱會,再老一老,就是你跟孩子陪我聽演唱會。」
「如果我們有個孩子,今晚,會跟他們一樣幸福。」
顧淵澤握著我的手突然一緊,「眠眠。」
他的聲音裡飽含著太多的情緒。
我回頭,笑容很燦爛,
「不過現在也沒關系啦。雖然沒能跟你有個孩子,有你陪著,我也很滿足。」
顧淵澤表情一空,眼圈漸漸紅了。
「眠眠,對不起……我是混蛋。」
我捧著他的臉,給他擦淚。
「不會啊,顧淵澤,永遠是我的顧淵澤。」
「今晚我真的很開心。」
「謝謝你陪我。」
我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後退,笑著說:「我猜你這會兒公司有事,我就打車回家了。」
剛走幾步,手腕突然被他大力拽住。
我被他緊緊抱在懷裡。
顧淵澤說:「我沒有事,我們、回家。」
這一晚,顧淵澤有些瘋狂。
瘋狂地吻我。
揉我的頭發。
意亂情迷間,他竟然說出,要跟我有個孩子這種話。
在他準備動真格那一刻,我摁住了他的腰帶:
「顧淵澤,我不敢相信你了。能不能……給我寫個保證書?」
「好。」
8
再次接到沈宜的消息,是半個月後。
她親自來找我了。
沈宜消瘦了很多,言辭犀利。
「他已經不愛你了,為什麼還要纏著他不放?」
我真的很想知道,天底下的小三,都是一個培訓班畢業的嗎?
連臺詞都一模一樣。
我說:「沈小姐,我們認識二十年了。」
「二十年了,不還是愛上了我?」
沈宜語氣譏諷,「蘇眠,別再自欺欺人了。真以為他跟我斷了嗎?」
她氣得手都在抖,掏出平板,把私密照展示給我看。
「你不是很得意嗎?」
「以為自己贏回了老公。」
「你看啊。」
「這是昨天,他跟我在床上的照片。」
「三個小時。」
「不愛我能這樣?」
昨天。
我想起來了。
顧淵澤昨天,抱著我說:「晚上要陪客戶吃飯,可能回不來,要不要一起去?」
當心痛到一定程度後,就會麻木。
其實我不傻。
當男人第一次失去了貞潔,那便是骯髒的。
不需要給與第二次的信任。
我盯著她的肚子,問:「孩子還好嗎?」
「好著呢。」
我認真地盯著她,語氣平靜,「顧淵澤我不會還給你的。」
沈宜似乎聽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你不會以為自己還有多大魅——」
「我會把他丟掉,想撿垃圾的話,自便。」
我沒忍住,流露出了一絲嘲諷。
沈宜氣瘋了。
在她用那杯水潑我之前,我利落地拎包,走出了咖啡廳。
證據已準備好。
隨時可以起訴離婚。
不過,倘若顧淵澤足夠愧疚,婚內協議離婚,能把我的利益最大化。
我拎著包起身,無視她鐵青的臉,走出了咖啡廳。
9
顧淵澤給我約了幾個婦產科醫生。
都是頂尖醫院的教授。
他想盡辦法給我養身體。
我也表現得很配合。
中間,我因為痛經,疼得滿頭是汗。
顧淵澤看見了。
過後,他靠在窗戶那,煙抽了一支又一支,表情沉默。
他說:「對不起,眠眠,我不知道你以前這麼痛苦。」
我笑著搖了搖頭,「沒關系啊,有你愛我就夠了。」
其實,看著這樣掙扎的顧淵澤,我心裡五味雜陳。
不知道十八歲的顧淵澤,看到如今的自己,該怎麼想。
他陪我逛過幾次街。
我站在櫥窗前,對著他給沈宜買過的限量款,遺憾道:「我也好想有一雙。」
櫥窗中映出顧淵澤晦暗的臉。
他知道,貨已售罄。
再也買不到了。
他把最後一雙鞋子送給了沈宜,當她的生日禮物。
「乖,我們再看看別的。」
我被他拉著,往前走。
我說:「顧淵澤,我挺喜歡他們家廣告語的。」
有的禮物,隻能送一次。
「你送了我,就不要送給別人了?」
顧淵澤聲音艱澀,「不會有別人的。」
我在他的眼中,不再是死氣沉沉的。
變得越來越鮮活。
顧淵澤時長盯著我出神。
「你看什麼?」
「沒什麼,想到了你年輕時候的樣子。」
顧淵澤眼神中充滿溫柔,「眠眠,我愛你。」
彼時我正抱著電腦,盤腿坐在沙發上,「那你跟我說說,這個地方該怎麼弄?」
「笨啊,很簡單……」
顧淵澤攬著我,開始幫我解決工作中的問題。
正如當年,他支著頭,趴在課桌旁,幫我解數學題。
這天傍晚,我和顧淵澤下班的時候,被大著肚子的沈宜堵在門口。
她眼眶通紅,說:「顧淵澤,你不要我和寶寶了嗎?」
顧淵澤臉一沉,一把拉住我,「你瞎說什麼?」
「我沒瞎說!」
她咬著牙,「這裡面有你的孩子,你不認了嗎?」
顧淵澤想拉著我上樓。
我一把拂開,笑得很淡,「你先處理,我自己回去就好。」
顧淵澤臉色一僵,「眠眠……」
我沒有理會他,上了樓。
其實上次,我就在地庫了安了監控,監視自家車位。
現在,我在顯示屏裡,看著沈宜被顧淵澤抱在懷裡。
默默打開了錄制按鈕。
「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不會。」顧淵澤嘆了口氣,「可是她畢竟是我的妻子。」
「離婚就好了。」沈宜說。
顧淵澤摸了摸她的臉,「先回去,聽話。」
「你什麼時候來看我?」
「很快。」
10
顧淵澤回來的時候,我正靠著軟枕,跟同事商討項目方案。
「眠眠,」他喊了我一聲。
我靜靜與他對視,很久沒有說話。
顧淵澤動了動嘴,「沈宜她……男朋友跑了。」
「精神不太好。」
我嗷了聲,笑道,「原來是這樣,希望她沒事。」
我聽夠了他這些愚蠢又該死的謊話,都不如聽一場真人脫口秀來的解悶。
顧淵澤走過來,遞給我一杯樓下買的奶茶,「還是熱的,你最愛的茉莉奶綠。」
「我不喝了。」
我合上電腦,「早就戒了。」
「眠眠,你……不相信我?」
「沒有啊。」我笑著說,「我們是相愛的,所以你說什麼,我都信。」
顧淵澤想說什麼,卻無從說起。
「顧淵澤,你有過後悔的事嗎?」我問。
他眼都不眨,「有。後悔跟沈宜有了交集。」
我也有。
我後悔跟他有了交集。
?
工作進入了最忙的階段。
我常常忙得連口水都喝不上。
聖誕節那天,外面飄起了雪。
顧淵澤去外地出差了。
我開車,走在回家的路上。
電話裡,是顧淵澤對我的叮囑:「我不在要好好吃飯。等我回家。」
「嗯,知道。」
途徑一個繁忙的路口,突然一輛不知道從哪來的大貨車,衝過對面的綠化帶,直直朝我飛來。
我本能地打了方向盤。
車撞在護欄上。
氣囊彈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