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裡則全是冷陌,心在鈍鈍地生疼,依舊無法接受他已徹底消失這個事實……卻要去和路晉安扮夫妻。
頭疼。
這叫撿起石頭砸自己腳。
完全是自己給自己找事。
*
回到路家老宅,一跑上樓,就看到路老夫人和路夫人都在房裡守著,而路晉安則在床上沉沉睡著。
看到她回來,路夫人走了出來,好看的臉孔上全是愁容,疑惑地問道:“你們這幾天是跑哪裡去玩了,怎麼最後一個人回來的,還發著高燒?”
這事,該怎麼說呢?
蘇禾暗暗想了想,臨時編了一個理由:“媽,我們在路上遇上了萬問姝。路晉安已經記起不少舊事,他和萬問姝好像真有那麼一段。然後,我和他就理論了幾句。理論完就他走他的,我就我走的。”
路夫人頓時露出吃驚之色,語氣帶著匪夷所思:“還真的有過一段?”
“嗯。”
她點頭。
路夫人擰起了眉頭:“壞安安,真的是太愛玩了。那種姑娘怎麼能沾手呢?蘇蘇,你放心,這事有媽媽呢,媽媽為你作主。你們已經結婚,你就是我認定的媳婦。那個姓萬的,不可能進我路家大門的……”
這種堅決的態度,卻讓蘇禾不由得發起了愁來:路夫人是真喜歡上她了,這婚還怎麼離呀?
“媽,那個,晉安發燒,怎麼不送醫院?”
“已經有醫生過來看過了,打了退燒針,睡一睡明天就能好的。主要是他不願意去醫院。我們實在是拗不過他。這孩子,說真的,倔起來,真的是讓人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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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父母的,總是掰不過孩子的。
路老夫人也走了出來,溫溫地拍了拍她的手臂,慈慈軟軟地說道:“小蘇呀,晉安醒了,你去陪陪他,我們下去了,等一下我讓人給他做點好吃的送上來……”
說完就把路夫人給拉走了,為的是給他倆創造獨處的機會。
蘇禾進了房間,關上門,來到床邊,看著路晉安躺在床上,無比安靜地枕靠著,看著她進來。
那眼神,比任何時候都奇特。
亮晶晶的。
帶著一種異樣的認真,看向她時,情緒有點復雜,似痛似喜似悲又似愁……
蘇禾反正讀不懂他是什麼意思。
“怎麼突然發起高燒來了?”
坐上床沿上,蘇禾想伸手撫他額頭,但一想到他是路晉安,是別人的男人,好像自己這樣做不合適,又收回了手。
“不知道。”
聲音都啞了。
雄鴨子叫似的。
她又愣了愣,記憶裡,冷陌感冒時就是這樣的,不覺又深瞥了一眼,並問了一句:
“要不要喝水?”
“嗯。”
她去倒了一杯水。
他撐了起來靠著,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
水漏了出來,她忙去抽了兩張紙,擦他唇,卻被他扣住了手:
“我自己來。”
“抱歉,逾越了。”
她看他喝水,就想到了冷陌住院時自己就是這麼照顧他的。
而他的抗拒,讓她知道,他真不是冷陌。
他擦了擦,看著她,啞著聲音問道:“我媽剛剛和你說什麼了?”
“她好像特別不喜歡萬問姝,還說,不會讓我們離婚的……哦,對了,我剛剛和她說,你記起不少事了……”
她瞄了他一眼:“你想娶萬問姝,可能有點難……”
嘖,一聲不吭就把這事給說了,她這是多想丟下他,跑去陪她的平山哥。
心,滋溜溜,酸了。
冷陌扯了扯唇角:“知道。曾經萬問姝做過一些荒唐事,上過新聞,我媽最反感這種姑娘了。”
“她做什麼了?”
“她在宴會上打了一個長輩。這個長輩是個慈善家。”
冷陌輕一嘆:“其實就是一個偽慈善家。萬問姝是個直性子,那天她被她的虛偽嘴臉惡心到了,卻被反汙,她忍無可忍之下,大打出手。上了新聞。我媽不知道真相,覺得她就是一個養壞的孩子……”
有些人看著是好人,實則是壞蛋,還披著羊皮,讓人分辨不出來。
看來這個萬問姝,看著是個壞孩子,實則是個好孩子?
“你別擔心了,如果萬問姝真的不壞,所謂日久見人心,放心吧,你和她有情人終成眷屬的……”
冷陌覺得自己的頭更疼了,往被子裡縮了縮,“我和誰能成眷屬,你就不用操心了。蘇陌,你找到你的初戀情人了嗎?”
他故意這麼問的。
蘇禾眼神銳利一瞟,“你怎麼知道我在找他?”
“猜的。我又不傻。”
冷陌閉著眼,看上去很疲憊。
“找到了。”
她坦蕩蕩承認了。
“冷陌的心願也算達成了。恭喜。”
那嗓音聽著怎麼就那麼苦澀呢?
蘇禾定定看著,他在難受什麼?生病引起的,還是情緒引來的?
“你打算和他在一起嗎?”
憑他們這關系,他問這種話,不太合適吧!
“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路晉安,我明天打算離開,你想好怎麼和你家裡人說我們離婚的事嗎?”
再留著沒意思了。
面對這張臉,隻會觸痛她,重要的是,她得去照顧平山哥——缺失了這麼多年,以後,她想留在他身邊,努力把他喚醒。
至於路晉安,可以從此相忘江湖了。
“你能再留一些日子嗎?”
冷陌睜開了眼,殷殷望著:“我爺爺是肯定不會同意我娶萬問姝的。在他餘下的日子裡,你能扮演我妻子一陣子嗎?不會很久的……爺爺已經從醫院回來,代表他已經放棄治療。我希望他剩下的日子,可以走得安心……”
為什麼這麼要求?
報恩。
冷陌現在無論如何都不敢讓路家人知道路晉安已代替自己,死得屍骨無存——他得替路晉安盡孝道,送路老爺子安心離開。
這是他欠路晉安的。
如果不是路晉安,那天死的人肯定是自己。
命運啊,真的是太捉弄人了。
六年前,是蕭平山替自己死了一遭。
六年後,是路晉安幫他躲過了死神的追捕。
他欠下的恩情,太深了。
“你這樣做,就不怕萬問姝吃醋,和你鬧嗎?”
蘇禾沒有一口拒絕。
“我會和她說明白的。”
冷陌溫溫說道。
蘇禾想了想,“好,我幫你。”
不管怎樣,若不是因為他,她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回平山歌的。
“謝謝。”
冷陌沉沉睡了過去。
那一刻,他心裡是無比苦澀的:
世間最遠的距離:你在我面前,我卻要裝作不認得你;我就在你跟前,你已認不出我。
蘇禾在邊上看著,喊了幾聲,他沒再答應,連吃晚飯都沒醒過來。
晚餐,蘇禾睡在沙發上,臨睡,撫了撫他的額頭,燒漸漸退了,便轉身睡到了沙發上。
夢裡,全是他和他。
兩個男人,兩個不同的故事。
她的未來,將會怎樣?
這一刻,她是如此的迷茫。
第270章 怎麼辦,被親腫了?
半夜。
冷陌醒了,房內亮著一盞朦朧小夜燈。
他坐起,第一時間張望四下,看到蘇禾還在,才松下一口氣,而後悄悄下了床,赤腳來到沙發邊,坐在地上,怔怔看著她,伸手想撫她的臉。
巴掌大的臉,卻是他最最放不下的那個存在。
手卻定格在了半空。
怕吵醒她。
醒了,他連正眼看她的資格都沒有了。
現在,他是路晉安,他倆隻是假夫妻,她用的是假身份——他想抱她,親她,和她做最親密的事,卻因為身份問題,什麼都不能做,也不可以做。
原以為,她找到了心頭摯愛,就不可能再理會路晉安了,沒料到他還能過來看她。
所以,眼前的相處,於他來說,就是偷來的。
如此彌足珍貴的時光,他怎還舍得平白睡沒了呢?
冷陌想了又想,想到抽屜裡有點東西——點燃那東西,能讓人睡得特別香——是路晉安從黑市買來的。
以前,家裡人看他看得緊,他有時候為了跑出去玩,就會在父母房間點上一點,讓他們早點睡,睡得香一點。
他去取來一截,點著,捂著自己的鼻子,在蘇禾口鼻間回來燻了一下。
蘇禾睡得更沉了。
他滅了香,小心翼翼地藏好,坐到沙發上,將她整個兒摟在懷裡,隻感覺心髒砰通砰通狂跳得厲害:
蘇禾,終於又抱上你了。
抱歉啊,說好的三天,卻一去未回。
可如今,你已尋回你心頭的摯愛,我活著又如何?活著你會恨我嗎?恨我佔了你的婚姻,佔了你的身體?毀了你的人生?
其實,當年我就該死了。
我死了,你和他,也就不用受這一番折磨了。
如今你已經知道前因後果,會不會很恨我?
抱歉。
全是我的錯。
害得蕭大哥落得如此悽慘的下場。
也害你承受了這麼多年的痛苦。
現在的他,終於能理解當初孟老和駱雪為什麼不讓他和蘇禾在一起了?
會作繭自縛。
會負疚自怨。
現在,他體會到了。
甚至連承認自己是冷陌的勇氣都沒了。
這個他藏在心尖尖上的姑娘,他該拿她怎麼辦?
……
什麼?
為什麼他會發燒?
昨夜他在夜色隻坐了一宿,想著自己的人生,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多餘的人,若沒有他,蘇禾的人生至於會這麼坎坷。
他恨自己為什麼還活著,為什麼要恢復記憶,為什麼會發現那麼一個驚天大秘密。
後來受了涼,人越發暈沉起來,天亮時分,他迷迷糊糊就回了路家。
發燒時,他一直在夢。
夢裡全是和蘇禾以前的點點滴滴,以及和蕭平山以兄弟相稱的臥底生活。
這些真實生活過的畫面,刺痛著他的神經末梢。
他和蘇禾的夫妻生活越幸福和諧,反映得他就越狼心狗肺,辜負了蕭大哥的赤誠相待。
好難受。
舍不得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