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壓著情緒道:
「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話音落下那刻,陳晏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他神色惶恐無措地爬起來。
「哥說過不會不要我的。」
我移開眼神,冷聲道:
「這句話我是和我弟弟說的,不是你。」
……
傍晚,拖著疲倦的身體從拳館回家後。
我盯著漆黑一片的屋子,緩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陳晏真的走了。
察覺到這點。
心中泛起一抹悶滯又無法宣泄出來的情緒。
連燈都懶得打開,我借著窗外的亮光走到沙發前坐了下來。
就在我險些睡著時。
一道敲門聲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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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睜開腫脹的眼皮,拖著步子將門打開。
待看清屋外的人後,我臉色沉了下來,拉著門就要關上。
卻被一隻漂亮白皙的手隔住。
瞧著陳晏手背上泛起的紅痕。
我不耐煩地看著他。
「你到底想幹嗎?」
陳晏將右手拎著的飯盒遞給我。
「今天做的是哥最愛吃的紅燒排骨。」
我眉頭高高蹙起:「拿走,我不稀罕。」
站在門外的人臉色蒼白,固執地保持著遞飯盒的動作。
我壓著脾氣,奪過飯盒當著他的面丟在玄關旁的垃圾桶裡。
「現在可以走了嗎?」
陳晏眼神一黯,慢慢松開擋在門上的手。
下一秒,我砰的一聲將門關上。
我走回沙發坐下。
隻覺得胸口悶得慌。
有些煩躁地踹了桌子一腳。
五分鍾後,我認命地站起身撿起垃圾桶裡的飯盒。
浪費可恥。
跟食物較什麼勁。
7
接下來的半個月。
我望著堆在櫃子裡滿滿當當的飯盒,神色有些無語。
要是陳晏還敢送過來,我就揍死他。
不過今晚同事聚餐,估計也碰不見他了。
晚上八點。
聚餐中途,我去上了個廁所。
回來時,拳館前臺的小姑娘一臉忐忑地看著我。
「洵哥,剛剛你電話響了好幾回,我怕對方有急事就先替你接了,但對方話都沒說就把電話給掛了。」
「好,我知道了。」
我拿起桌面上的手機,幾個電話都是陳晏打過來的。
猶豫半晌,我還是沒回撥過去。
聚餐結束後。
在回家的路上,我又接到陳晏打來的電話。
我煩躁地摁了接聽,語氣兇狠道:
「陳晏,你最好有事!」
然而對面傳來的卻是一道陌生粗啞的男聲。
「暮色酒吧 201 包間,半小時沒到你就替陳晏收屍吧。」
……
進到包間後,我一眼便瞧見渾身狼狽躺在地板上的陳晏。
心尖驀地傳來一陣刺痛。
我拳頭緊握,望向沙發上左臉橫著一道刀疤的男人。
「你們想怎樣?」
刀疤男叼著煙,神色悠哉道:
「這小子上回把酒潑我衣服上,還打傷了我的弟兄,你說這筆賬要怎麼算?」
我冷眼看著他:「少廢話,你直接開個價。」
刀疤男吐了口煙,笑道:「行啊,爽快人。」
他抬起手朝我比了五根手指。
我沉默了幾秒,問道:「五萬?」
對面的人眉頭高高挑起。
「沒錯,五萬,少一分都不行。」
「我沒有。」我誠實道。
「要不你連我一塊綁了。」
刀疤臉將煙頭摁在煙灰缸裡,神色鄙夷。
「沒錢還敢叫我開價?」
他將腿搭在桌上,夾著香煙看我。
「今天爺心情好,三萬,不能再少了。」
我垂眸翻出手機打開餘額界面遞給他。
「我暫時隻有一萬。」
「分期付款,剩下的錢過兩個月再給你。」
前兩天剛把工資匯給福利院,沒想到今天攤上這事。
刀疤臉身旁的小弟瞪大了雙眼,壓低聲音道:
「臥槽,少爺也沒說他這麼窮啊。」
「閉嘴。」
刀疤臉低斥一聲,目光瞥向陳晏的方向。
最終妥協道:「那就先給一萬,後面記得把尾款付清。」
他利索地從胸口掏出收款碼遞到我面前。
「掃這。」
我將錢掃過去後,轉身扶起陳晏。
「還走得了嗎?」
陳晏虛弱地點了點頭。
8
攙扶著陳晏回到家後。
我沉默地檢查他身上的傷。
好在不嚴重。
我心裡松了口氣,轉身想拿藥給他擦一下。
卻被陳晏緊緊攥住手腕。
他眼裡泛起一層水霧,嗓音沙啞。
「我以為哥不會再管我了。」
我扯下他的手腕,冷臉道:「等上完藥你就離開。」
陳晏的眼淚從眼眶中滑落,聲音顫抖道:「哥,是我錯了。」
「我隻是看見你和別人在一起後太生氣了……我怕你不要我。」
我盯著面前哭得慘兮兮的人,移開視線努力平復著雜亂起伏的情緒。
「陳晏,現在說什麼都遲了。」
回房間將藥箱拿出來後,我正想給他上藥,卻驀地看見蜷縮在沙發上嘴唇泛白的人。
豆大的汗珠細細密密地冒出,浸湿他額前的頭發。
我擰起眉走到他跟前。
「怎麼了?」
陳晏睜著失焦的眸子,聲音都是飄的:
「胃疼……」
「對不起哥……」
「我緩一下就走……」
疼成這樣,還走個屁!
我煩躁地拿起手機叫了輛車。
「起來,我送你去醫院。」
……
病床上,陳晏輸著液。
蒼白的臉上沒有一丁點血色。
我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閉目養神。
看見他就心煩。
陳晏對我做出那種事情,我就應該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但每回他出事,我卻沒辦法做到狠下心來不管他。
純純就兩字。
犯賤。
越想越窩火,連戒了一年多的煙癮都要犯了。
床邊傳來一聲隱忍的低哼。
我睜開眸看向他,不悅道:
「又怎麼了?」
陳晏眼睛紅紅地望著我:「哥,我好冷。」
冷死算了。
媽的。
我咬了咬後槽牙,最後認命地站了起來替他捂手。
「陳晏,我上輩子肯定挖了你家祖墳。」
這輩子討債來了。
躺在病床上的人小心翼翼地勾著我的手。
「哥,我不求你原諒,隻是能不能別趕我走……」
「讓我留在你身邊贖罪行嗎?」
我唇線微繃,不想回他。
陳晏唇角泛起一抹苦笑。
「如果我是女生,哥就不會那麼抵觸我了吧?」
我眉頭緊壓,語氣冰冷道:
「陳晏,你少拿性別來說事。」
「你上了我你還有理了?」
陳晏扯了扯唇,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我。
「那我讓哥上回來。」
我倏地將手抽走,丟下他徑直出了病房。
跑到外面小賣部買了包煙後,我靠在牆上點了一根。
煙霧繚起,苦澀的煙草味充斥鼻腔。
我望著馬路上的車流,靜靜地想著和陳晏之間的那些破事。
要說我對他沒感覺。
那肯定是假話。
但憑白無故被人上了。
對方用的還是那種不入流的手段。
心裡總歸有些不舒服。
況且陳晏年紀小,誰知道喜歡男人這事是不是一時興起。
不知過了多久。
將腦袋那團亂糟糟的東西理清後。
我抽完最後一口煙,將煙蒂丟在地上踩滅,轉身進了醫院。
見到我時,陳晏黯淡的眸子倏地一亮。
我表情嚴肅地盯著他。
「話我隻說一遍。」
「第一,我不是 gay,之前也沒跟男生處過,如果你想談,我們可以試試。」
「第二,如果試過之後發現不合適,那就分開,我們劃清界限,你日後不準再糾纏我。」
「陳晏,聽清了沒?」
這是我能想出最折中的方法。
能談就談,不能談就散。
病房裡安靜了幾秒。
床上的人忽然拽掉手背的針頭,大步將我推到牆邊吻了上來。
唾液交纏,舌頭被陳晏兇狠地咬著。
動作粗蠻強勢,像一頭迫切宣誓領地的狼崽。
氧氣逐漸稀薄。
我後背抵在牆上,喘著粗氣將他往外推了推。
熾熱曖昧的氣息緊緊糾纏著。
陳晏眼尾赤紅地在我唇角舔了一口,眸光灼灼道:
「哥,這輩子我都不會放開你。」
9
好不容易逮到個周末。
原本是打算去隔壁鎮玩一下。
但昨天被陳晏糾纏著折騰了大半夜,今早愣是起不來。
年輕人體力旺,欲念強。
但我不行啊,快奔三的人了。
再這樣下去,腰不得廢了。
我試著和他商量,說把每周五次的量減到一周一次。
話還沒說完,陳晏的眼淚啪嗒一下就掉了下來。
「哥你是不是嫌棄我了?」
看著他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
剩下未說完的話瞬間噎回肚子裡,還得反過來哄他。
哄半天,一個不留神又把自己給賠了進去。
誰他媽被人壓在身下,還得反過來哄對方。
憋屈。
但誰叫他年紀小。
又不能和他計較。
再者撒起嬌來,那漂亮的臉蛋讓人連重話都舍不得說一句。
沒辦法,我隻能故意找了個要加班的借口,拖著時間再回去。
然後洗漱完倒頭就睡。
陳晏見我上班辛苦,也舍不得折騰我。
這招百試百靈。
但沒承想,有次下班我正好和同事去吃飯,好死不死被陳晏撞了個正著。
兩分鍾前我發給他的【我在加班】那四個字還明晃晃地晾在聊天框裡。
謊言被揭穿,我和他吵了一架後陷入冷戰。
冷戰的第三天,我提前下了班。
在經過路口一家甜品店時,腳步一頓,出來時手上已經拎著一個小蛋糕了。
就當哄哄他。
畢竟是我撒謊在先。
到家後,我打開門,屋內靜悄悄的。
我才想起,今天陳晏要去酒吧做兼職。
將蛋糕放進冰箱後,我捎上手機出了門。
走進酒吧,重金屬音樂震得耳膜發疼。
我看著周圍嘈雜混亂的環境,眉頭不自覺蹙起。
還是得和陳晏說說換份工作。
酒吧裡人太多太雜,我擔心他哪天跟上回一樣出事那就糟了。
掃視一圈都沒找到陳晏,我正想打個電話給他。
視線中驀地闖入一張眼熟的臉。
那陳舊顯眼的疤痕在燈光下一晃而過。
我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欠他們的錢,我上個星期已經還清了。
但難保他們不會繼續找陳晏的麻煩。
我穿過人群追到走廊時,刀疤男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我心陡然一沉,突然想起上次的包間。
猶豫片刻後,我抬步朝走廊裡側走去。
10
「你們幾個愣著幹嗎,還不過去把少爺給伺候好了。」
裡邊傳來的,果然是刀疤男的聲音。
看來他是約了人過來酒吧裡玩,並不是來找陳晏的麻煩。
我松了口氣。
「滾。」
在準備離開時,一道不耐煩的嗓音從裡邊響起。
我整個人僵在原地。
這聲音我再熟悉不過了。
它的主人每晚都貼在我耳畔撒嬌著喊我「哥」。
腦袋像被突然打了一記重拳。
短暫地喪失了思考能力。
「少爺,您玩夠也該回去了,老爺那邊已經下了死命令,不能再拖了。」
「等您回到陳家,要什麼情人沒有,又何必費盡心思耗在趙洵身上?」
「要我說那小子這麼不識趣,不如我叫兄弟們去將他綁過來,替您好好出口惡氣。」
包廂內靜了幾秒。
傳來陳晏泛著寒意的嗓音。
「我還沒玩夠,你們誰敢動他?」
從小到大,即使我身邊沒有父母,偶爾會遭受到旁人異樣的目光或者同情。
但也沒像此刻一樣。
感覺像是當眾被抽了一記耳光。
火辣辣疼得厲害。
孤兒?
去他媽的孤兒。
從始至終,陳晏都把我當成傻逼一樣耍得團團轉。
看著我將自己掰彎,還他媽給他當下面那個。
他很得意吧。
回想起那些被他壓在身下玩弄的日子,我生理性反胃到想吐。
手心握著的手機突然震了震。
我低頭看了眼。
是陳晏發來的表情包。
【傷心小狗.jpg】
想起他剛剛說的話。
我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還沒玩夠。
所以繼續示弱,等玩膩了再一腳踢開,回去做他的小少爺。
每天要陪我演戲,也是難為他了。
亮著的手機界面突然彈出語音通話。
悅耳的鈴聲在包廂外響起。
這鈴聲還是上個月陳晏給我設定的。
他說隻要每次這個鈴聲一響,我就可以第一時間知道是他打來的。
這是屬於他的專屬鈴聲。
我面無表情地將電話掛斷。
看著包廂門從裡被打開。
然後露出陳晏那張惶然蒼白的臉。
我平靜地看著他。
「陳晏,玩夠了嗎?」
他眼眶倏地通紅,抖著唇緊緊抱住我。
「哥,不是你想的那樣,所有一切我都可以解釋,你相信我……我剛剛就是亂說,都是假……」
滾燙的淚液從他臉上滑落砸在我的手背上。
我將他推開,臉上是不加以掩飾的厭惡。
對他的憐惜在這一刻徹底消散。
「陳晏,以後你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這輩子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回到家後。
陳晏不知廉恥地守在屋外哭著求和。
手機震個不停。
都是他發來的消息。
我第一次對死纏爛打這個詞有了清晰的認知。
都已經這樣了。
陳晏怎麼還有臉糾纏我的?
在掛斷不知道第幾個電話後,我將他的聯系方式全部拉入黑名單。
世界終於清淨了。
11
看昨晚的架勢,我以為陳晏至少還得糾纏我幾天。
然而還是太高看自己。
就在第二天,陳晏消失了。
什麼也沒留下。
我將房子裡屬於他的東西全都丟了出去。
從頭到尾,這隻不過是一個富家少爺無聊時策劃的一場愛情遊戲。
入局的是我。
陷進去的也是我。
騙財騙身。
單身二十六年。
頭一回碰感情這玩意。
就摔了個大跟頭。
所有苦楚嚼碎了往肚子裡咽。
隻要地球還在轉。
世界末日沒來臨,生活就照樣得繼續。
我又恢復成最初的模樣。
拳館、家裡兩點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