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珏權衡著我說的話。
他相信了,命人將定金收下:「想取皇後性命的人,不止你一個,這筆買賣,我們白骨營接了。」
「我等你們的好消息。」我勾唇,叮囑道,「記住,皇後死於宮鬥,與我並無半文錢關系。
「另外,將沐苓玥的單子退了,她給你們的銀子,我三倍補償給你們。」
營主頷首,反問:「要不要我們順便把沐苓玥的項上人頭,一並給你取來?」
「不必,她若是能活著走出荒漠,算她有本事。」
若這麼早就讓她死了,她還怎麼親眼看著我將來風光無限的一面?
更何況,荒漠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比賣去青樓更讓人生不如死。
離開白骨營。
我喬裝成男子的模樣,買了馬車和車夫快馬加鞭趕去江南。
到了外祖父家,才知牧宸早已啟程去往荒漠。
外祖父和外祖母得知我拿到免死金牌脫身後,喜極而泣。
我連忙讓外祖父飛鴿傳書給牧宸。
在虞府安頓下來後,兩個舅母端著糕點來我院中。
看似是和我套近乎,實則話裡話外全是落井下石。
一番寒暄過後,二舅母面露為難之色:「雲昭,我們虞家如今除了這座宅邸,已經沒有餘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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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舅母附和:「你是罪臣之女,回外祖父家小住幾日還好,若是長住,恐怕隻會讓我們雪上加霜。」
「兩位舅母多慮了,江南雖好,可我不會長住,過幾日便會離開。」
聽見我如是說,兩位舅母松了一口氣。
她們又道:「雲昭,你也別怪舅母薄情,實在是你娘親當年,惹了不該惹的人。
「我們也是怕你將禍水引到我們虞家。」
我面色微沉。
舅母見我不說話,絮絮叨叨道:「當初皇上帶大臣來江南微服出巡,你娘和沐大人睡了,懷上了你。
「可你娘卻說肚子裡的孩子是皇上的,還找到京城去,難怪惹得皇後不滿。
「你娘真是異想天開,她若當真懷了龍嗣,皇上怎會親手為她和沐明禮賜婚?
「你娘這是想當皇後想瘋了吧?」
我臉色越來越冷,喝止道:「夠了。」
07
兩位舅母對視一眼,繼續道:「你娘不在了,這些往事不提也罷。
「不過皇後娘娘想來不會放過你,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快些離開虞家,別牽連我們。」
兩位舅母說完離開了我的小院。
我揉揉額角,小時候那些模糊的記憶,在這一刻變得清晰起來。
我爹沐明禮表面與我娘相敬如賓,可背地裡卻對我娘極為冷淡。
沐明禮以前是禮部尚書,被皇帝視為心腹。
沐家每回有家宴時,皇帝都會來赴宴。
宴席中,皇帝借故離開,卻去了我娘房裡。
我躲在牆角下聽見他們的對話。
我娘掙扎著:「我後悔了,我不該拿著信物來京城找你,求你放我離開。」
皇帝威脅我娘:「朕還沒膩,又怎會放你離開?你若敢逃,我先殺了雲昭,再抄了虞家!」
我娘被皇帝拿捏住了弱點,求饒:「求你別動雲昭,別動虞家,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
屋裡傳來我娘的低泣聲,她被皇帝欺負了。
我想要衝進去救我娘,我爹從遠處走過來,捂住我的嘴巴將我拖走。
不知過了多久,我看見皇帝一臉餍足從我娘的房裡出來。
我進屋時,我娘衣衫不整地靠在床頭垂淚。
她絕望地抱著我哭泣:「雲昭,娘想帶你回江南,可我們回不去了……」
那時我還年少,對大人的事懵懂無知。
重活一世,我徹底明白了前因後果。
不是沐明禮將我娘獻給了皇帝,而是當年在江南和我娘有過露水情緣的人,原本就是皇帝。
可很顯然,無論是我娘在世時,還是如今。
皇帝都不想認我。
他還以我的命來威脅我娘,讓我娘順從於他,將她綁在京城,不許她回江南。
就連我娘死後,皇後要殺我,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不配當我的爹。
可我要為我娘討回一個公道。
七日後,牧宸從荒漠折返。
他衝進小院,將我擁進懷裡,聲音沙啞:「雲昭……」
就這麼一句話,我知道他也重生了。
前世,他跟在我身邊五年,對我很是敬重。
我知道他對我已經超過主僕情義,可他很會克制。
從未像現在這麼失態過。
牧宸知道我所有秘密,包括吞金獸。
前世我死後,我的財產對他來說唾手可得。
可他卻選擇了跳崖殉主。
這份忠心,比什麼都珍貴。
我回抱住他:「牧宸,我會和我外祖父說,讓你跟我離開江南。」
牧宸應道:「好,生死相隨,無論你去何處,我都會陪著你。」
08
是夜。
我向外祖父提出,要離開江南,請求他把牧宸給我。
我拿出一箱銀票給外祖父。
外祖父淡淡瞥了一眼箱子裡的銀票,隨後將我帶到地下密室。
到了密室,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整個密室裡,密密麻麻全堆滿了金銀珠寶。
除此之外,大額銀票還有足足十餘箱。
這些金銀珠寶,把整個江南買下來都綽綽有餘。
我驚訝得嘴巴能吞下雞蛋:「外祖父,虞家不是已經家道中落了嗎?這些銀子,是怎麼回事?」
外祖父如實招來:「雲昭,實不相瞞,虞家並未破產,所謂的家道中落,是我故意做給別人看的。
「你娘是我們虞家嫡女,被我當作繼承人來培養,怎知她卻被你生父的海誓山盟所騙。
「你生父是當今聖上,他曾承諾你娘會娶她,你娘去了京城後,他卻出爾反爾,不願與你娘相認。
「你娘生前曾來信告訴我,國庫空虛,皇帝有心想要吞並虞家的財產,所以我才提前布局,將家產轉移至地下。
「你兩個舅舅這些年賭博敗了不少家產,兩個舅母也常拿銀錢去補貼娘家,我若是將虞家家產留給他們,遲早會被敗光。」
外祖父說到此處,嘆氣道:「我們虞家家產太多,已經快藏不住了。
「我每日睡不著,怕這些家產被皇帝發現。
「我和你外祖母想把家產傳給你,可這麼多,你也拿不走啊!
「愁,太愁了!
「要是你有個寶箱,能裝下所有家產就好了,若不然,這些金銀珠寶遲早會被皇帝吞佔。」
前世牧宸曾和我說過,外祖父有意讓我回江南繼承家業。
那時虞家對外已經宣布破產多年,我以為這是玩笑話,沒有當真。
沒想到,竟是真的。
這些金銀珠寶一時半會搬不走,可我的吞金獸一個晚上就可以吃光。
「外祖父,您和外祖母對我真好,若您當真要將這些金銀珠寶都傳給我,我倒是有法子可以搬走。」
外祖父來了興趣:「哦?那太好了,我另外已經給你兩個舅舅留了夠他們吃一輩子的產業,這些你若是能搬走,就全部搬走。
「我們虞家分家產,不論男女,隻論長幼,你娘是虞家長姐,這些家產原本就是要留給你娘的,如今你娘不在了,就當作是外祖父和外祖母給你的嫁妝。」
有這樣的外祖父和外祖母,真是太幸福了。
我將吞金獸放出來,讓它把密室裡的金銀珠寶全部吞掉。
忙完這些,我和牧宸告別外祖父一家,啟程去往京城。
09
回到京城後。
白骨營傳來了好消息。
毒殺皇後成功。
皇後這些年在後宮耀武揚威,樹立了不少敵人。
盼著她死的妃嫔和宮女數不勝數。
關於皇後之死,外界都在傳,皇後平日苛待下人,毒是她的掌事嬤嬤親手所下。
這位嬤嬤便是白骨營的眼線,事發後,已假死脫身。
我派人奉上三倍尾款,給白骨營營主傳話,表示想要與白骨營深度合作。
千珏來京城與我會面,我用巨款買下白骨營,成為幕後東家。
我還以白骨營的名義在夏國境內開設米鋪、藥鋪、學堂、書店、酒樓、錢莊……
揮金如土的感覺就是爽!
我計劃三五年內,讓我的產業遍布整個夏國。
一年後,我故意派人去坊間放出消息。
整個京城都在吃皇家的瓜。
醉仙樓裡滿是百姓們的議論聲:
「你們聽說了嗎?沐家嫡女沐雲昭其實是當今聖上的私生女。」
「當初皇帝帶著大臣下江南,是皇帝寵幸了虞念柔,還給了她信物,讓她進京來找他。」
「可虞念柔進京後,皇帝卻翻臉不認人,堅稱虞念柔腹中骨肉是沐明禮的,還給沐大人和她賜婚。」
「嘖嘖,沒想到皇帝這麼渣啊,親手把自己的女人送給大臣。」
「我還聽說了,皇帝當初賞賜了沐大人一塊免死金牌,就是為了獎勵沐大人幫他娶了虞念柔。」
「沐雲昭就是憑借這塊免死金牌活下來了,不知道皇帝會不會和她相認?」
「如果相認的話,她就是公主了。」
……
太子夏承楓站在醉仙樓二樓雅座,聽見一樓大堂的議論聲,捏緊了拳頭。
他臉上滿是怒色,冷嗤道:「呵,什麼ŧŭ̀⁻阿貓阿狗,也敢冒充皇家血脈?真是可笑至極。」
太子幕僚聶文露出擔憂之色:「如今皇後娘娘已經不在人世,若她當真是聖上流落在外的公主,聖上會不會和她相認?」
「母後死得蹊蹺,孤才不信是嬤嬤毒殺,說不定是沐雲昭在背後指使。」太子皺眉,揚聲命道,「來人,去將沐雲昭給孤綁來!孤要親自審問!」
侍衛領命退下。
兩日後,我在街上闲逛,被套了麻袋綁到醉仙樓二樓包間。
太子不知道,這醉仙樓,也是我的產業之一。
牧宸按照我事先吩咐,在暗中盯著,並未出手。
夏承楓命令侍衛:「將麻袋打開。」
我被人從麻袋裡放出來,夏承楓盯住我的臉仔細看了又看。
他眸底閃過驚豔之色,一時忘了綁我來的目的。
幕ţū́ₖ僚咳嗽,他才回過神來,聲音冷然道:「沐雲昭,孤問你,我母後之死,和你可有關系?」
真是蠢貨。
就算有關系,我也不會承認。
我反問:「太子殿下覺得我有殺皇後的本事?」
10
夏承楓又打量了我片刻,面露輕視之色:「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又是罪臣之女,自然殺不了孤的母後,看來是孤多慮了。」
看來這是個草包太子,若是皇位交到他手裡,夏國算是完了。
可皇帝就他這一個兒子。
剩下就是我這個尚未認祖歸宗的公主。
我故意惡心夏承楓:「太子哥哥綁我來,是想和我相認麼?」
「閉嘴!」夏承楓如我所料,怒不可遏,「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叫孤太子哥哥?」
我一臉無辜:「我原本也不信,可我娘臨終前說我身體裡流淌著皇室血脈,太子殿下既這麼篤定,那你敢讓我和皇帝滴血驗親嗎?」
「有何不敢?」夏承楓寒眸凝著我,突然間露出一抹邪笑,「若是驗出你並非皇室血脈,到時孤有的是法子折磨你。」
聶文出聲阻攔:「殿下,萬萬不可!」
「孤自有分寸,無須你多嘴。」夏承楓勾起我的下巴,俯身在我耳畔低語道,「你這張臉孤看上了,孤也想證明你不是我父皇的私生女。」
我真想呸他一臉。
不過,眼下這一切都在我的計劃內。
借太子之手,將皇帝詐過來。
三日後。
太子帶著皇帝來到醉仙樓,他在宮裡對皇帝說,宮外有家醉仙樓的菜品比御膳房的還好吃。
菜上齊後,太子一聲令下:「來人,將人帶上來。」
我被太子的侍衛帶進包房。
皇帝看見我,愣怔了一瞬。
沒有父女相認的溫馨場面,他怒聲訓斥太子:「承楓,你這是何意?」
「父皇,兒臣與沐姑娘一見傾心,可外界卻傳,沐姑娘是您Ṱŭₓ的私生女,兒臣想請父皇幫忙鑑定是否屬實。」
太子說話間示意手下,端來一盆清水,從懷裡抽出一把匕首。
包房空氣凝結,侍衛統領手握劍柄做出護駕準備。
皇帝臉色鐵青,在忍耐著怒火:「放肆!自古以來,從未有哪位太子敢逼迫皇帝滴血驗親,承楓,你令父皇很失望。」
夏承楓心一橫,頭鐵道:「兒臣不是在逼迫父皇,父皇若是不願滴血驗親,那兒臣就要娶她了哦。」
皇帝這回是徹底怒了,他站起來一巴掌朝太子臉上摑去,咬牙切齒道:「逆子!蠢貨!你敢試試就逝世!」
11
太子被皇帝打蒙了,他倔強如牛:「兒臣隻想知道,沐雲昭是不是您的私生女。若不是,兒臣想娶來當……側妃。」
皇帝氣得險些站不穩,太監總管去扶他,隨侍們大氣不敢喘。
皇帝近幾年身子本就不太好,眼下被氣得頭暈眼花。
我火上澆油:「陛下,看來我娘臨終前說您是我爹,是騙我的,既然當不成父女,那……」
我將目光移向太子,後面的話雖未說出口,可我相信皇帝能聽得懂。
他愈發生氣了,拿起匕首在手指上劃開一道口子,將血擠進水盆裡。
皇帝聲音裡滿是不情願:「你不就是想要公主之位嗎?朕給你。」
呵,我想要的是皇位,公主之位不過是個踏板。
我見狀,用針刺破手指,將血滴進水盆。
兩滴血完美融合。
在場所有人愣怔一瞬後,反應過來方才皇帝說要給我公主之位,忙跪下高呼țùₙ:「見過公主殿下!」
皇帝長籲一口氣,像是認命般對太監總管吩咐道:「傳朕旨意,沐雲昭即日起恢復本名夏雲昭,封為雲昭公主。」
「是!」太監總監領旨。
皇帝用失望透頂的眼神看了太子一眼,拂袖而去。
等皇帝走後,太子才回過神來,他掐住我的脖頸:「你敢算計孤?」
終於反應過來我在算計他了。
見我默認,太子眸光微眯,恨恨道:「孤先前竟被你的美色迷惑,你這張臉,孤現在恨不得刮花!」
牧宸衝過來,冷喝:「放開雲昭。」
他的劍太快了,等太子的侍衛反應過來時,劍刃已經抵住夏承楓的脖頸。
侍衛拔劍,指向牧宸。
夏承楓從未被人用劍指過脖頸,頓時火冒三丈。
他一字一句問牧宸:「你可知孤乃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