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琳琅讓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隻要有好吃的,他可以隨時燒火。
安琳琅對於仙男樸實的內心毫無察覺,除了覺得他挺自覺以外,就隻剩下時不時冒出來的嫉妒。氣死人,同樣在沒有護膚品吃不飽穿不暖的情況下生存,憑什麼他是破碎的美而她就隻是磕碜?難道這破世界還有性別歧視?
不想承認自己沒這工具人天生麗質,安琳琅選擇相信是周攻玉皮太厚。
因為皮厚,所以不長凍瘡。因為皮厚,所以白皙滑嫩……不管了,再漂亮不還是給她燒火?她說提水,他就得提水,這就是知識改變命運。
安琳琅心裡瘋狂吐槽,面上一本正經地往豆粉撈羊乳上灑糖漿。低配版的豆乳盒子,安琳琅用僅有的工具做了五六個。大冬天的也不怕它軟化,做好了她就端到一旁用東西蓋起來。
堂屋裡老夫妻倆將一盆的糯米團包完,差不多有六十多個。方婆子這幾日在家歇著,吃得好,臉色都好看了不少。雖然老夫妻倆還是瘦筋筋的,但瞧著人明顯精神了許多。方老漢一瘸一拐地將一筐生送灶粑粑送到小廚房這邊來,安琳琅這邊也準備開始煎了。
鍋底刷了一層油,一鍋差不多四十個。全貼到鍋旁邊。剩下二十五六個生得存起來,下回想吃的時候再煎。大冬天的也不怕它壞,安琳琅蓋上蓋子就讓火悶。
大鍋做菜就是快,煎粑粑也很快。裡頭差不多能聞到味兒了,安琳琅這邊掀開蓋子就一瓢水澆下去。
刺啦一聲響,那香氣香的離得近些的方寡婦都忍不住伸頭來問:“你們家這是在做什麼好東西呢?香味兒都飄到我家裡來。”
說到這方寡婦,也是個可憐人。年紀輕輕喪夫,中年喪子。如今三十多歲老得跟四五十歲的老妪一差不了多少。孤家寡人的,自打兒子一死就在村子受嘴巴不幹淨的人指指點點。她索性一個人搬到村尾的空屋子住。跟方木匠家裡一樣住的離村子有些距離。
雖然親近,但平日裡不上方木匠的家門。
畢竟她克夫又克子的,名聲不好聽。村子裡的人都嫌她晦氣,有那嘴欠的連她去河邊洗衣裳都要奚落兩句。她也自覺,不忘別人家門前湊。這回湊到門口問,是剛好背著一捆柴從方木匠門前過,瞧見方婆子出來倒水差點一腳栽下去。她眼疾手快地衝過來扶了一把,這才被方婆子拉著沒走。
安琳琅出去走動這兩次見過她幾回,但回回都是一冒頭就不見人了。
這回事第一回 見著正臉,瞧著她臉色青黑頭發花白,怕是日子過的也苦:“……嬸子?這是在做送灶粑粑呢。我家鄉的習俗,臘月二十三送灶神爺。”
“這是你桂花嬸子,”安琳琅叫嬸子也沒錯,方婆子拉著這婦人,“一個人住咱們後屋的那間茅草房。”
方寡婦笑笑,青黃的臉上都是皺紋,但眼神瞧著挺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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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琳琅立即叫了‘桂花嬸子’。正好把做好的羊乳盒子端出來,做了好幾個。這東西不經放,最多兩天就不能吃了。安琳琅這邊蓋子一掀開,那香甜的奶香味兒飄出來。幾人都是沒見過這等東西的,眼睛都瞪圓了。周攻玉在後頭燒火,一雙澄澈的眸子不自覺亮若星辰。
安琳琅隻做不知,叫方婆子端上三個去堂屋那邊吃。
方婆子聞著味兒知道是好東西,瞥了眼不好意思張口就想走的桂花,拉著人去堂屋。
三盤才端走,一道灼灼的目光從身後射過來。安琳琅拿皮扛著,轉身去後頭翻粑粑。鮮香的味道蓋過了香甜,她才將送灶粑粑都翻了個個兒,蓋上繼續煎時。院門口突然湧進來一群人。方老漢看著這一群衣著體面的人,有些不知所措:“你們?你們是什麼人?”
來人是林家的人,一頓席面打了水漂。林家的小年夜飯還得吃。叫林家的廚子做也來不及,這會兒是來將安琳琅找過去趕緊給林老太太做一頓飯。
林家僕人說明緣由,院子外頭還慢悠悠地跟著一輛馬車。
這邊方老漢還沒帶人過去呢,就看著馬車裡頭下來一個胖墩墩的白臉中年男人。那男人背著手推開僕人攙扶的胳膊,張口就問:“你家裡頭是在做什麼呢?”
方木匠不認得林主簿,但看得出來這個人是主子。一口口水嗆喉嚨裡,他磕磕巴巴說家裡在做送灶粑粑。
“送灶粑粑?這是什麼東西?”林主簿是地道的西北人,嗅著味道就往後廚裡頭走。
不用方老漢帶路,他就跟饞嘴的貓似的到了後廚。
安琳琅這邊剛揭開鍋,就看到一個白胖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口:“這什麼?”
“吃的。”安琳琅感受到食客的目光,眉頭揚起來。
“聞著味道不錯?”
“還可以。”一個嘴饞的食客,安琳琅心裡判斷道。
“哦,”林主簿點點頭,想吃,但不好自己開口。眼睛愁著安琳琅看了許久,都沒留意到大灶後頭還做這個天仙。就光盯著鍋裡的那一個個黃橙橙的送灶粑粑,“武原鎮這邊少見。”
“嗯。”奸商安琳琅張口就要錢,“稀罕吃食,一個十文錢。”
林主簿胡子翹了翹,從褲腰帶上扯下來一個荷包丟給安琳琅:“先給我拿一個。”
安琳琅將荷包撿起來,順手拿起鍋鏟鏟了一個拿紙包起來遞給他。熱熱的東西冷不丁拿手上燙得很,林主簿燙得手一縮,趕緊去捏耳垂。人在別的時候能裝,吃的時候總歸是裝不了的。那香噴噴的油米味道一進鼻子,林主簿這已經張大嘴一口咬下去。
剛出鍋,軟軟糯糯。兩邊脆脆的邊兒,一口爆汁,加了酸菜的餡兒美得人眼睛眯起來。
林主簿燙得嘴來回搗騰,龇牙咧嘴別提多搞笑。卻硬生生幾大口吃完了。手指頭的油花子要不是有人在,他能當場嘬。忍了忍,白了安琳琅一眼:“裡頭少說也有三四兩,不曉得再給老爺我來兩個?”
安琳琅立即上道兒給他鏟了兩個。兩個也是剛嘗個味兒就下了肚。
本來是來要安琳琅給做席面的,林主簿吃了三個送灶粑粑下去。直接將這一鍋四十個粑粑全給買了。三個剛出鍋的粑粑下肚,吃食極大地遏制了他的煩躁。這會兒天色以晚,肚子不餓,他席面也不大想吃。扭頭盯著蓋子下面蓋得東西,他問安琳琅還有什麼東西能拿出來叫他一並兜了帶走。
奸商掙錢講究一個見縫插針。
安琳琅於是立即想到自己的香腸,趕忙從後頭取出來十來根:“拿這個蒸飯,再臥兩個蛋,加點蔬菜。小砂鍋蒸,等飯蒸熟了,再調個醬油一瓢澆上去。保準你喜歡。”
林主簿不認得香腸,但他識貨,看得出來是實肉灌的。
“不好吃拿你是問。”
安琳琅:“……醬油若是調的不好,米蒸的火候若是不對,也有可能不好吃。老爺要是想要的話,三十文一根,本就是做來自家吃的,做的也很少。”
安琳琅這邊一說做得少,林主簿立即就要了。
他那荷包扔給安琳琅了,想著裡頭的銀錢絕對夠付眼前這些吃食的本錢。林主簿完全不管安琳琅的手藝值多少錢,他反正就給這麼多。
安琳琅也算是給面子,沒問他要錢。
這會兒林主簿嗅著滿屋子的米香味兒,也沒提讓安琳琅去鎮子上做席面的事兒。有這些送灶粑粑,明兒得空再叫人去做也是一樣。這麼一想,怕這東西冷了,他招呼僕從趕緊回鎮上。來的匆忙,走得也匆忙。方家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林家人已經離開了。
安琳琅顛了顛拿著四兩五錢銀子的荷包,默默將剩下的二十五六個送灶粑粑重新起鍋刷油,煎。
第十四章 我可是要當大官的!
剩下的二十幾個送灶粑粑一次煎完,方婆子還送了桂花嬸子幾個。
這種吃食剛出鍋是香的出奇,焦黃的皮子咬在嘴裡咔嚓脆。安琳琅自己也是吃了三個才停嘴,就別提方家老兩口。二十幾個若不是克制著,一頓就吃完了。
夜色漸漸黑沉,方家一家四口圍在堂屋的小方桌前。桌子中央一盞昏黃的煤油燈,門縫裡時不時穿來一陣風吹得燭火搖曳。這般圍坐在一起,安琳琅將放外頭凍了幾個時辰的羊乳盒子端過來。吃著甜點,聽著門外呼嘯的寒風,倒也有種歲月靜好的舒適。
今年的這個小年算是老兩口這些年來過的最舒坦最順心的一個小年夜。吃著可口的飯菜喂得肚子溜圓,一雙下人坐在跟前,方婆子眼睛裡都忍不住泛出淚花。老頭子這兒媳婦買的好啊!
小年夜沒有守夜的習俗,吃罷甜點,收拾收拾便準備去睡了。
安琳琅盤算一下手裡頭的銀子,先前商旅留宿的十兩,加上賣香腸的,一共十七兩。送灶粑粑誤打誤撞的,林主簿隨手丟來的荷包裡頭五兩三錢銀子。雖說昨日去採買花了些銀子,但安琳琅上回去王員外家做席面手裡頭還剩了三兩。
這般零零總總加起來,在鎮上開一個食肆的本兒是差不多,估計還有剩的。錢攥在手裡隻會是死錢,隻有流通了才能錢生錢。安琳琅沉吟片刻,將自己想去鎮子上開食肆的事情說了。
話音一落,堂屋裡鴉雀無聲。
方老漢夫妻倆面面相覷,不知說什麼。兩人一輩子一門手藝安保終身的本分人,有門吃飯的手藝就安安穩穩過日子。突然說開鋪子,他們下意識地反應驚慌而不是驚喜。
“鎮子上做買賣的,起早貪黑,都是掙得辛苦錢。”方老漢也不是不同意,他如今也算瞧出來了。自家這個兒媳婦是個有本事的,掙錢這事兒到她手裡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