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沒說話,將目光投向沒張口的方婆子。方婆子經歷了這些事兒以後就有些放開了,如今人瞧著都通透了不少。她也沒看方老漢,利落地點了頭:“自然是要縣城。若是生意做得好,去更大的地方也去的。晉州城,京城都行……”
方木匠眼睛瞪得老大:“啊,玉春你。”
“我本是晉州城人,家中是做酒樓生意的。”方婆子不喜歡回憶往昔,過去日子太久,“我爹會釀酒,我娘一手好廚藝。我這一手做面食的手藝也不是跟什麼小飯館老板打雜學的,幼年跟在母親身邊,看多了就會。家中長輩曾多次稱贊,都說過往後必定能靠手藝闖出一片天。結果縮在這小地方大半輩子,苦得眼睛都要瞎了。臨老想出去看看。”
第五十三章 雙更合一
桂花嬸子的事兒了了之後, 方家一家子自然是要回鎮上做生意的。
安琳琅那日在張家村折騰那一出以後,不少人開始往鎮上跑了。每個十天半個月送一回,送菜的事情也算是邁上正軌。食肆小吃窗口的臊子面徹底交給了方婆子。後頭的一套事宜也捋順了。屆時需要的菜都會從鄉下來, 她再出高於瓦市的價格收。收多少, 先到先得。村民用高於瓦市的價格賣, 雙贏的局面。不過在此之前, 安琳琅跟縣城來的那個孫師傅還有一場比試。
“琳琅有把握嗎?”如今事情暫時告一段落, 方婆子終於將心思收回來。
安琳琅點點頭:“自然是有的。”
方婆子知曉安琳琅有主張,家裡最本事的人就是琳琅。如今的好日子都是琳琅一點一點弄起來的。
隻是方婆子擔心,那酸菜魚畢竟是西風食肆的招牌菜之一。因為兩條人命而聲名遠播。她家以前也是做酒樓的, 方婆子自然知曉一道菜成了名菜,未來的價值那是不可估量的。好多人來食肆來就為吃這一道菜。這回比試的輸贏不重要, 重要的是酸菜魚是琳琅祖傳的菜譜。酸菜魚要是被外頭的人學了去,那得是多大的損失,想想都覺得虧心啊……
“可說後是何時比試?”她這時候有心思關心別的事了。
安琳琅很安慰:“明日。”
“那縣城的大廚可當真那般厲害?”
這安琳琅說不好。畢竟任何行業都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安琳琅雖然自信自己的菜做得不錯,卻不敢保證外頭沒有比她更強的。但她上輩子就是比賽出身, 除了本身實力過硬, 名聲靠得就是擊敗了太多聲名鵲起的名廚闖出來的,“娘,你不必操心這事兒,我自有分寸的。”
怕在村裡耽擱了明日的比試,方老漢當日下午便用牛車將安琳琅和周攻玉送去鎮上。
老兩口本想還在家裡收拾兩日,但安琳琅實在怕了村裡的那群勢利眼。方家那些兄弟姐妹為了錢什麼事做不出來?指不定他們一走,方婆子老兩口就被這群吸血鬼給榨幹了。雖說老兩口沒什麼銀子,但那種被人趴在身上吸血的感覺真令人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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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到了鎮子上, 安琳琅就找個借口把兩人留下了。
不過這倒也不算假話,食肆裡確實有事情忙。因為他們剛回食肆,孫師傅就找上門來。那日雖然說好三日後比試,但比試什麼還沒有說明。孫師傅自覺給安琳琅一個展示自己的機會,商量比試內容。
安琳琅:“那依孫師傅的意思,你想怎麼比?”
“若依我來,自然是比紅案。”孫師傅本就是紅案大師傅,他比試自然拿自己擅長的。但是他觀安琳琅年紀不大,這一家就靠這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吃飯,他也不想做的太絕,“但既然是比試,不能依我一個人的意思來。我這番前來,就是問問看,你有什麼想法。”
安琳琅挑了挑眉頭,想想便道:“這樣吧,明日比試三道菜。一道葷一道素,葷素不忌類型。隻管拿自己拿手的來做。最後一道菜由林主簿定食材。怎麼做看個人,你覺得呢?”
孫師傅盯著安琳琅許久,似乎意外這丫頭年紀不大竟如此條理清晰。他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目送他風風火火離去的背影,安琳琅想想,找來小梨一起去一趟王員外家。
說起來,王家大姑娘自那日傍晚來食肆找過安琳琅,就在沒見到面。安琳琅站在王家後院門口想想還有些感傷,古代的姑娘一旦出嫁可能就是一輩子離開父母。王大姑娘指不定這輩子都不會再回武原鎮,父母兄弟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見。
安琳琅心裡唏噓,門吱呀一聲開了。開門的還是張婆子。自打西風食肆開張以後,安琳琅過一段時日就要來一次。張婆子習以為常地笑問一句:“找劉廚子?”
安琳琅從小梨手中接過一小包的點心遞給她:“劉廚子在嗎?找他談些事情。”
張婆子接過點心頓時眉開眼笑。這也是她格外喜歡安琳琅過來的原因,安琳琅會做人。每回過來總會順手送她點小吃食,雖然不說多值錢。但收到東西誰不高興?再說這年頭小東小西的也是要錢買的。張婆子開了門就引安琳琅去後廚。
後廚劉廚子一見安琳琅過來有些吃驚,“酸菜都吃完了?”
那麼多,四大罐呢!
“不是,找你談一筆生意。”一看他臉色要變,安琳琅趕緊道,“正經生意,別躲。”
安琳琅是來找他談的事兒,是她預備辦一個類似於腌菜廠的古代作坊。孫師傅來這一回給安琳琅提了個醒。酸菜魚的名聲經此一事傳到縣城去,自然能傳得更遠。
酸菜魚要做也不算難,吃的人多總會有人仿制。古代可沒有專利的說法,與其等別人學,她不如大大方方將酸菜魚的菜譜以抽成的方式賣出去。這般不費太多精力也能定期拿到紅利。再來,安琳琅吃到今天吃過最好吃的酸菜出自劉廚子之手。她可以給買菜譜的人供給酸菜。這又是一筆收入。
奸商的名頭不是說著玩的,安琳琅年紀輕輕就連鎖火鍋店boss,自然獨有一番斂財的才能。
安琳琅於是將此行的目的掰碎了說給劉廚子聽。
劉廚子聽了半天,迷迷糊糊地表示:“安掌櫃用我的腌菜那是看得起我。你想要多少,我都能給腌。這也不值當多少銀子,哪裡需要這麼麻煩?”
“將來不是給我用,還有供給別家酒樓用。”安琳琅就知道這人沒聽明白,“我這邊你不願意收錢,往後別人家也大批大批地來你這拿,你也不要錢?”
“別人家也用我的酸菜?”劉廚子驚了,不懂怎麼他的酸菜突然變得這麼值錢了?
“這你不必管,”安琳琅眼裡閃著一種名為奸商的精光,“我自有辦法讓他們用你腌的酸菜。就問你這酸菜作坊你願不願意幹?若是願意,這作坊可得盡快辦。”
劉廚子雖然沒弄明白,但安琳琅能在短短兩個月裡把西風食肆經營成遠近聞名的食肆,本事是真真兒的。他思索了片刻,想著自己就是個老老實實給員外家做飯的長工。一輩子沒想過也沒本事賺大錢。但就腌腌菜也不是多難的事兒,安掌櫃說的這般信誓旦旦就答應了。
“作坊的場地和幫手我來提供,你隻需要來做事就行。也不需要你整日在作坊裡耗著,別的事不需要你操心,隻要把別人定的酸菜腌出來就行。平日裡該做什麼做什麼,到時候算你技術入股,佔三成股。這作坊我佔四成股,剩下三成股給我爹娘。具體作坊怎麼弄,屆時你再來瞧瞧。”
劉廚子哪裡懂經營?他擺擺手;“安掌櫃定便是,我都聽你的。”
穿到武原鎮這小地方,形形色色的人見了不少。隻能說歹毒的人是真歹毒,但老實的人又是真老實。安琳琅無奈,她雖然財迷倒也不至於黑心。於是又將事情一條一例又跟他說了一遍:“我讓你教那些人不是偷學你本事。這作坊的三成股是你的技術紅利,你拿著也別推辭。”
“知道了知道了,”劉廚子不耐煩地擺手道,“我都聽見了。不就是教幾人腌鹹菜麼?這又不是什麼需要藏著掖著的本事,到時候聽你的安排。”
“行。”他這麼痛快,安琳琅也不啰嗦了,“那今日這事兒先到這,事情好了我再叫南奴來。”
事情交代清楚,安琳琅就不久留了。她帶著小梨還從後門走。
王員外家在鎮南,從這回到西風食肆抄近路的話要經過一條長巷。這條長巷說安寧也安寧,說不安寧也不安寧。它靠鎮南這邊比較太平,這邊富貴人家多,家裡都有家丁。拐子不敢來這邊拐人。但離開鎮南這半邊的巷子就說不準了,那邊是商區。商區每日形形色色的人,安琳琅每回走這邊都覺得心驚膽戰。
說起來,周攻玉抓到的那幾個跟著她的人還關在柴房。他們回方家村這兩日,也不曉得五娘有沒有給這幾個人送吃食。若是餓死,該不會說玉哥兒殺人吧?
這般想來,安琳琅加快腳步。
結果安琳琅剛走過杏花巷,眼前突然竄出來一團黑影。那影子跑的又快又急,徑自撞到安琳琅懷裡。差點沒把安琳琅這小身板給撞飛出去。小梨不知從哪兒撿來根棍子飛快衝過來,安琳琅摸清楚懷裡黑影的身量趕緊大聲喝止:“小梨,別動手!”
小梨差點砸下來的一棍子就這麼停在頭上,她眨巴了眼睛這才看清楚,撞到安琳琅身上的是一個四五歲的卷毛小男孩兒。身上衣裳破破爛爛,比街上討飯的乞丐還要髒:“掌櫃的,這小乞丐?”
安琳琅揪著小家伙的後脖頸趕緊將他撕開,不為別的,這孩子醜的要命。不曉得多久沒洗澡了。那股餿味兒直衝天靈蓋。安琳琅一首擺了擺,拎著瘦成小貓的小男孩兒至眼神持平的位置,眉頭皺了起來:“怎麼著?你是又餓了?”
“你去哪兒了!”小屁孩兒真實半點不見外,挺著小肚子質問安琳琅,“昨天,你不在。”
安琳琅被他這理直氣壯的口氣氣笑。她難道別的事都別做,就在後院等著他往自家丟石頭?
“掌櫃的,這孩子是誰家的啊?”小梨聽安琳琅熟赧的口氣,知道她是認得這孩子的。她盯著小蘿卜頭看了許久,黑乎乎的卻是跟街邊的乞丐差不離。一頭的卷毛,跟南奴一樣。
安琳琅哪裡知道?天色已晚,她把這口氣喘勻了,拎著這小子就直奔食肆。
這孩子四五歲的模樣,拎起來都沒分量。安琳琅嘖了一聲,唾棄地說給自己聽:“這是最後一次,往後絕不往家裡撿流浪的小動物。”上輩子就老往家裡撿流浪貓,弄得偌大的家沒有她的落腳之處。
這小白眼狼往日吃了就跑,這回安琳琅拎著他他也不掙扎,乖乖地被她拎回食肆。
剛一道食肆後院,安琳琅就準備把小屁孩兒丟給五娘去刷洗。沒辦法,實在是太臭了。也不曉得多少日沒洗澡,能弄出這種離譜的味道。安琳琅剛準備將他放到五娘懷中,這一動不動掛著的小子突然劇烈地掙扎起來。他跟個秋千似的掛在安琳琅手上來回蕩,就是不讓五娘碰他。
五娘抓都抓不住,碰他一下他就殺豬似的叫。安琳琅實在被他叫得頭疼,無語地翻白眼:“五娘去燒點熱水送過來,我來給他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