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當初她在紫霄殿留宿時,裴璉是否有這種被人侵佔地盤的感覺。
但因著裴璉是她的夫君,是她喜歡的人,與他分享……她也並不抵觸。
就是很久沒有同床共枕了,一閉上眼,她腦子裡就冒出很多亂七八糟的事。
不行不行,不能想了!
明婳晃了晃腦袋,試圖把那些羞恥的畫面趕出去,又扯過被子捂住發燙的臉,自我鄙視著,謝明婳啊謝明婳,你怎的如此不矜持!
再說了,裴子玉這會兒還虛弱得很,可不能亂來!
做了兩個深呼吸,明婳強迫自己去想別的事。
譬如,姐姐明娓。
母親說她出城去了,那她去哪了呢?也不知道她下次什麼時候回來,和那個斛律邪到底是什麼關系?
也不知胡思亂想了多久,蔥綠色幔帳外傳來一陣沉穩腳步聲。
明婳一怔,下意識裹住被子,面朝床裡。
幔帳很快被掀開。
一道如有實質的目光落在她的後腦勺,停頓兩息,男人清潤的嗓音響起:“我熄燈了?”
明婳肩背微繃,想了想,到底低低應了聲:“好。”
不多時,帳外的燈燭依次熄滅,隻斜側留了昏昏一小盞,留作起夜用。
層層疊疊的繡花幔帳一放下,帳內霎時變得昏暗靜謐,成了個單獨私密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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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隻屬於夫妻倆的空間。
明婳能感受到柔軟的床褥往下陷了一塊,男人的氣息也在不知不覺中融入帳內。
那是與那鵝梨帳中香不同的,屬於他的山間六調香,以及一絲淡淡的苦澀藥味。
這絲藥味讓明婳的忐忑有所緩解,因著受傷的男人,就沒那麼強的侵略性了。
正準備問一句他肩頭的傷,身側之人先開了口:“你這床,鋪得很軟。”
明婳怔了下:“對,我喜歡睡軟一些的床。”
說到這,她想到裴璉寢殿的床,問:“你是喜歡睡硬點的?”
裴璉道:“睡硬些,對腰好。”
稍頓,他補了句:“不過這軟度,睡起來尚可。”
“尚可就行。”明婳點頭道:“我本來還說你不習慣的話,就讓採月她們給你去隔壁房間另外鋪一床。”
裴璉:“……”
好險。
輕輕吐了口氣,他又偏過臉,看向榻裡那道嬌小身影,默了片刻,伸出了手。
掌心攬住的剎那,明顯感覺到她肩側微僵。
卻隻是一瞬,並沒抗拒。
裴璉眉心微舒,心底又湧上一陣難言的滋味。
明明早已是夫妻,曾經更親密的事都做過無數回,可今夜卻比與她第一次同床共枕還要激動拘謹。
薄唇緊緊抿了抿,那伸出的手也緩緩收緊了力氣,又一點點地、帶著幾分試探般,將那纖娜的身子帶向懷中。
當那溫軟馨香順利抱了滿懷,裴璉胸膛一陣激蕩,心底某處也好似被填滿——
那種濃烈的滿足感,簡直盛過打了一場勝仗。
帳子裡黑漆漆的,見明婳安安靜靜不出聲,他靜了片刻,不由自主將她攬得更緊。
頭顱也低下,輕嗅著她發間淡雅熟悉的茉莉香,又本能地往下,碰碰她的額頭、臉頰……
“裴…裴子玉,你別這樣……”
當男人的薄唇快要貼到她唇角時,明婳終於忍不住,揪著他的衣襟,小聲道:“不許親了。”
男人動作微停,卻沒離開,道:“我沒親。”
“……?”
明婳氣結:“你都要碰上我嘴巴了,這還不叫親?”
裴璉默了瞬,道:“隻是想,碰碰你。”
他很清楚,他此刻的舉動,並不帶慾念,隻是單純地想觸碰她,感受她肌膚的溫度與氣息。
單是這樣的觸碰與親近,便足以讓他感受到一種幸福。
對,是幸福。
久違的、原以為再難以獲得到的幸福。
原來他也能擁有“幸福”這種看似平凡,實則異常珍貴的感受。
“明婳。”
他擁著她,低低喚她的名:“婳婳。”
明婳隻覺耳朵被他的熱息拂得痒痒的,且這親昵的稱呼從他口中喚出,叫她渾身都好似過電一般,四肢綿軟,手臂肌膚也冒起一層細細的戰慄。
她強忍著那陣羞赧,故作鎮靜:“喊我作甚?”
裴璉道:“沒事,就是想叫你一聲。”
明婳蹙了蹙眉,咕哝:“莫名其妙的。”
又拿手肘去頂他的胸膛,扭了扭腰:“你別抱這麼緊,熱。”
雖說北庭夏日晝夜溫差大,但好歹是五月了,他身上又那麼燙,明婳覺得她悶得快要出汗了。
“那就少蓋些被子。”
裴璉仍抱著她,隻抬手將兩人身上蓋的薄被往下扯了扯,“現下涼快點?”
明婳無語,忍不住從男人懷中仰起臉:“裴子玉,我怎麼覺著你醒來之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裴璉:“嗯?”
明婳:“變得有點粘人了,也更無賴了。”
裴璉:“有嗎?”
明婳:“有!”
裴璉想了想,道:“許是被你傳染了。”
明婳:“……?”
裴璉低了低頭,下颌抵著她的額:“喜歡一個人,就會想與她親近,不是嗎?”
明婳一噎,而後心底一琢磨,的確是這麼個理。
她當初一門心思撲在裴璉身上時,也特別喜歡與他黏在一塊兒,現下她的戀愛腦冷卻了,沒想到裴 璉卻開始戀愛腦發作了。
怎麼說呢,這感覺不賴。
她喜歡這種被裴璉喜歡的感覺。
“我允許你抱著我睡,偶爾親親我也行。”
明婳將腦袋枕在男人結實的胸膛,一本正經道,“不過隻限於脖子以上。”
裴璉眉心微動:“為何?”
明婳:“因為你還受著傷啊,身體也還虛弱著,大夫說了起碼靜心休養一個月呢。”
裴璉:“這與我親你脖子以下有何妨礙?”
男人語氣坦然而正經,明婳語塞的同時,不禁紅了臉。好在這黑不溜秋的,他也瞧不見,且人在黑夜之中,膽子好像也會更大一些。
明婳垂著眼睫,哼哼道:“你再往下親,你能克制得住嗎?”
算起來兩人上回做夫妻事,還是去歲初春在蓟州,距今已有一年多。
但哪怕過了那麼久,明婳還記得這無恥之徒在她來癸水時都不放過,愣是磨得她蹆根都泛紅,兩隻手也跟著遭殃。
不能信,男人在床上說的話一個字都不能信!
裴璉原本就沒想那些事,被她這麼一提,也記起過往那些親密無間的閨房之樂。
男人與女人生理上的不同,導致有些事不能想,一想立刻就起了勁兒。
那是理智都控制不住的反應。
等到裴璉意識到,已經晚了。
就很難受。
明婳也沒想到她的“善意提醒”卻起了反作用,感受到那清清楚楚抵在腰側的存在,她頓時如遭雷劈,舌頭也不利索了:“你…你……你怎麼回事!”
這都沒親呢,怎麼就這樣了。
裴璉也覺得窘迫,深深吐了好幾口氣,大掌摑住掌心的腰肢,啞聲道:“你別動,過會兒就好了。”
明婳:“……真的嗎。”
裴璉:“你再說話,就假的了。”
明婳:“……”
嫣色唇瓣張了張,她試圖沉默,到底沒忍住:“不然這段時間還是分房睡吧?”
“不分。”
裴璉閉上眼,長指不輕不重地掐了下她的腰:“你睡你的,不必理會。”
明婳聞言,忍不住腹誹,她倒是不想去理會,可他一直膈著她啊。
算了,反正相比於膈著,他可比她難受多了。
既然他願意受這個罪,那就受著吧——
反正從前他身體康健時,也沒少折騰她,就當是他的報應好了。
這般想著,明婳也闔上眼,安安心心靠在他懷中睡去。
夏日的夜靜謐幽遠,時不時傳來幾聲窸窸窣窣的蟲鳴。
聽著懷中小妻子逐漸均勻平穩的呼吸聲,裴璉腹間的熱意也漸漸平復。
借著帷帳縫隙透過的微光,他端詳著懷中那張輪廓柔婉的面龐。
良久,他低頭,鄭重而溫柔地在她額上落下一個淺吻。
第106章 【106】
【106】
翌日清晨, 天光大明,鳥雀啾鳴。
明婳從夢中醒來,習慣性翻了個身。
隻今天這一翻, 卻撲到個堅實熾熱的“障礙物”。
她伸手摸了摸, 又戳了戳, 待睜開迷蒙睡眼,映入眼簾的是男人平坦的胸膛,微微敞開的衣襟下, 隱約可見兀立的鎖骨和薄薄的肌肉線條。
視線再往上,是男人線條分明的下颌、高挺的鼻梁, 還有一雙正懶洋洋睇著她的漆黑眼眸, “醒了?”
明婳:“……!”
見她烏眸瞪得溜圓, 裴璉眼角輕挑,“這般驚訝作甚?”
明婳回過神來, 卻仍是一臉驚詫:“你怎麼還在這?”
裴璉:“我不在這, 該在哪?”
明婳:“你不是早該起床了嗎?”
回想過去那些同床共枕的日子,無論酷暑還是寒冬,亦或是敦倫至半夜, 第二日她睜開眼,身旁便是空空蕩蕩, 再見不到他的身影。
可這回, 她醒來時, 他竟然還在她身邊躺著……
當真是稀奇極了!
裴璉明白過來, 抬手攬住她的腰, 道:“起早了也無事可做, 不如多陪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