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九尾狐動作一頓,隻是微微停滯一瞬,隨後繼續朝目的地跑去。
桑黛指哪裡,宿玄便去哪裡。
上古神獸的真體可瞬移千裡,他的速度快,一夜幾乎帶著桑黛看了大半個妖界。
一直到天蒙蒙亮,九尾狐放慢了速度,行走在林間。
妖殿就在遠處,再往前走走便能回家了。
宿玄停下來,狐首側過身看了眼搭在他脖頸處的桑黛。
劍修已經睡著了。
九尾狐的身影消失,黑袍青年背著沉睡的劍修,將她的腦袋往自己的頸窩處推了推,側臉貼著劍修的側臉,他忽然想笑。
“還頑強呢。”
還未看完整個妖界便累得睡著了。
嘴上雖然這麼說,宿玄卻安穩背著劍修朝妖殿走去。
門口的侍衛要行禮,他率先開口:“別吵她睡覺。”
妖侍們果斷閉嘴。
一直將人放進了主殿,宿玄脫下她的鞋子和外袍,將劍修往被窩裡放去。
他看過很多次她睡著的模樣,在妖殿養傷的那一個月,他也抱著她睡過很多次。
可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一顆心安靜得不行,他坐在床邊,輕輕碰了碰劍修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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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修毫無動靜。
宿玄勾起笑,牽起劍修的手。
“黛黛,應該是我謝謝你。”
謝謝你,存在於世上。
他為她的誕生感到無比的幸福與欣喜。
宿玄俯身,輕輕親了親劍修的手背。
一觸即離。
“黛黛,我隻能再忍一段時間。”
所以,快些快些接受他吧。
他的發情期快要來了,一百三十三歲這年,能不能娶到夫人呢?
宿玄戳了戳她的額頭,將她的鬢發拂開。
“真喜歡你啊。”
第30章 度春秋(四)
桑黛睡醒後, 已經過了正午。
她其實不需要怎麼休息,但自從來了妖界之後,宿玄的作息太過規律,幾乎到點就吃到點就睡, 以至於桑黛也跟著規律了許多。
偌大的主殿隻剩下她自己, 宿玄應當是處理自己的事情去了, 他似乎每日都挺忙的。
桑黛望著寬闊的主殿有些恍惚,自從她來了之後都是在這裡睡的, 也不知道宿玄他平時睡在哪裡。
她揉了揉眉心,想著等宿玄回來一定要跟他商量一下, 再給她挪個地方住,這畢竟是他的主殿。
桑黛起身, 翠芍已經為她準備好新的衣服, 就放在枕頭邊。
她拿起衣服去看, 果然還是藍色。
遠天藍、雲水藍、秋波藍、蔚藍、天藍、酒藍, 宿玄似乎為她做的衣服都是這種顏色, 不一樣的款式卻是統一的顏色, 他知道桑黛喜歡藍色。
他這人倒是也挺專一,比如宿玄隻穿黑袍,且都必須統一繡金紋,低調的顏色卻做成高調的款式, 如他這個人一樣收斂不了一點。
桑黛輕嘆, 拿起衣服換上。
剛來妖界的時候穿的衣服腰身有些大,現在的衣服似乎都是改過尺碼的, 穿著不大不小正好合身, 應當是宿玄特意吩咐過了。
桑黛出門的時候,翠芍剛好抱著個箱子過來。
瞧見劍修起身後, 她連忙將箱子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朝桑黛走來,“夫人,您可需要用膳?”
桑黛:“……我真不是夫人。”
翠芍驚詫:“可是尊主都將九缳簪贈予您了,如今整個妖界都知道您是妖界的夫人,昨夜見過您的人也有很多。”
桑黛:“……”
她尷尬一笑,翠芍按著她的肩讓她坐在了石椅之上。
“夫人,剛好您起身了,來試試尊主新送來的發簪,奴婢為您挽發,您先喝杯茶等候。”
桑黛:“啊?不用不用。”
翠芍不容她拒絕,已經利落將倒好的茶水遞到她的手裡,又將桌上的木箱打開,桑黛頓時被一陣光亮晃了眼。
目光落在木箱中琳琅滿目的發飾上,桑黛望著裡面擺放有序一看便價值不菲的首飾沉默。
翠芍瞧著很開心的樣子,將桑黛隨意挽起的發髻散開,重新為她挽發。
“夫人,主殿旁邊便是偏殿,您或許從未過去那邊,整個偏殿放的都是尊主這些年做的衣服和買的首飾,攢了好幾十年呢,日日都有人料理。”
即使這些年宿玄從未送出去過,但還是喜歡買,盼望著有一天劍修可以住進妖殿,沒想到真的將她帶來了這裡,這些東西終於可以用上。
桑黛抿唇,目光落在一旁的箱子上。
裡面的東西收納的很整齊,做工精美,桑黛畢竟是劍宗的大小姐,好東西也見過不少,知曉這些東西的昂貴。
她身上穿的衣服……是宿玄特意定做的嗎?
一百多年前帶著宿玄逃跑的時候,他說過很多次會賠她新的衣裙,因此他當上妖王來找她之時,送的衣服便是一件昂貴的裙衫。
其實是很漂亮的衣服,但是那時的桑黛忘記了一切,根本不認識宿玄,一個陌生人忽然贈她仙界用來求娶的衣裙,這個陌生人還是妖界新任的妖主,桑黛以為宿玄有意辱她。
那件衣服被桑黛一劍劃爛,她至今仍記得宿玄的神情。
他很無措,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下意識道歉,問她是不是不喜歡這種款式?
桑黛覺得奇怪,隻冷著臉回了一句:“天闕山境內,妖邪禁行。”
她竟然將宿玄說成妖邪。
桑黛搭在膝蓋上的手微微蜷起,神情有些怔然,一直到身後的聲音喚回了她怔愣的神識。
“怎麼了,不喜歡嗎?”
清冽低沉的聲音,明明沒有情緒,但好像又帶了旁的情緒,總之桑黛聽出來了滿滿的柔意。
她剛要轉過頭去看,溫暖的手扶住她的臉頰阻止她的動作。
“別動,挽發呢。”
尾音微微上揚,聽起來莫名帶了嗔意。
桑黛覺得,某隻狐狸其實挺喜歡撒嬌的,尤其是他的心聲。
她的唇角牽起,默不作聲笑起來。
骨節分明的手穿梭在女子的烏發之中,撩起青絲熟練盤成精致繁瑣的發髻,桑黛覺得有些奇怪。
“宿玄,你為何會挽女子的發髻?”
身後的狐狸冷聲:“這不有手就行?”
桑黛:“我……”
她啞口無言。
好吧,唯一不會的隻有她。
應衡在時會為她挽出漂亮的發髻,但是應衡走後桑黛被收進弟子堂,自己也沒有學過那些,為了方便,經常是利落的馬尾,全身上下唯一的裝飾便是一根木簪。
桑黛平時也疏忽打扮自己,一顆心全放在自己的劍身上了,有點靈石也都喂給了知雨。
“要簪哪根簪子?”
宿玄忽然問。
“啊?”桑黛回神,望向一旁的箱子,看著滿滿一箱子的首飾有些頭大,隨意指了一個:“這個吧。”
宿玄替她簪上,又覺得單調,自顧自挑選了其他的。
桑黛被盤成了精致的發髻,簪上了某隻狐狸特意準備的發飾,流蘇和珠釵相互呼應,讓本就好看的臉更加出彩奪目。
宿玄將她轉過來,越看越滿意,捏了捏她的臉。
“真漂亮。”
下意識開口說出的話。
遠處的翠芍憋笑,桑黛的耳根一紅,目光躲閃,宿玄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麼。
他的神情僵硬,若無其事收回手,明明耳根連帶著脖子都紅得不行,欲蓋彌彰解釋:“本尊沒有說你,說的頭飾罷了。”
翠芍“噗嗤”笑出了聲。
宿玄冷眼看去,她立馬憋笑。
“抱歉尊主,奴婢鼻子痒打了個噴嚏。”
宿玄又收回眼看自家被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劍修。
【真好看,我的黛黛就是四界最漂亮的女修。】
【珠釵也好看,絨花也好看,本尊眼光真好,讓柳離雪去溢香閣再定一箱,都給我們黛黛簪上。】
【黛黛黛黛黛黛,親一口!】
桑黛嘆氣,但還是擔心宿玄多花太多錢,忍不住開口勸:“宿玄,我不需要太多首飾,不要破費了。”
某隻狐狸嗤笑:“誰說給你買的,本尊喜歡而已。”
桑黛看著一箱子女子的首飾沉默。
她真誠問:“那我給你簪上?”
翠芍:“噗嗤。”
宿玄:“……”
他冷冷掃了眼翠芍:“你若是得了風寒一直噴嚏不斷,那便去找柳離雪給你看看,他正好在妖殿。”
翠芍忍笑福身:“好的尊主,奴婢告退。”
這點眼力見她是有的!
礙事的走了,這裡就隻剩下某隻狐狸和他的小劍修。
宿玄施施然坐下,將箱子合上,自顧自端起茶水喝了個幹淨,又問劍修:“剛醒嗎,睡得還好嗎?”
桑黛一臉復雜盯著宿玄的手。
宿玄:“……你看什麼?”
他看了眼手上的杯子,似乎明白了什麼,冷笑一聲:“想喝茶自己不會倒啊?”
話雖然這麼說著,但手上動作卻是熟練,端起茶取出茶杯給桑黛倒了一杯茶。
茶水被放在桑黛的桌上,宿玄道:“喝吧,還是熱的呢。”
看來翠芍確實將自家劍修照顧的不錯,宿玄點頭表示滿意,決定下去就讓柳離雪賞她。
桑黛卻張了張唇,似乎下定決心一般,指了指宿玄手裡的茶盞,道:“宿玄,你拿的是我的杯子。”
宿玄:“……什麼?”
“你手中的杯子,我的。”桑黛小聲說:“我剛才喝了一半了。”
宿玄:“……”
他若無其事放下手中的茶盞:“哦,你的啊,本尊用了,怎麼了,你這都不舍得?”
說的話格外正經,好像隻是單純用個杯子而已。
說著又給自己倒了杯水,當著桑黛的面喝了幹淨,喝完還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說:本尊用了,怎麼了?
桑黛覺得,妖王大人有時候真的很幼稚。
他不嫌棄,那她無話可說。
桑黛點頭,抬手示意:“您喝,您隨便喝。”
說罷,她端起宿玄倒的茶,有一下沒一下輕抿,隻是臉上依舊覺得有些熱。
宿玄看得心軟,隻覺得她哪裡都長在了心頭上,好看得不得了。
桑黛隻是隨意一抬眼,剛好撞上他的視線。
【吃什麼長大的,皮膚怎麼這麼白?】
桑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