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強大的寒流,春秋樓附近盡是荒漠,如今也才八月,怎麼會有寒流出現?
更何況,那不像是天氣的變化,也不像是靈力,更像是……
天賦能力。
就好比他們九尾狐一族生來便會攝魂,那是天道賦予他們的天賦能力,即使不動用靈力也能用攝魂。
有天賦能力的隻有神獸,四界幾乎可以數得過來。
九尾狐,天賦能力是攝魂。
畢方,天賦是鎮壓,可以召喚出多個形象制造出強大的壓迫感。
宿玄知道的還有一個——
天欲雪。
她掌握著四界寒氣,天賦是大寒,隻要她出世,所過之處萬裡大寒。
傳聞是上古神獸雪鸮的後代,至於是不是真的,誰也不知,總之整個四界宿玄知道有天賦能力的隻有他們,而自大蠻後活下來的神獸也隻有他們。
六十年前大寒便是因為天欲雪,天欲雪還闖進了妖界,因著是從後方進入,當時居於妖界後方的瑤山郡便受到了威脅,宿玄特意丟下事務前去為瑤山郡布下御寒的陣法,壓著天欲雪重新退進魔界。
接著寂蒼帶兵出來收拾殘局,後續的事情宿玄便沒有再關心過。
這麼多年了,她一直沉睡。
“宿玄,我好了。”
劍修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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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玄回頭去看,她跪坐在床榻上撩起床帳,滑落的衣袖露出如玉纖細的手臂。
劍修的手腕很細,腕骨分明,長芒不知何時纏繞在她的左腕上,那條縛綾是他一針一線繡出來的,如今縮小成一個手繩的模樣掛在她的腕間,像是個精美的飾品。
全身上下都是他為她準備的。
是他養出來的小劍修。
桑黛坐在床邊穿好鞋,衣衫整齊,隻有宿玄還隻穿了一身內衫,他也不覺得冷。
小狐狸一雙眼睛全黏在劍修身上。
“宿玄,你在看什麼?”桑黛下意識問,又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我怎麼了嗎?”
小狐狸艱難吞咽。
【好漂亮……】
桑黛:“啊?”
【要努力賺錢,給黛黛買更多衣服。】
桑黛:“呃……”
【給黛黛再打些首飾,漂漂亮亮,親一口黛黛。】
桑黛:“唉。”
她走上前,摸了摸宿玄的腦袋:“你是妖王,勤加修行。”
所以,不要滿腦子都是她。
宿玄聽不太懂她的意思,彎腰露出耳朵讓劍修摸了會兒,微微眯眼舒服極了,在劍修之前沒人敢摸他的耳朵,也很少有人見過宿玄的本體。
原來被劍修摸摸這麼爽。
桑黛收回手,道:“你先換衣服吧,我們出去看看。”
宿玄不滿地睜開眼。
【為什麼不再摸會兒?本尊的耳朵不好看嗎!】
桑黛:她倒也不是這麼好色的人。
【想黛黛摸摸。】
桑黛扭頭就走,丟下一句:“你先換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關上門,桑黛的笑再也憋不住。
她悶聲笑了起來,捂住眼睛,但僅憑上揚的唇角也能看出來在笑。
劍修實在太可愛了,哭的時候要捂住眼睛遮擋淚水,笑的時候也喜歡捂眼,可單單捂住眼睛是遮擋不住笑意,牽起的唇角會暴露她的心情。
秋成蹊下樓之時正好瞧見。
劍修今日穿得稍微厚了一些,秋成蹊一眼就能認出來那是火蠶絲,織出來的衣服雖然不會很厚,但御寒能力非常強大。
他眼角一抽,覺得宿玄當真是有錢,桑黛的衣服一身比一身貴,某隻狐狸連劍修耳朵上掛的一對璎珞都得買上好的寶石做。
劍修捂著眼睛在笑,唇角的弧度很大,即使沒有發出笑聲,隔著這麼遠,秋成蹊也能感受到她的喜悅。
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連他來了附近都沒發現。
“姐姐?”
秋成蹊喊了一聲,走近她。
桑黛回過神,急忙收起笑放下手,神態依舊是平靜又安寧的模樣。
“秋公子。”
秋成蹊扯出笑:“姐姐,你在這裡幹什麼呢?”
話音剛落,桑黛還未來得及回應,身後的房門忽然打開。
宿玄大搖大擺走出來,單手攬住自家劍修的腰身。
“等本尊啊,你有意見?”
桑黛:“……”
秋成蹊:“……”
宿玄抱著桑黛腰身的手又收緊了些。
本來慢條斯理穿衣服,剛收拾好正準備照個鏡子再出來,結果便聽到了秋成蹊的聲音,還想跟他家劍修搭話?
擔心被撬牆角,宿玄大步匆匆往外走。
秋成蹊麻木問:“我跟姐姐說個話都不行?”
宿玄拒絕:“不行,我們黛黛話少,你在打擾她。”
秋成蹊:“…………”
平時也沒見宿玄話少,這麼寬以待己嚴於律人是吧?
他白了宿玄一眼,沒打算跟他繼續爭執,而是對桑黛道:“姐姐,你既然穿了火蠶絲,應當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桑黛頷首:“嗯,一起來便感受到了。”
春秋樓中依舊人聲鼎沸,如桑黛這般體寒的人比較少,因此她對溫度是最為敏感的。
而春秋樓中的人基本都是修士,隻覺得有一點冷,以為是魔界氣候多變,因此也並未在乎,還是如昨晚一樣。
秋成蹊推開門,示意桑黛和宿玄進來說。
到了屋內,他布下陣法,隔絕外界的聲音。
秋成蹊臉上的淡定瞬間沒了,眉目冷淡道:“姐姐,是天欲雪。”
宿玄擰眉。
桑黛眨了眨眼,喉口一梗,面上雖然沒有情緒,但垂下的手卻悄悄攥緊。
“天欲雪醒了。”
他們都知道天欲雪醒來對桑黛意味著什麼。
應衡當年前去歸墟仙境前,曾經接了仙門的任務,便是去鎮壓天欲雪。
之後,歸墟靈脈被毀,應衡回到劍宗。
再之後,歸墟靈脈被毀的元兇查了出來,是劍宗應衡仙君,四界追殺他,他離開了劍宗。
所以,天欲雪很可能是最後一個見過應衡的人。
但在歸墟靈脈被毀的一百多年間,天欲雪隻醒來過一次,便是六十年前,她離開了雪境,所過之處凍死許多人。
當時桑黛得到消息趕去,在天欲雪要去往一個城鎮之時攔路追截了她,可是不管桑黛問什麼,天欲雪一概答不知,咬死了自己沒有見過應衡。
彼時的桑黛剛入元嬰,而天欲雪當時已經元嬰滿境,她幾乎拼了命才截停了天欲雪十天,這十天將天欲雪拉進自己的結界中,忍受著她的大寒,一遍遍問她是否見過應衡。
天欲雪隻有一句話:“沒見過,滾開。”
桑黛的體寒也是因為天欲雪落下的病根,經脈嚴重傷寒,養了這麼多年也沒什麼用。
她與天欲雪單獨待了十天,險些死在天欲雪帶來的大寒之中。
後來,她重傷昏迷,天欲雪逃竄進妖界,被宿玄逼退回魔界,由寂蒼帶人重新封進了雪境。
她一直沉睡,整整六十年,桑黛不可能因為自己的私欲去喚醒她,天欲雪每次醒來都要死上萬人。
可現在,天欲雪醒了。
“姐姐?”
秋成蹊的輕喚喚醒了桑黛。
她茫然抬頭看去。
宿玄眉心緊蹙,握著她的手:“你在想天欲雪?”
這話實在多餘,他們都能看出來桑黛在想什麼,她對於應衡一事太過在乎,當年連命都不要了,竟敢將天欲雪拉進自己的結界中。
桑黛搖頭:“沒事。”
她來到窗前,推開了窗子。
遠處的荒漠看不到邊境,但桑黛知曉,再往東千裡便是雪境,天欲雪就在那裡。
天欲雪如今應當還未出來,雪境的封禁還在,否則這春秋樓早就成了雪樓,荒漠也會飄滿雪霜。
事到如今,桑黛其實也想明白了緣故。
秋成蹊確實將那人引了過來,或許是為了奪回第二段靈根,又或許單純因為桑黛在這裡。
總之不管怎樣,惦記桑黛是真的。
“他喚醒了天欲雪,為了引我進雪境,所以他應該想了辦法讓天欲雪出不來雪境。”
否則在外面,桑黛和宿玄聯手很快就能制服天欲雪。
他們如今都是大乘境,就算天欲雪這些年修為也精進,但兩位大乘境修士也能應對。
可進了雪境就不一定了。
宿玄來到她身邊,“雪境是上古神獸雪鸮隕落之地,整個雪境都是雪鸮的骨架和血肉化為的,裡面凝結了從大蠻之時便留下來的寒氣,是四界最為森寒的靈氣,進去後我們待的時間越長,寒氣會侵蝕進經脈中,修為也會被壓制些許,而且詭譎多變的地勢也會讓我們迷失方向被困死在其中,但天欲雪不會。”
天欲雪甚至可以調動雪原的寒氣進攻,那些寒氣也是對她最好的滋補,天欲雪在其中即使休眠,周圍的寒氣也會讓她的修為在昏睡中一點點進階。
天欲雪在森寒迷惘的雪境有著超強的方向感,想去哪裡便可以去哪裡。
可以說,在雪境中,天欲雪是絕對的主宰者。
也因此,世人多傳天欲雪是雪鸮的後代,畢竟雪境中隻有她自己不會被壓制。
“他想讓你去雪境,桑黛。”
桑黛知曉。
想來那人知曉在春秋樓中不好動手,這裡有秋成蹊的千萬機關和無數陣法,也有宿玄一個大乘境妖修,更甚至她自己也是大乘境修士,以及有許多其他修士,他獨自一人恐難下手。
可是雪境不一樣。
那裡有天欲雪,有從大蠻之時便留下來的寒氣。
沒有機關,沒有陣法,也幾乎沒有修士敢進。
桑黛進去,便落了下風。
他們倒是沒想到,那人竟然可以想到這一層,喚醒了天欲雪來引她進去。
秋成蹊道:“姐姐,你要去嗎?”
明知道是圈套,還是要去嗎?
桑黛紅唇緊抿,一貫溫柔的劍修眉目間罕見有了凜然之意。
“進。”
桑黛搭在窗臺的手微微攥緊,道:“天欲雪一定與我師父一事有關,當年我要搜魂,她拼死抵抗,她不想讓我看到真相。”
真相是什麼,為何不能讓她看到?
隻能是與她知道的真相不一樣,所以天欲雪拒絕讓她看到。
秋成蹊立刻道:“我和你一起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