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回神,立即收斂了臉上的異樣,朝他與姚寄庭道:“以後都是親戚,二位叫我世謹便可。”
徐承銳、姚寄庭齊齊頷首。
蕭從簡忽然從後面擠了過來,一手搭在楚行肩上,“他們叫你世謹,你喊他們什麼?”
楚行從容看向兩人。
姚寄庭忙道:“二爺說笑了,咱們年紀相當,還是彼此以字相稱吧。”
他可不好意思讓楚行喊他姑父。
楚行客氣地笑了下,視線在姚寄庭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才移向堂屋,心底卻有些復雜。去年上元佳節,他陪妹妹們賞燈,巧遇陸明玉,但上輩子,楚行陪的是明惠帝,君臣微服出遊,同樣遇到了陸家幾個小姑娘。行人往來,明惠帝並沒有上前打招呼,隻是遠遠看了會兒,燈鋪前陸明玉、陸筠、陸懷玉挨著排開,明惠帝看的是誰,楚行無從分辨。
沒過多久,陸筠就進宮了。
楚行不知道明惠帝與陸筠之間發生過什麼,也不知道陸斬為何會舍得把陸筠那樣的女兒送進宮,楚行隻記得,陸筠未得善終。如今陸筠改嫁姚寄庭,聽說是陸三爺親自挑選的妹婿,想必也是怕陸筠重蹈覆轍吧?
換做楚行,也不會讓柔弱純善的妹妹進宮的,即便明惠帝是個明君。
~
新娘子出嫁了,陸家這邊的宴席卻一直到夜幕降臨才結束。
太夫人領著兒媳婦、兩個孫女從陸家後院走了過來,瞧見站在院中與陸嶸說話的長孫,白皙臉龐泛著一絲醉酒後的淺紅,顯然準姑爺登門被灌酒了,太夫人微微一笑,打趣自家孫子道:“世謹還能騎馬嗎?”
楚行點點頭,“沒喝多少,祖母放心。”
陸嶸聞言,眉峰跳了跳。他酒量不行,但今日小舅子蕭從簡起哄,帶姚寄庭、徐承銳、蕭煥與幾個武將一起灌楚行酒,陸嶸就在旁邊,親眼目睹楚行將那些人都灌醉了,他卻屹立不倒,最後還是妻子聞訊過來,狠狠訓斥了小舅子一番,不準小舅子再欺負楚行……
好幾壇子酒,楚行居然說他沒喝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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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父看女婿,怎麼看都能挑出錯,陸嶸就覺得楚行這話是假謙虛。
“伯父,那我們先告辭了。”楚行朝他拱手道。
三爺變成了伯父,陸嶸覺得刺耳,看眼隻比他小六歲的準女婿,敷衍地嗯了聲。楚行年紀大,出戰有危險,家裡還有個辜負過女兒的楚隨,如果不是怕女兒胡思亂想,陸嶸絕不會如此輕易答應婚事。當初在永定縣把楚行當女婿人選考慮,不過是那天楚行奮不顧身救助普通百姓,他一時欽佩而已。
楚國公府眾人走了,到了自家,楚行跟在太夫人身後,先送長輩回房。
路上楚二夫人與婆母闲聊,“沒想到阿暖二姐姐竟然嫁給了賀裕,我之前總覺得她娘有意把她配給武康侯府世子呢,小時候也常看到他們表兄妹在一起玩。”
太夫人笑道:“表兄表妹都這樣,離得近了就容易讓大人們誤會,其實孩子們才沒想那麼多,就是兄妹情。”
楚二夫人附和地點點頭,“也是,畢竟姑娘們在後院拘著,難得有表兄弟來做客,瞧著新鮮,當然喜歡。”
楚行聽在耳中,當時沒覺得如何,晚上躺下來,不知為何又想到了嬸母的話。
賀裕,賀禮……
上輩子陸懷玉嫁的是賀裕嗎?
楚行與賀禮沒什麼交情,對賀禮的事沒有特意留心過,但他想起來了,前世到他出事,賀裕都沒有成親,否則賀裕一定會請他去喝杯喜酒。再聯想賀禮的品行,想到那次花燈節異於前世的偶遇以及賀裕對陸懷玉的照顧……
難道陸懷玉也是前世嫁給弟弟,這輩子嫁給兄長?
倘若賀裕知情,今晚……
楚行莫名有些熱,他支起一條腿,鳳眼幽幽地盯著床頂。
他喜歡陸明玉,但楚行從來沒有幻想過與陸明玉有什麼親近舉止,靈珠閣的兩次親吻純屬衝動,等他娶了陸明玉,那些就無法避免了。可,一想到二弟曾經明媒正娶將她娶回家,曾經與她洞房花燭,楚行忽然有種負罪感。
不是對不起二弟,二弟與她的緣分盡了,他與陸明玉是兩情相悅。
但楚行良心難安,無法徹底忘掉他與陸明玉的另一種關系。
她呢,真到了那天,她能……
想到陸明玉也記得她與二弟的曾經,楚行眉頭一皺,越發煩躁起來。
~
楚行孤枕難眠心煩意亂,今日的新郎官此時卻痛快地很。
“表哥,你帶我來這邊做什麼啊?”
夜黑人靜,陸懷玉一身紅裝,看看周圍黑黢黢的景色,她忍不住抱緊了賀裕手臂,滿心不解。洞房花燭,她為此忐忑好幾晚了,沒想到真到了這一晚,賀裕竟然避開丫鬟,偷偷帶她來了花園。
“一會兒就知道了,表妹別急。”賀裕捏捏她手,聲音愉悅。
陸懷玉咬咬唇,繼續跟著他。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新婚夫妻倆來到了武康侯府花園內的湖水邊。
湖邊停著兩艘烏篷船,賀裕走到兩船中間,終於停下腳步,轉身,從陸懷玉背後抱住她,下巴輕蹭她腦頂,眼睛看著湖面上飄飄蕩蕩的船,低低問道:“表妹看這兩艘船,熟悉嗎?”
陸懷玉茫然地搖頭,不懂他要做什麼。
賀裕低笑,懲罰般抱緊了她,俯身在她耳邊,幽幽地提醒道:“表妹十歲那年,來侯府玩,你想坐船,我明知你不喜歡我,還是跟你們一起來了這邊。表妹,當時我就站在左邊的船上,親眼看著你笑著跑到右邊,笑著去找他,一眼都沒看我。”
那年他十六歲,賀裕說不清楚當時為何想要親近表妹,他隻記得,看著表妹整日黏著堂弟打轉,他很羨慕,很嫉妒,很不高興。
陸懷玉一下子就聽懂了新婚丈夫的言外之意,她臉上發燙,有點覺得對不起他,又覺得委屈,小聲哼道:“我那時候還小,又不知道你喜歡我。”
“現在呢?”賀裕喃喃問,說話時嘴唇擦過她軟軟的耳垂。
陸懷玉心尖兒一顫,掙脫他跑開了。
賀裕沒去追,看著她在幾步外停下,賀裕笑笑,緩步朝左邊的船走去,上船,轉身,等她。
他那麼早就開始喜歡她了,陸懷玉心裡甜甜的,羞答答朝男人走了幾步,忽然又不想那麼聽話,抬頭看向賀裕,然後露出一個狡猾的笑,故意朝右邊的船跑去。賀裕目光陡變,下一刻便從船板上一躍而下,踏著湖水朝她奔去。
陸懷玉驚到了,僵在那兒,呆呆地看著他。
賀裕風一般衝到她身邊,到了跟前,他什麼都沒說,一把將新娘子打橫抱了起來。
點點星光下,男人神色嚴肅,陸懷玉有點怕,靠到他懷裡怯怯解釋,“我逗你的……”
“我知道。”聽出她的害怕,賀裕聲音柔和下來。
陸懷玉困惑地抬起頭,既然知道,他為何還那麼急?也不怕鞋子、衣擺湿了?
“但就算是逗我的,我也不許你選他。”賀裕低頭,看著她璀璨的杏眼道。
這樣烈火般的霸道,陸懷玉再也承受不住,羞澀閉上了眼睛。
賀裕親親她額頭,長腿一跨,重新上了船。
船篷裡黑漆漆的,進來賀裕就把妻子放到了榻上。
陸懷玉心慌,“表哥,你……咱們該回去了。”他不是想在這裡洞房花燭吧?
“就在這裡。”賀裕欺過來,高大的身影將她籠罩。
陸懷玉緊張地大氣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