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他當初要趁潤哥兒生下來之前殺了你,為的就是怕孩子出生了他狠不下心,如今潤哥兒越來越像他,又聰慧過人,國公府子嗣並不興旺,隻要太夫人見到潤哥兒,就一定會認下這個孩子。我之所以在等,就是要等楚隨成親,一旦萬姑娘進了門,成了楚家媳婦,太夫人就不用擔心提前認回庶子影響楚隨的婚事了。”
“那我呢?我已經是你的人了,我不想再跟他……”男人計劃地越周詳,送她進國公府的把握就越大,董月兒是真的舍不得周叔,埋在周叔懷裡嗚嗚痛哭,“周大哥,你我不是夫妻勝似夫妻,你真的舍得我嗎?”
周叔抬起頭,黑眸不帶任何感情地看向窗戶。
區區一個董月兒,一個懷著楚隨的骨肉卻又輕易對他動心的女人,水性楊花,也配做他的妻子?
“我不舍,我更怕你見到如今的楚隨,馬上忘了我。”周叔慢慢將人放到床上,意味深長地道。
董月兒愣了下,隨即馬上抱住周叔,信誓旦旦道:“不會,就算你送我回去,我心裡也隻記著你一人!”
黑暗裡,周叔諷刺地笑了下,楚隨比他年輕比他尊貴比他這個疤臉俊美,似董月兒這等水性楊花的人,恐怕一見到楚隨,就會忘了什麼楚隨曾經要殺她,然後想方設法重新奪得楚隨的寵愛吧?不過他不在乎,他對董月兒沒有任何感情,之所以碰她,也隻是借此做拿捏她的手段,日後董月兒敢不聽話,他就用兩人的私情威脅她。
兩刻鍾後,董月兒軟軟地癱在了錦褥上,閉著眼睛喘息。
周叔有一下沒一下地撫她長發,用低啞的聲音提醒她,“他的婚期應該定在明年,明天開始,我會安排人教你一些東西,月兒好好學,你在國公府站穩腳,潤哥兒將來才能出人頭地,我,走得也安心。”
“周大哥……”董月兒陡然清醒,聽著男人寂寥的聲音,她悲從中來,重新撲到了男人懷裡。
周叔拍拍她肩膀,沒再說話。
~
楚國公府,初五這日,陸明玉歇過晌,去淨房查看,見月布幹幹淨淨的,便知這次月事徹底結束了。憶起昨晚楚行已經蠢蠢欲動,陸明玉竊笑,縫好最後幾針,陸明玉命丫鬟們備水,她舒舒服服地泡澡。
水面上飄著新摘的玫瑰花瓣,提前用水洗過兩遍了,依然散發著沁人的花香。陸明玉撈起一片花瓣,託在掌心聞了聞,那麼多種花,她還是最愛玫瑰的香。
梳洗罷,陸明玉拿著一本遊記,坐到院中的桂花樹下看,順便晾頭發。紅日西垂,陽光明亮耀眼,樹蔭底下卻還算清涼,藤椅旁邊的茶幾上放著冰鎮過的夏瓜,紅紅的果肉切成櫻桃大小的方丁擺在青瓷果盤裡,色澤鮮豔,用竹籤扎一塊兒放進口中,沙甜可口。
陸明玉愜意地靠在藤椅上,穿著一件白底繡蘭葉的小衫兒,底下配蓮紅色的長裙,一雙小腳丫從裙擺底下露了出來,距離藤椅邊緣隻有一尺多遠。盛夏時節,又是在自己的院中,陸明玉是怎麼舒服怎麼來的,並沒有穿襪子,白白淨淨的兩隻腳丫,渾似蓮花叢中冒出的兩隻白毛小兔,小巧可愛。
Advertisement
楚行從走廊拐角轉過來,看到院中情形,腳步不由一頓。
陸明玉並沒有看見自己的男人,桃花眼盯著書頁,看到有趣處,她輕輕笑了,不自覺地屈起雙腿,那兩隻小腳也真如見到生人的小兔,嗖的躲進了蓮紅裙擺底下。
採桑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手裡拿著團扇,輕輕地扇風,免得有蠅蟲靠近果盤。低著頭,斜刺裡夫人的小手又伸了過來,採桑低笑,重新扎了一塊兒瓜片,正要遞過去,一抬頭,卻見對面走廊裡國公爺不知何時回來了,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看到她,男人才繼續前行。
“夫人……”採桑低聲提醒主子,同時站了起來,退到陸明玉身後。
陸明玉扭頭,瞧見比昨日提前至少三刻鍾歸家的楚行,她連忙坐正,悄悄地摸摸頭發,差不多要幹了。剛剛洗過的頭發,蓬蓬松松不夠順滑,陸明玉不想這樣與楚行相處,裙擺一動,雙腳套進沐浴後順便穿出來的鞋面鑲紅瑪瑙碎珠的木屐,背對正在靠近的男人道:“你先坐,我去梳頭。”
“頭發幹了?”楚行有意無意地攔在她面前,低頭看她。
陸明玉剛要點頭,楚行忽然抬手,手指插進她背後濃密的烏發,輕輕一劃,如穿飛瀑,從一側移了出來。擔心頭發亂了,陸明玉反手順發,就聽男人在她頭頂道:“還沒幹透,再晾會兒。”說完牽著陸明玉的手,將她扶到了藤椅上。
讓陸明玉坐藤椅,他卻坐在了採桑剛剛坐的小木凳上,好在他人高,小木凳比藤椅矮了一掌多,他端端正正地坐下來,居然也比陸明玉高,隻是差距沒那麼明顯了。這幾晚雖然夫妻同床,但楚行規規矩矩的,兩人關系似乎就又淡了幾分,此時坐在明晃晃的院子裡,陸明玉有點緊張,隻敢看楚行胸口以下。
結果他在那兒坐了半晌,都一動不動。
採桑早躲遠了,陸明玉悄悄抬眼,卻見楚行鳳眼看著地面。陸明玉疑惑地低頭,一眼就瞧見自己露在外面的雙腳,她臉一紅,餘光瞥見茶幾上的瓜片,忙勸他:“這是剛從冰庫裡拿出來的,還冰著,你嘗嘗。”
楚行低低嗯了聲,拿起備用的竹籤,去扎瓜片,習慣握刀劍的手,用起竹籤卻生澀地很,連續扎了兩次都沒扎起來。陸明玉剛偷偷往下拉完裙擺,藏好雙腳一偏頭,恰好看見剛剛離盤的瓜片從竹籤上掉了下來。
男人沉默地放下竹籤,不想吃了。
陸明玉忍俊不禁,楚行坐正了,她撿起他的竹籤,熟練地扎了一塊兒起來,垂眸遞給他。
楚行默默接過,視線再次看向她腳,卻隻看到蓮紅色的裙擺,再品著瓜皮的甘甜,楚行眼底浮現一絲笑意,隻是幾日沒碰她,她臉皮就又薄回來了,連腳都不好意思給他看,居然還使出調虎離山之計。
楚行喜歡她愜意躺在藤椅上的樣子,既然她拘謹起來,楚行也不想再浪費時間,抬手,又去摸她頭發,淡淡道:“差不多了。”
陸明玉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既然他這麼說,她馬上起身,細聲道:“那我去梳頭。”
才走兩步,身後的男人也起來了,隻隔一步距離跟著她。陸明玉情不自禁地心跳加快,佯裝鎮定跨進堂屋,想叫攬月進屋幫忙梳頭,楚行卻比她先開口:“夏瓜性涼,夫人不宜多吃,外面桌上的賞你們了。”
攬月、採桑齊聲道謝,識趣地去桂花樹下吃瓜。
陸明玉停在外間門口,聽著丫鬟們離開的腳步聲,她終於確定了危險。她心慌,晚飯還沒用呢,那種事情,她還是更喜歡夜裡,夜深人靜夫妻悄悄地好,現在就來,以楚行的本事,至少半個時辰她都不用指望出來了,便是努力不出聲,丫鬟們也猜得到。
她慢慢轉身,小聲地抱怨道:“我才吃了幾塊兒……”
楚行已經中了她一計,看著她羞紅的臉頰,明明知道他要做什麼卻還想拖延,楚行什麼都沒說,徑自上前,一彎腰,便熟練地將她打橫抱了起來。他堂而皇之,連借口都不找了,陸明玉羞惱地捶他胸口,“你,再等等不行嗎?”
楚行隻管往前走,大步流星地抱著妻子跨進內室,直奔床榻。
路過衣櫥,陸明玉忽然升起一絲希望,急著攀住他肩膀,仰頭道:“國公爺,我給你做了一件夏袍,剛做好的,你現在試試?”
楚行垂眸。對上他犀利的鳳眼,陸明玉心虛地別開眼,面若桃花。
楚行掃向衣櫃,再看看身上鴉青色的衣袍,這才放她下去。
陸明玉松了口氣,換衣服需要時間,她再故意挑挑毛病,磨蹭一下就要擺飯了。
念頭剛落,屏風後卻傳來楚行平靜的聲音,“你幫我換。”
第133章 133
陸明玉嫁給楚行快一個月了,但她還沒有真正見過楚行的廬山全貌。
白日裡楚行要去上朝,陸明玉醒的時候楚行早就進宮了,陸明玉很少有機會看見他起來更衣。傍晚楚行回來,陸明玉總是先鑽進紗帳,楚行也是穿著中衣進來,夫妻倆先說說話,他才開始把她當竹筍一點點剝了衣裳,那時陸明玉眼睛早閉上了。
換句話說,陸明玉的手,比眼睛更熟悉楚行的身體。
現在楚行居然讓她幫他更衣?
夏日天熱,他的外袍若是脫了,渾身上下就隻剩一條中褲。想象楚行坦著胸膛站在她面前,陸明玉低頭,掃眼旁邊的四季如意屏風,她忽然福至心靈,忍笑“啊”了聲,邊往外走邊底氣不足地道:“我有件事忘了吩咐採桑了,衣服在衣櫃裡,國公爺自己換吧……”
說完再不看屏風,紅著臉逃了出去。
天還沒黑呢,她難為情。
楚行從屏風後繞過來,隻瞥見她狡猾逃竄的背影,人走了,珠簾來回來去地晃動,發出悅耳的珠玉撞擊聲。楚行盯著那晃動的珠簾,臉上的錯愕慢慢被無奈取代,難道他的身體是洪水猛獸,她始終都不敢看?
坐到床上,楚行默默平息欲火。不怪她難為情,是他素了幾日,自制力越來越差了,回來見到她嬌憨可愛地靠在藤椅上,聞到她身上剛剛沐浴過後的玫瑰清香,他忽然就壓抑不住,連頓飯的功夫都等不及。
平靜下來,楚行看眼衣櫥,自己脫了外袍,緩步來到衣櫥前。
裡面掛著一件玉青色雲紋缂絲夏袍,除了顏色,楚行對衣物沒有什麼講究,也鮮少留意自己的衣袍上都繡了什麼,但這是小妻子親手為他縫制的,楚行慢慢託起一條袖子,手指輕輕地摩挲,上好的缂絲料子清涼細膩,仿佛也沾了她身上的玫瑰香。
喜歡看他穿淺色衣袍?
楚行目光柔和下來,取出成衣,熟練披到身上,長臂套進袖子,腦海裡浮現那日她站在床上,小手拿著尺子一一丈量他肩寬臂長,溫柔又賢惠。可很多時候,她在他心裡依然還是一個小姑娘,一個他希望永遠無憂無慮的小妻子。
穿好了,楚行側身看向鏡子,並無不妥。
再看看內室門口,楚行走到書桌前坐下,拿起她剛剛隨手放在這裡的遊記看。
陸明玉在堂屋裡躲著呢,她是覺得楚行不會為了這點小事生氣的,可楚行遲遲不出來,陸明玉心裡不免有些忐忑。院子裡採桑、攬月端著果盤去走廊那邊吃了,想必料到她與楚行會做什麼,陸明玉又羞又惱,但她更怕楚行因為欲求不滿而生氣。
陸明玉躡手躡腳地回到內室門口,躲在左邊,再小心翼翼地探頭往裡看。透過珠簾縫隙,卻見一道玉青色身影側對她坐在書桌前。男人脊背挺拔,左手搭在桌子上,右手翻書,頭微微低著,玉青色的衣領襯得他面如冠玉,又緩和了他平時的冷峻。
陸明玉看呆了,好像回到了那年楚行跳水救她,事後臨時換上父親一套差白色的衣袍,眉目清雋,玉樹臨風,一下子從威嚴的武將變成了風度翩翩的如玉公子。這樣的楚行,讓她躲在這裡看一晚上,陸明玉都不會覺得累。
她不累,楚行替她累,鳳眼看著書頁,低聲喚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