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眼睛直了。
陸明玉怕他胡來,給他安排差事,“我腿有點酸,你幫我捏捏。”
楚行吞咽了下,轉身挪到她身旁,任勞任怨。
第二天便是棠棠的滿月,楚國公府賓客滿門。
永寧宮裡,陸筠昨日雖然去看過侄女了,這樣的好日子不能過去,她還是有點失落,但她記住了教訓,明惠帝過來時,她表現地天衣無縫,一心陪明惠帝說話。
“馬上端午了,阿筠想去看龍舟賽嗎?”明惠帝摟著她,寵溺地問。
陸筠搖搖頭,真的沒興致。
明惠帝好奇地追問原因,陸筠笑了下,低頭道:“劃船的人都露著胳膊。”
一群壯實漢子,一排排明晃晃的結實手臂,陸筠幼時看過,羞得慌。
明惠帝被她逗得大笑,捏著她胳膊道:“那朕讓他們換上帶袖子的衣服。”
陸筠連忙勸阻,紅著臉道:“我不喜歡看,百姓們看得熱鬧,七哥因為我下那樣的旨意,傳出去該惹人說闲話了。”
明惠帝隻是開個玩笑,聽她這麼懂事,他愛憐地親她小臉,“好,他們賽龍舟,朕陪阿筠遊船賞荷,就咱們兩個。”
陸筠還是拒絕,但這次明惠帝沒聽她的,端午一到,他半拉半拽地把陸筠帶到御花園的靜湖旁。湖邊早就準備好了一條烏篷船,侍衛劃船,明惠帝拉著陸筠坐到船篷中,臨窗賞景。
陸筠一開始挺新鮮的,船行了一段,她越來越不舒服,自覺堅持不下去了,陸筠捂著胸口求他,“七哥,咱們回去吧,我……”
話沒說完,胃裡一陣翻滾,陸筠慌張往蓬外跑,伏著船欄幹嘔起來,小臉慘白。
她進宮後第一次生病,明惠帝又急又心疼,一邊幫她拍背,一邊呵令侍衛快速靠岸。陸筠無力地靠在他懷裡,難受到說不出話,閉著眼睛不敢看湖面,心裡卻突然冒出了一個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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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不是有了?
不知是不是在姚家喝了太多湯藥,她月事變得不準了,有時候隔兩個月才來,故無法憑借月事揣度是否懷孕,現在她莫名地想吐,也許……
念頭才起,陸筠又自己給推翻了,她才進宮兩個多月,不可能的。
心煩意亂,到了岸上,明惠帝抱起她往乾元宮趕,她也沒有多勸。
兩刻鍾後,乾元宮後殿,太醫院院使笑著松開陸筠手腕,起身朝明惠帝道賀,“恭喜皇上,娘娘這是喜脈。”
第169章 169
她有孕了?
目光從太醫身上收回,陸筠不敢相信地低下頭,才做出這個動作,眼淚先斷線珠子般掉了下來。
她有孕了,她身體真的沒有問題,她真的要當娘了……
淚如雨下,陸筠抬頭望向明惠帝,感激還是狂喜,她分不清楚。
總管太監郭邕悄悄朝太醫院院判使個眼色,兩人默默退了出去,明惠帝則大步走到陸筠身旁坐下,緊緊將人摟到懷裡,低頭親她腦頂,“阿筠,朕說過會給你一個孩子,沒有食言是不是?”
陸筠隻是哭,手抱著他脖子,哭得酣暢淋漓,把壓在心底的所有委屈都哭了出去,姚老太太嫌棄她的那副面孔也終於模糊起來,直到消失不見。
她嗚咽出聲,明惠帝很心疼,但他沒有勸止,隻輕輕地摸著她腦頂。曾經他親眼目睹陸筠為了求子把自己折騰地人不人鬼不鬼,親眼看到她在觀音峰前虔誠祈求,他知道她比所有人都盼望做娘親,他能理解她的每一滴眼淚。
等陸筠哭夠了,明惠帝抱著她道:“阿筠,從今天開始,你搬過來與朕同住。”
對她來說,這個孩子來得不易,隻有一直把她帶在身邊,明惠帝才能放心,不然他無法想象,萬一孩子出事,陸筠大喜大悲之下,會變成什麼模樣。
陸筠已經平靜下來了,聞言本能地搖頭,聲音帶著剛哭過的沙啞,“不用了,永寧宮挺好的,林姑姑、福公公都很細心周到。”他對她夠好了,因為懷了孩子就搬到乾元宮,陸筠怕別人說她闲話。
“你敢違抗朕的口諭?”明惠帝抬起她下巴,面無表情地道。
陸筠知道他在故意嚇唬人,也知道他做的決定根本沒有更改的可能,隻能都聽她的。
容妃有孕、容妃搬到乾元宮養胎,這兩個消息幾乎同時傳了出去。
昭陽宮中,萬皇後閉著眼睛轉動手腕上的佛珠,面容慈和。瑞王生母賢妃聞訊,呆呆地坐在窗前,目光空洞,不知在想什麼。四皇子生母德妃得到消息,氣得連續砸爛一整套茶具,想不通陸筠到底哪裡好,皇上居然那麼寵愛她。淑妃是幾人裡面最年輕的,也是唯一露出喜意的,將院子裡玩耍的五皇子叫到身邊,笑著道:“容妃娘娘有孕啦,明年烔哥兒就要當哥哥嘍。”
五皇子才四歲,聞言興奮道:“是弟弟還是妹妹?”
淑妃笑道不知,隻囑咐兒子將來一定要照顧新弟弟或妹妹。
烔哥兒認真地點頭,然後繼續玩了。淑妃望著兒子小小的背影,心裡一片平靜。兒子太小,上面有幾個兄長,也沒有多得皇上寵愛,怎麼輪也輪不到她的兒子。淑妃不想站隊,但人在宮中,免不了的,非要選一個,淑妃願意押陸筠這一胎。
陸筠若生皇子,六皇子有獨寵後宮的母親,有文武雙全的母族,隻要比慶王聰明,便極有可能奪得大位。自己的兒子與六皇子年齡相近,兄弟倆一起玩耍,還容易培養感情,一旦六皇子登基,兒子應該能撈個闲王當當。如果陸筠生了女兒,那兒子與妹妹關系好也礙不到誰的眼。
皇宮之外。
入夜了,慶王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一旁慶王妃挺著鼓鼓的肚子,察覺丈夫再次轉身,她想了想,柔聲道:“王爺,我娘跟祖母都說我肚子尖,肯定是男胎。”
她很快就要生了,就這幾天的事。
遲遲沒有嫡子,一直是慶王的心病,聽說妻子懷得極有可能是兒子,慶王總算略感欣慰。翻身過來,大手輕輕地摸著妻子肚皮,想到妻子身後的楚國公府,慶王先是欣慰,忽而又記起,楚行娶的是陸家的姑娘。
前年妻子對他提及楚、陸兩家的婚事,慶王還很滿意,可是現在,陸斬的女兒被父皇當成寶貝寵,真遇到事情,陸家不可能幫他,那楚國公府,楚行才是一家之主,他會幫枕邊人的姑姑,還是出嫁多年的堂妹?
昏黑的紗帳中,慶王眉頭深深皺了起來,但他聲音很平靜,與妻子闲聊幾句孩子,才狀似無意地道:“對了,我記得你好像說過,你嫂子生女難產,現在可恢復好了?”
聽到難產二字,慶王妃小腹不受控制地縮了下,她慢慢扶住肚子,忍著那莫名地不適道:“好的差不多了,不過喬老叮囑她六月再出門,比尋常婦人多坐一個月的月子。”
慶王隻是想把話題引到楚行夫妻身上,敷衍地點點頭,繼續道:“世謹與你嫂子年紀差了十幾歲吧?老夫少妻,你嫂子又是百年難遇的美人,世謹平時是不是特別寵她?”
論關系,陸明玉是他的表妹,慶王見過陸明玉,知道那是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不過兩人沒打過什麼交道,因此稱呼上並不親昵。
堂兄寵陸明玉嗎?
慶王妃回想母親對她說的家常,得到一個很清楚的答案,寵,堂兄疼愛陸明玉可能比明惠帝寵愛陸筠有過之而無不及,隻是堂兄穩重內斂,除了家裡人能從蛛絲馬跡看出來,外人並不知曉。
但她不能對丈夫說實話,不能讓丈夫覺得堂兄與陸家更親,不能讓丈夫懷疑她這個妻子可能無法為他提供什麼助力。一旦丈夫懷疑了,他就會放棄她放棄楚家,轉而偏寵側妃,力求鞏固別的勢力。
“就是普通夫妻吧,不是特別寵。”慶王妃上半身往丈夫那邊挪了挪,腦袋枕著他伸過來的手臂,輕聲道:“我堂兄性子極冷,對盈盈都不怎麼熱絡,嫂子長得好,堂兄難得開了次竅,不過娶回家了也就那樣,更何況……”
說到這裡,她忽然懊惱般吞下了後面的話。
慶王被她挑起了好奇心,繼續追問。
慶王妃無奈,先叮囑丈夫千萬不要外傳,才低聲道:“嫂子難產,產後大出血,喬老說了,嫂子以後再無懷孕的可能……唉,堂兄膝下無子,嫂子家世擺在那兒,堂兄將來隻能從二弟那邊過繼個孩子了。”
庶子便是記在主母名下當嫡子養,也沒資格繼承爵位。
慶王聞言,心裡兩塊兒石頭,總算落下了一塊兒。一個不能為丈夫傳宗接代的正妻,生的再美,男人早晚會心生厭棄,這種情況,楚行可能比他更盼望陸家失勢,那樣他才可以肆無忌憚地休了陸明玉,再娶正妻,讓親生兒子繼承國公府的爵位與家業。
這麼一想,慶王放松地閉上了眼睛。
他是男人,也最了解男人。
慶王睡著了,慶王妃心裡卻一片煩惱,祖母有什麼話都對母親說,母親再對她說,所以她知道堂兄並不介意過繼子嗣,她現在能糊弄丈夫,時間長了,紙肯定包不住火,除非,堂兄在真相敗露之前,真的不寵陸明玉了。
如何不寵?
看眼身側的丈夫,再想到王府那位側妃,慶王妃無聲苦笑。喜新厭舊,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陸明玉姑侄倆受寵都是憑借她們過人的美貌,或許,給堂兄安排個容貌媲美陸明玉的妾室,堂兄便會移情別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