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燃

第30章

字數:3622

發佈時間:2024-12-10 14:10:53

  信息剛發出去她就看向遠處坐著的梁延商。梁延商手裡還拿著水,他把水放在了腳邊,側了下身子從褲子口袋裡將手機拿出來瞧了一眼,抬起頭朝尹澄看來。


  這次尹澄的眼神沒有躲開,目光筆直地看著他。梁延商在低下頭的時候唇角微揚。


  尹澄掌心的手機震動,她低下頭。


  商:【不想我走?】


  她盯著這條信息看了足足半分鍾都沒有任何動作,似乎怎麼回都有點奇怪。


  是的,你快走吧。或者的確不想你走,留下來吧。


  無論哪種回答都會讓她掉進一個怪圈,所以她幹脆沒有回復收起了手機,也沒有再朝梁延商看去。接下來的路一直埋頭爬山,盡管她清楚他就跟在她後面。


  路過那段接近45度的陡坡時,幾乎要手腳並用。由於那段山路較窄,隻能一個人一個人上去。幾個年紀輕的男人先爬了上去,在平坦一點的地方做接應。跟在尹澄後面的梁延商超到了前面,或許是他腿長的緣故,本來難以下腳的地方,他直接一步就跨了上去,頗為輕松。


  尹澄爬到那裡時稍微斟酌了一下落腳的位置,猶豫的這幾秒,兩隻手同時朝她伸了過來。


  尹澄動作停住,抬頭看見魏聖宏和梁延商站在她的上方,她的目光落在面前兩隻手上,眉心微動。


  魏聖宏側過視線瞧向梁延商,梁延商也目光冷峻地轉過頭回視著他。一種屬於男人之間微妙的較量在他們眼神中彌漫開來。


  魏聖宏先開了口,玩笑道:“來看看我師妹會選誰。”


  話音剛落,梁延商感受到微涼的指尖,唇畔輕勾,剛握緊她就發現尹澄同時也抓住了魏聖宏,拉住他們腳一蹬上了陡坡。


  旁邊有人打趣道:“尹工這叫雨露均沾。”


  魏聖宏笑著松開她去拉後面的人,然而梁延商卻收緊指節將她往自己面前輕輕一拽,低聲說道:“人的欲望要適度釋放,總是壓抑著會出毛病的。”


  說完他松開她,這細微而隱秘的動作,除了尹澄沒有人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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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拽了下包袋:“謝謝提醒。”


第27章 山野萬裡,草木皆動。


  他們抵達勘測位置的時候太陽正火辣,尹澄本來為了防曬是不願意脫掉外套的。後來熱得實在胸悶氣短,也顧不得什麼紫外線,脫了外套掛在樹杈上。真忙活起來也就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超人用了。


  休息的時間很短,眾人隨便填飽肚子,就聚在一起碰了個頭。隨身物品統一堆在一個地方,梁延商瞧見羅哲過去翻找東西,他手邊的那個包好像是尹澄的。


  尹澄回來拿東西的時候,梁延商也就多問了一句:“你包裡有帶什麼資料嗎?”


  “沒有啊,怎麼了?”


  “我以為你那個師弟到你包裡找東西。”


  尹澄沒有跟梁延商說幾句就被叫走了。


  今天採集樣品的範圍擴大了,為了提高效率,幾乎全員出動。兩人一組,兵分幾路,按照昨晚商量的路線分別前往不同的方向,兩個小時後回來集合。


  鄭工把梁延商叫到一邊,麻煩他幫忙看著這些儀器,又跟他簡單交代了一番。等梁延商再折返回來的時候,尹澄他們已經出發了。


  梁延商找了處地勢較高的地方,靠在樹上打盹。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好似聽到山間傳來什麼聲音,他倏地睜開眼直起身子。


  環顧四周,風無聲地吹著,太陽安靜地穿梭在雲層中,重巒疊嶂的山脈靜得連蚊蟲的聲音都好似消失不見,寧靜的山谷沒有任何異樣。但如此一來梁延商也睡意全無。


  兩個小時在山外風和日麗,大山深處的氣候卻瞬息萬變。


  不知不覺起了風,有人陸續回來了,梁延商問了一句:“有看到尹澄嗎?”


  那人回道:“尹工跟我們不是一條路線。”


  “她跟誰一道的?”


  “他們那邊的小羅吧。”


  梁延商眸色微緊,出聲問道:“他們走的哪個方向?”


  ……


  尹澄和羅哲根據GPS定位的採樣路線往東南方向行進。


  或許是出發前梁延商問她的那句話給尹澄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心理暗示,這一路上她有點防著羅哲。但是走之前她檢查過自己的包,沒多出什麼也沒少什麼,該在的都在,並未發現什麼異樣。


  起初兩人配合還很順利,走了大概半個多小時的時候,羅哲總問她累不累?要不要休息會?


  盡管尹澄一再強調,他們最好節省時間,忙完回去再休息,羅哲還是建議她可以歇幾分鍾喝口水。


  他一開始說這話的時候尹澄並沒有當回事,然而當他第二次提出喝水時,尹澄照做了。


  她停下腳步擰開水壺背過身去喝了一口,然後將水壺放進包裡。一旁的羅哲隻是看著,鏡片後的雙眼過於冷靜,給尹澄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


  兩人又開始出發,剛走五分鍾,羅哲便問尹澄累不累?


  尹澄停下腳步順勢回道:“是挺累的。”


  羅哲警惕地看了眼四周,對她說:“那我們就再休息一會。”


  尹澄將包扔在了一邊:“好啊。”


  在她扔完包的間隙順勢看了眼手表,按照時間推斷現在太陽的位置在西南方向。她不露痕跡地抬起眼簾望了眼上空,然後蹲下身面朝東北,順勢在包裡翻找東西。


  期間她刻意放緩了動作,關注著垂直在地上的影子。


  當身後的人影漸漸靠近時,她已經摸到了包裡的地質錘。


  ……


  梁延商的腳步越來越快,他不停撥打著尹澄的電話,手機根本無人接聽。穿過荊棘的灌木,踏著泥濘的土坑,他急切地喊著尹澄的名字,吼聲回蕩在山谷間。


  尹澄聽見了,回了聲:“在這。”


  樹林裡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羅哲拎著包拔腿就跑,那小短腿速度驚人。梁延商猛地從叢林裡蹿了出來朝著羅哲的方向就追了過去。


  尹澄對他喊道:“別追了。”


  梁延商這才回過頭來,這一眼看得他心髒一緊。尹澄驚魂未定地拿著地質錘,上面都是血,就連四周的地上也血腥點點。


  他大步走到她面前問道:“傷著哪了?”


  尹澄大口喘息著對梁延商搖著頭:“不是,不是我的血,羅哲的。”


  “他幹了什麼?”


  “他可能在我的水裡動了手腳,我不確定。”


  梁延商立馬想到羅哲剛才鬼鬼祟祟的行為,詢問道:“你喝了?”


  “我的確當著他的面把水拿出來,讓他誤以為我喝了,之後他拿出了一截麻繩。”


  梁延商開始檢查尹澄露在外面的身體,確定沒有受傷後,問道:“他拿麻繩做什麼?想綁了你?”


  “有可能,我快他一步動了手。”


  說到這尹澄把沾滿羅哲血的地質錘扔了。


  梁延商直接爆了粗口,把尹澄愣了下,這還是她第一次見梁延商罵人。


  緊接著他拿出手機走到一邊不知道打給了誰,對著電話裡的人說:“一米七出頭,穿灰色衣服,戴個眼鏡,長得像西蘭花。”


  尹澄側目瞧去,這是什麼比喻?而後又回想了下,羅哲那發型的確是有點西蘭花的感覺,梁延商描述得還挺形象。


  隨即就聽見他聲音冷厲地對電話裡說:“不行就直接封村找,你去找周村長,就說是我找人,讓他配合……”


  尹澄將沾了血的地方擦幹淨,湿紙巾落在皮膚上本來該是有些涼快的,此時她卻豎起了汗毛。隱約感覺到空氣中兩股對衝的氣流,她下意識抬頭看去,那片隆起的寶塔狀黑雲已經悄無聲息地籠罩而來。


  尹澄迅速側過頭喊了聲:“梁延商。”


  梁延商還在打電話,這會信號不好,時斷時續的。


  尹澄顧不得那麼多,背起地上的包再次對他喊道:“梁延商,掛了,快。”


  梁延商意識到不對勁,掛斷電話問道:“怎麼了?”


  “要下暴雨了。”


  梁延商當即收起手機:“先回去。”


  “來不及了,找地方躲雨。”


  “我上來的地方有個土坡。”


  說完就要轉身,尹澄知道他說的是哪裡,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眼裡瞬間翻起一陣洶湧:“不要去,你聽我的,跟我走。”


  說完不給梁延商反駁,拽著他就往高處爬。梁延商低頭看著她緊緊攥著他的手腕,反手握住她,另一隻手從她肩上挑過背包扔在自己肩頭。


  果然不出兩分鍾就有雨點砸了下來,頭頂的光線被漸漸阻隔,不過轉瞬即逝的功夫,天一下子就暗了下來。


  途中梁延商發現一處可以躲避的地方。


  尹澄瞥了眼,腳步卻沒有絲毫停下的跡象,扯著梁延商繼續往上。她刻意避開陡坎處好走的地方,往葳蕤的叢林裡跑。


  交錯斷裂的古樹和莽莽榛榛的藤蔓從眼前一一掠過,不時出現在腳邊的螞蝗、蜈蚣和他們一樣似有追兵。


  雨勢已經壓了下來,落在樹葉上濺湿泥土。梁延商不知道尹澄要帶他去哪,但她的手心和他貼在一起,如此緊密,刀山火海,他也得跟著走一遭。


  當然,尹澄不可能帶著梁延商去赴火海,爬到高處較為平坦的地方後尹澄便停下了。雖然位置安全了,周圍卻找不到合適的避雨處,隻有個僅能容得下一人的石縫。


  眼看雨勢越來越大,尹澄從背包裡拿出雨衣,對梁延商說:“你坐進去躲雨,我在外面。”


  梁延商卻一把扯過她的雨衣塞進縫隙,鋪在泥濘的土上,彎著腰先將身體卡了進去,對尹澄招手:“快來,擠一擠。”


  尹澄還杵在外面,發絲已經被雨水打湿,梁延商對她喊道:“什麼時候了你還跟我矯情?”


  尹澄將背包扔給他,蜷起身體鑽了進去。石縫實在太窄,即便尹澄已經將身體縮到不能再縮了手肘依然跟他緊挨著,避無可避。


  此時的尹澄已經有些精疲力竭,採樣工作走了一個多小時的山路,又跟羅哲惡鬥一番,還跑了這麼長時間,人一坐進來就有點虛脫了。偏偏這個縫隙太小,隻能僵直著身體。


  梁延商瞧了她一眼:“剛才找的那兩處地方你不去,非要跟我擠在這。”


  尹澄氣喘籲籲:“陳老板不是說這裡會發山洪嘛。那邊是下坡路,土質太松不能避雨。後來那個地方地質凹陷,碎石多不安全。”


  梁延商挑了下眉梢:“搞地質工作的就是不一樣,那種情況你還能分析地形?”


  暴雨徹底傾瀉而下,大雨順著石縫的邊緣形成密集的雨簾,將縫隙裡阻隔成狹小的空間。尹澄縮了縮腳,抱住膝蓋,目光空洞地看著黝黑低沉的天際。


  梁延商見她面色蒼白,問道:“剛才沒嚇著吧?你這一路拽著我跑跟逃命一樣。”


  尹澄沒有說話,眼神凝滯,好似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再次開口時,她的聲音像從天邊回蕩過來,冰冷,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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