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坎需要她自己過,眼前的雲霧需要她自己去撥開。他會一直陪在她身邊,卻不能替她選擇走哪條路。
把許涼送回家,葉輕蘊不得不去公司一趟,昨晚剛回來,今早又去擺放老人,他分手乏術。這時候終於有空,又要將自己投身到忙碌中去了。
一到公司,譚柯寧看見他就跟看見救星似的,就差兩眼汪汪抱大腿。
葉輕蘊哭笑不得地說:“怎麼這副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兒是動大刑的地方”
譚柯寧坐在沙發上,面上不敢輕舉妄動,心裡對他怒目而視:這兒比動大刑還殘酷。
這幾天他被顏氏給折騰得夠嗆。聖安已經在枝州安家落戶,雖然低調,但仔細一探,也不是問不出個所以然。
所以顏氏慌了,到譚柯寧這兒找門路,探風聲。華聞上下都在傳,譚副總剛正不阿地拒絕了一大票美人豪宅,就等著總裁回來檢閱他的兩袖清風。
葉輕蘊一見滿臉疲憊的譚柯寧,就知道中間曲折不少。
譚柯寧先是倒了一肚子苦水,後又正色道,“顏氏起先姿態放得很低,把材料價格壓到利潤底線。可後來顏藝珠大概回去左右了風向,顏氏的管家來了一趟,語氣雖然不像以往那麼囂張,但字眼裡面的意思卻是如果我們這邊舍棄顏氏,那麼他們就會和霍家聯手到底”
葉輕蘊沉吟低笑,“想攀上霍濟舟這棵樹?那也得先瞧瞧這棵樹是不是長歪了”
譚柯寧一聽他這語氣,就知道他已經有了對策,便問:“又存了幾步棋?”
葉輕蘊淡聲道:“後續我出手的機會並不多,好好當個觀眾就行了”
既然他這樣說,譚柯寧便有了主心骨。公事有了結果,他又想起來問:“你在咱們大廈後面的B座樓頂上折騰什麼呢,我瞧著,是要建個樓頂花園的意思”
他走之後,工程一直交給方譽在照管,這幾天也不知進行到哪一步。
正思忖著,方譽便敲門進來了,說:“聖安嚴先生的助理蔣臨友來了”
葉輕蘊心想嚴聖希的風聲還挺快,接著就讓方譽把人請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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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臨友一如既往的沉穩表情,恭敬地對葉輕蘊道了聲好,接著道明了來意,“有人想見葉先生一面,不知您現在是否有空”
葉輕蘊淡笑說:“現在恐怕不行,我昨晚才從美國回來,早已積了一大堆公務,今天要趕著處理完。麻煩你回去跟嚴先生說一聲,改天再聚”
他有意冷一冷現在同聖安的關系。
聖安的根基一直在國外,突然回國,並且和華聞搭上線,其實目的是阿涼。把兩家公司綁在一起,未必就沒有讓自己站在阿涼母親那邊,幫著勸說阿涼的心思。
葉輕蘊打小就沒怕過任何人的威脅,聖安也不是自己唯一的選擇。現在顏氏拼了命想和華聞維持合作關系,隻要他一句話,犧牲掉顏藝珠在顏氏的位置也說不定。
他要給阿涼爭取到最寬的選擇空間。
蔣臨友抬眼看著坐在老板椅上,風華絕代的男人,說:“想見您的不是嚴先生,而是我們太太”
葉輕蘊撫著袖扣的手一頓,如果是嚴聖希,還可以推說工作太忙,畢竟可以當做預備合作者看待;但來者是阿涼的母親,再怎麼說也算長輩……
想了想,他對方譽和譚柯寧道:“你們先去工作,我去去就回來”
二人應了,出了總裁辦公室。
葉輕蘊這才同蔣臨友乘電梯下去。
“我們太太生病了,還堅持過來拜訪。先生在家裡發脾氣也無可奈何。葉先生,雖然您有您的立場,但也請體諒一下我們家太太的一片苦心”,蔣臨友語氣誠摯地說道。
葉輕蘊點點頭:“待客之道我懂。但再多的,我沒有選擇權”
蔣臨友知道他不會輕易答應,本來也沒怎麼抱有希望。便不再說話,和葉輕蘊去了一家茶館。
到了地方,蔣臨友並沒有下車,又跟葉輕蘊道了一次謝,就上了車。
葉輕蘊進了茶館,裡面布置得古香古色,情調高雅。
關鍵是很安靜,看來是清了場的。
臺上兩位戲劇演員正在準備,看來是這家茶館的特色。
葉輕蘊一步步走得近了,到美貌婦人面前停了下來。
隻見她動作嫻熟地泡著茶,一舉一動皆成美景。身上那股安然氣韻,更讓人折服。
潘婉芸臉色略帶蒼白,膚色有些透明。一抬臉,容貌和許涼有四五分相似。
葉輕蘊忽然有了一股親切感。
她對葉輕蘊笑了一下,聲音帶著柔緩,“請坐”
葉輕蘊坐了下來,潘婉芸替他斟了茶,說:“明前的龍井,味道甘甜,我年少時愛喝。後來卻迷上生普洱,喝起來微苦,但苦得讓人清醒”
知道她想聽什麼,葉輕蘊接話道:“阿涼喝茶比較雜,她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他一提起許涼臉上就微微帶著笑,“六安瓜片,火溪湧青,還有猴魁,她都會喝一點”
他目光裡含著笑,但潘婉芸眼眶裡卻漫起眼淚。她甚至聽得見淚水從體力湧上來的聲音。
她怕自己一開口就是哭腔,沒有說話,隻點了點頭。
這時候臺上的表演開始了,表演者唱腔圓轉,一出口,恰好是越劇《庵堂認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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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女友力max
“真的很感謝你能過來一趟,原本我是不怎麼抱希望的”,潘婉芸笑了一下,“沒別的意思,也不是想讓你幫著勸說阿涼。畢竟我缺席她的生命這麼多年,依她那種慢熱的性子,一下子接受我倒奇怪”
這一點還真被她給說著了。對於許涼的慢熱,葉輕蘊深有感觸。他們結婚兩三年,關系才定下來,可見她神經有多粗。
葉輕蘊品了一口茶,慢吞吞地說:“她是有一點,但不是缺點”
潘婉芸帶著愁意的臉色一下子舒展開來,眼睛看過去,他一身挺括的西裝,姿態悠然,有一股雲淡風輕的氣質。話裡話外都是對許涼的寵愛之意。
忽然有些羨慕他。
一切的關懷和疼愛都可以光明正大,擺到臺面上來。不像自己,同阿涼父親的關系,給女兒帶來的是一輩子的汙點。
潘婉芸垂眸,杯子裡的茶葉徹底沉入杯底,沒有一絲波瀾。
“這次回國很突然,我隻是一時頭腦發熱,考慮得不太周全,大概阿涼給嚇壞了吧”,說著她苦笑了一下,“我不是個稱職的母親,這一點我從不否認,她心裡抗拒我,也不是沒有道理”
葉輕蘊說:“別小看她。阿涼我最了解,她體諒您的苦心。你們上一輩有你們的苦衷和身不由己,但她從小受到的父母關愛實在少。說到底,上一輩的糾葛,讓她差一點成為犧牲品。所以這麼多年,我護著她,因為別人欠她一份守護”
這話說得不太客氣了,甚至有些刺心。因為葉輕蘊的個性就是這樣,有千般苦衷,但他們家阿涼的苦也不是白受的。或許這一點心結會翻篇,她們母女相認,但因為心疼她,葉輕蘊心裡仍帶著怨懟。
就是因為她記性太差,不擅長記恨,所以他來幫著當惡人罷了。
潘婉芸沒有說話,臉上漸漸泛白,對於他的話,一句也沒有辯駁。因為所有指責都理所當然。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下來,隻聽得見臺上咿咿呀呀的唱腔,餘韻繞梁三日,直透人心。
過了好一會兒,葉輕蘊舒了一口氣,“這些話本不該由我來說,但舊事忍不住。您多擔待”
潘婉芸徐徐搖了搖頭,耳邊的吊墜隨著擺動輕輕蕩漾,“沒有人比你更有資格說這話了。阿涼是由你帶大的,這話說來也不為過。今天找你來,本是想跟你說一聲謝謝。可我現在發現,你不需要,因為你愛得心安理得”
葉輕蘊想了想,問道:“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上次她突然出現,已經將許涼嚇得不輕,他真怕對方又有什麼突然動作。
如果面前這個是敵人還好,也不用留什麼情面。但這個人是生下阿涼的人,他就不得不一再斟酌。
“再她沒想好之前,我不想給她造成什麼困擾。還有,聖安子公司的股份”,說起這個她語氣裡帶著無奈,“聖希他太魯莽,根本沒和我商量就行事。關於聖安和華聞合作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有什麼負擔,公是公,私是私,理開了就行”
葉輕蘊點了點頭,心裡松了一口氣。看來她也知道現在冒進不是個打開局面的好主意,也有心給阿涼時間。
這樣最好,等阿涼什麼時候把心思給理順,把縮回去的腦袋再伸出來,再談其他吧。
“您會回美國麼?”,葉輕蘊問道。
潘婉芸帶著悵然的語氣說:“暫時不會。好久沒有回家,以前常去的地方已經不認識了,家裡也很久沒有回去過。或許還要等一陣子”
葉輕蘊點了點頭:“您甚少回國,我作為晚輩,理應盡心。如果有用得著的地方,您盡管開口”
隻要不是關於許涼,他一向好說話。
潘婉芸謝過他的好意,忽然問了一句,“你和阿涼從小訂過娃娃親嗎?”
她語氣裡滿是好奇,葉輕蘊忍不住笑了一下,“不是,她對這方面開竅晚,家裡的長輩也沒有過多拘束。即使我們家有這個意思,但嶽父他們都說不想把事情做得絕對,一切都由阿涼的心意為主”
隻是這麼一個小小的細節,潘婉芸也聽得津津有味,眼睛裡散著微微的光亮,殷切的看著他,似乎盼著他說得更多。
葉輕蘊忽然發現,或許這才是她今天來找自己的目的吧。
他這時才體會出,一個闊別多年的母親,對女兒的渴盼來。
哪怕隻是關於她的一個字,一件事,似乎這些小小的積累,就會拼湊出那個日思夜想的身影。
葉輕蘊又說:“她打小就是個很討喜的女孩子……”
兩人敘了半天的話,才相互道別,從茶館裡出來。
蔣臨友已經在外面侯著了,看他們家太太眼睛盈盈發光,精神也好了許多,看來是收獲不小。
再看葉輕蘊,還是那副從容不迫的模樣,對自己頷了首,往他汽車的方向去了。
晚上處理完一堆公事,又將顏氏的人打發了一遍,葉輕蘊轉了轉僵硬的脖子,這才起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