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小板凳,果戈裡撐著腦袋趴在窗臺上,望著窗戶外朦朧的街景,手裡揪著盆栽的一片綠葉,白色的三股辮垂在身後,安安靜靜,一動不動的,肩頭披著深色的鬥篷外套。
那雙有些奇怪的金色瞳孔眨也不眨地注視著窗外,像是看見了什麼令他覺得感興趣的東西。
城市的另一側,距離偵探社很遠的某個地方,在這綿綿的春雨裡,悠悠地升起了一縷淡到幾不可見的黑煙。
作者有話要說:
江戶川亂步、松本清張、橫溝正史並稱為“日本推理文壇三大高峰”,三次的亂步和橫溝是認識的,亂步還給他介紹過工作
——
關於奈奈子記不清“金田一”形象的原因:
①橫溝正史筆下的“金田一耕助”是一個不修邊幅的年輕和服男人,是《金田一探案集》的主角;
②有一部漫畫叫做《金田一少年事件簿》,主角叫“金田一一”,是個男子高中生,作者是金成陽三郎、天樹徵丸;
③漫畫裡的金田一一,漫畫作者把他設定成了金田一耕助的孫子,因為這個設定,橫溝正史的家人還和漫畫作者有過爭執,認為漫畫侵權,後來和解了,所以金田一一現在設定是金田一耕助的孫子;
④奈奈子把這兩個人搞混了,她沒看過漫畫和小說,所以以為漫畫和小說是同一個故事系列(就是以為漫畫改編自小說),以為兩個“金田一”是一個人,都是橫溝正史筆下的“金田一”,所以想到了“和服男”、“高中生”、“老爺爺(金田一耕助是金田一爺爺)”三種不同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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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定上,奈奈子的原世界沒有文野、柯南、守護甜心這些動漫,知道“金田一”這個形象的動漫是因為這個形象和小說有關系,相當於是一種推理小說的衍生作品,所以原世界存在《金田一少年事件簿》這部動漫
——
雜志《野生時代》應該就是對應現實裡的《野性時代》,很多推理小說家都在上面發表過小說。
文野漫畫裡,這個雜志上封面寫著的是《野生時代》,所以文中奈奈子看的就是《野生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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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野裡,橫溝正史是以“金田一”作為筆名寫小說的,我這裡私設成最開始他寫推理小說,就是寫的金田一系列,這個時期用的本名,後來去寫其他推理小說時,用了金田一這個筆名。
第70章
織田作之助走在商店街的街道上。
他是港口黑手黨最底層的成員,平日裡幹的都是些雜事,今天幫黑手黨旗下的商店調解和顧客間的退貨糾紛,明天去給某位因為愛寵走失而無心工作的會計找他的貓,後天來分部的事務所拿他們這個月的軍火購置申請單,諸如此類完全和“重要”不搭邊的雜活,換誰來都能做的那種。
今天來到商店街,是因為昨天夜裡,商店街的一家店鋪發生了搶劫事件,犯人至今還沒有找到,他來此調查情況。
被搶的那家店鋪是港口黑手黨旗下的一家典當行,典當行明面上是獨立運營的,隻有少數人知道在它身後站著的是港口黑手黨,除了普通的典當交易以外,這家店私底下還做著洗黑錢的生意,借由這一點,可以為港口黑手黨搜集到不少重要的情報。
聽說店裡死了兩個店員,織田此行除了向店長詢問情況以外,還需要去取回一本秘密賬簿,送去港口黑手黨的另一個事務所保管,以免這本賬簿在搶劫事件調查的過程中,被警方或是其他人拿到手。
今天是休息日,但大約是因為午後才下過一場雨,商店街的路上並沒有多少行人,他大步跨過了潮湿路面上積著雨水的水窪,朝著典當行的方向走去,在轉進一個拐角時,眼前行人稀落的街道上,出現了一個蹲在某家店鋪門口的小女孩。
那是一家拉面店,可以看得出來,店面不大,店門口的屋檐上掛著和風的布簾,地上還擺著一個鐵質框架內掛著塑料布的廣告立牌,大約有半人高。
小女孩就蹲在那個半人高的立牌邊上,抱著膝蓋,埋頭看著腳下的路面,不知道在看些什麼,小小的一團,像是雨後從牆角冒出的一棵小蘑菇。
街道還算是寬敞,足夠讓兩輛車並排著通行,小女孩蹲在店門口,其實相當的不起眼,一眼掠過就會直接被人忽視、讓人沒發現這裡還有個小女孩那樣的不起眼,存在感微弱得像是團空氣。
但是織田作之助還是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小女孩。
他看著那個安靜的、沒有表情的小女孩,從她那幼小的身軀上,感受到了某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織田作之助放慢了腳步,視線在那個小女孩身上多停留了幾秒,小女孩面無表情地盯著腳下的地面,黝黑的眼眸毫無感情,他又向前走出了兩步,才看清了她目不轉睛注視著的東西——隻是一列在雨後出行覓食的螞蟻而已。
小女孩就這樣沉默地盯著這群螞蟻,像是在觀測著什麼嚴肅而偉大的東西,動也不動一下,那樣一張沒有表情的稚嫩臉龐上,看起來像是莊重,又像是呆板,讓人猜不出她心裡正在想什麼。
——【好餓噢,拉面怎麼還沒煮好。】
蹲在店門口等果戈裡叫她進去吃拉面的奈奈子在心裡想到。
店裡的空調和排氣系統壞了,維修工還沒來,雖然說春天還有點冷,但是拉面的蒸汽熱騰騰地從鍋裡冒出來,也還是讓人覺得悶熱,尤其是在這樣雨後潮湿的天氣裡。呆在店裡太難受了,奈奈子就蹲在了店門口數螞蟻,讓果戈裡在店裡等著,等面好了叫她進去吃。
織田作之助並不知道奈奈子的小腦瓜裡裝著的是這樣樸實無華的一個念頭,他隻是稍微有些在意地多看了一眼這個小女孩,就收回了視線,想要繼續向前走去。
但就在這個時候——
機車的轟鳴聲從街道的另一頭傳來,下一個瞬間,一輛黑色的摩託車出現在街道盡頭的拐角處。
幾乎是沒有一秒遲疑的,車頭調轉、車身傾瀉到了幾乎貼近地面的程度,一個漂移急轉,那輛黑色的摩託車就衝進了織田作之助如今所在的這段街道,並且毫無避讓的意思,甚至又轉下了油門提速筆直向前衝來。
會撞到——織田作之助幾乎是是在立刻就判斷了出來。
這樣筆直衝過來的軌跡,必然會將那個蹲在拉門店門口的小女孩撞飛,而那個駕駛著機車的人卻絲毫沒有改變方向避開的架勢,看起來隻想以最快的速度通過這裡。
那個駕駛著機車的人渾身都包裹得很嚴實,戴著的頭盔讓人看不見他臉上的神情,這樣的一副裝扮,顯然是有意為之。
蹲在拉面店的門口的奈奈子這個時候,才因為聽見了機車轟鳴聲的時候,抬起了小腦袋,轉頭去看那邊的情形,但那輛機車卻已經離她不過十米的距離了。
織田作之助幾乎是下意識地跨出了一大步,朝著小女孩的方向疾衝了過去,猛地一個伸手將她拖到了懷裡,抱著她撲倒在地上,滾出去了兩圈,才撐著腿站了起來。
那輛機車衝過了奈奈子剛才站著的地方,毫無停頓地繼續想前駛去,織田作之助抄起了身邊那個拉面店的廣告立牌,將鐵架的折角處對準了機車上的那個背影,用上了力氣投擲了出去。
鐵質的架子破空飛出,狠狠擊中了駕駛者的肩膀,車頭失控,整輛機車向著一側歪去,織田作之助正想要乘勝追擊,再抓起什麼東西拋擲出去,讓機車倒下,但他還沒再握住點什麼,十多米外的那輛機車就突然一個打滑,翻倒在地,連車帶人在路面上滑了出去,撞到了路邊的消防栓,才終於停了下來。
駕駛機車的那個人似乎是被撞得暈死了過去,躺在街邊,一動不動。
街道兩側店鋪裡的顧客和員工都因為這巨大的動靜走到了店門口,織田作之助放下了懷裡的小女孩,小跑了過去,查看了一下那個暈倒的駕駛者。
頭盔下是個大約三十歲左右的年輕男人,緊閉著雙眼,額頭撞出的傷口在緩緩地淌著血。
織田作之助在他的身上發現了一個文件袋,他拆開了文件袋,發現裡頭裝著的是他等會兒打算去典當行取得那份賬簿。
這個男人不是港口黑手黨的成員,織田作之助可以確定這一點,但既然如此,為什麼這本賬簿會在他的手中?他是那個組織派來的人嗎?
他思考著這是怎麼一回事。
昨天夜裡典當行被搶劫也和這件事有關嗎?
就在不久前,橫濱的某個異能者死去了,這樣的事情在橫濱其實時常會發生,但問題在於,這個死掉的異能者留下了五千億日元的巨額財產,換算成美金也足足有四十多億。
這筆財產如今成了無主之物,在地下世界引起了震蕩,所有的非法組織都對其垂涎欲滴,展開了明爭暗鬥,想要將這筆錢收入囊中,港口黑手黨也不例外,這也是他今日被特意派來取回賬簿的原因。
將賬簿藏進了風衣裡,織田作之助一邊思考著,一邊想要找點什麼東西,將地上躺著的這個男人捆起來,然後交給上級處理,但他還沒思考出個原因,也沒能找到合適的“繩子”,就聽見身後響起了小女孩平板的嗓音。
“他死掉了嗎?”小女孩問道,隻是一個近乎於“平鋪直敘”一樣的問句,聽不出有任何情緒摻雜在裡面,就好像隻是在問他“現在幾點了”一樣。
“不,隻是暈過去了。”織田作之助回答道,也是一種相似的木訥語氣,“還有呼吸和脈搏。”
“……噢。”小女孩盯著地上躺著的這個男人看了一小會兒,然後從她的口袋裡掏出了一臺小小的兒童手機,按下了幾個鍵。
織田作之助用眼角的餘光看見了她的動作,於是轉過了臉,看向她問道:“你在做什麼?”
“打、110。”奈奈子用有些拖沓的語速回答了他的問題,一雙黑漆漆的眼睛轉也不轉,就這樣直直地和他對視著,同時把手機放到了耳朵邊上。
織田作之助:“……”
他想要伸手阻攔奈奈子的動作,但奈奈子卻已經撥通了電話,這個時候再強行掛斷的話反而容易有更多的麻煩。
作為黑手黨的底層員工,除非是襲擊警署之類的任務,其他的不管出於什麼理由,和警方打交道大概都算不上合適,織田作之助想要離開,但地上還躺著那個駕駛機車的男人,而且附近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
眼看著奈奈子用十分簡短的語句,和電話另一頭的接警員說明完了情況,織田作之助感覺自己今天大概是走不了了,奈奈子剛剛掛斷了電話,男孩稚嫩的嗓音就突然在他們的身後響了起來。
“這個男人怎麼了?”
尾音稍稍揚起,聽起來就是相當輕快的語氣,讓人想到清晨在枝頭鳴叫的小鳥。
織田作之助看向了身後,見到了一個身形纖細、大約十歲左右的男孩,男孩有著一頭十分漂亮的白色長發,編成了一條細細的三股辮,垂在了肩頭,樣貌是明顯異於日本人的歐洲人面孔,手裡一左一右地拿著兩根三色團子。
他把其中一根團子遞給了站在織田作之助邊上的小女孩。
咬著團子,奈奈子慢慢騰騰地回答他:“開車,然後飛了,摔暈了。”
簡明扼要的敘述,隻用了簡短的句子,但卻直接明了地說明了事情的經過,隻是忽略掉了一些“並不是那麼重要”的“小細節”。
“像是小鳥一樣飛起來了嗎?”果戈裡也咬了一口團子,似乎是很感興趣的追問道。
奈奈子想了想,搖了搖頭:“像是魚一樣。”
她用了個乍一聽好像十分奇怪的比喻,但是織田作之助仔細回憶了一下男人從車上摔下來時的情形,卻又覺得十分精妙,那副樣子,不就像是被摔出去在地上彈起來的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