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比摔跤還要痛。
奈奈子在穿過來之後雖然也摔倒過很多次,但是也都隻是摔青而已,從來都沒有流過血,以前摔破皮流血的時候,也都是用水衝一下貼創口貼而已,換言之,她現在才第一次知道,原來酒精消毒有這麼痛。
校醫阿姨動作迅速地用酒精完成了消毒,她自己就是醫生,當然是知道酒精碰到傷口會有多痛,所以動作半點也沒耽擱。
“隻是手上擦破了一點小傷口,沒什麼大問題,塗了藥過幾天就會結痂了。”她完成了消毒的步驟,換了去拿藥膏,給奈奈子的傷口塗藥,“不過以後走路還是要小心,隔壁學校前兩年有個學生啊,也是踩到了網球不小心摔倒了,腦袋剛好磕到了臺階上,差點就沒搶救回來。”
校醫給奈奈子塗好了藥,又給她簡單地檢查了一下:“還好,沒什麼事,手上的傷口最近都不要碰水,我給你開盒藥膏,每天早晚兩次塗一塗就行。”
奈奈子趴在床上,側著腦袋靠著枕頭上聽她說話,還是覺得摔到的屁股很疼:“……但是屁股痛。”
校醫理所當然地說道:“摔跤了屁股當然會痛啊!哪有摔到屁股不痛的嘛!”
奈奈子:……
奈奈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為校醫阿姨的回答確實很有道理,可能這就是所謂的“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吧。
雖然還是會有點痛,但是已經過去了差不多二十分鍾,奈奈子也可以自己下床走路了,就是要走的慢一點。校醫要下班回去了,奈奈子和三輪一起離開了醫務室,她剛才清洗完傷口就趴在了床上,所以越前就到醫務室外等著了。
奈奈子一搖一擺地走出來的時候,看見越前正站在走廊下拿著球拍顛球,見到她們出來了,越前將球拍往手肘下一別,伸手接過了升起後落下的網球,隨手塞進了外衣的口袋裡。
他對奈奈子和三輪問道:“怎麼樣?”
語氣裡帶著一點不太明顯的心虛。
“奈奈子的手上擦傷了一點,還有……”三輪糾結了一下該怎麼委婉地表述“屁股疼”,最後選擇了直接含糊地掠過,“摔得有點疼。”
“……”越前沉默了一瞬,然後低下了頭,和奈奈子道歉,“抱歉。”
Advertisement
如果他打出那一球的時候稍微調整一個角度,那顆球也就不會滾到江戶川的身後去了。
奈奈子搖了搖腦袋。
本來就是她自己沒有看到球才摔倒的,越前又不能控制那顆球往哪裡滾。
“我和越前同學一起送你回去吧。”三輪提議道,她不太放心奈奈子自己一個人走。
已經五點了,如果三輪送她回偵探社的話,三輪自己回家就要很晚了,奈奈子搖頭拒絕了她:“我叫果果裡來接我。”
大部分社團都已經結束了部活,學校裡的學生都走得差不多了,奈奈子給果戈裡發了短信,走到校門口的時候,就看見果戈裡已經在那裡等她了。
三輪要去接弟弟,越前在道別後也朝著和偵探社相反的方向離開了,隻剩下了奈奈子和果戈裡站在校門口,思考著該怎麼回偵探社。
最近一趟的公交車要等半個小時,奈奈子不想等那麼久的車,但是這個點學校附近又打不到計程車。又是站在網球場外面看了將近一個小時的訓練,又是摔了一跤屁股到現在還在痛,走路好像也有點走不動。
奈奈子在“繼續等公交”、“嘗試找計程車”和“努力走路”三個選項之間考慮了一下,最後選擇了去拽果戈裡的小辮子。
“果果裡。”奈奈子抬起腦袋叫他,小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注視著他,“你能不能背我。”
果戈裡考慮了一下,問道:“從這裡回偵探社去嗎?”
“嗯。”奈奈子點頭。
果戈裡提出了一個十分合理的問題:“如果我背不動了該怎麼辦?”
奈奈子想了想,雖然果戈裡現在已經和亂步差不多高了,而且還十分熱衷於“運動”,或者說每天在外面到處溜達,但是從青學到偵探社確實還是有點遠的。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她很快就想到了最簡單直接的解決方案。
“那就我自己走,或者叫獨步哥哥開車過來接我們。”她對果戈裡說道。
這個方案聽起來還可以接受,果戈裡同意了貢獻出自己的後背。他背對著奈奈子半蹲了下來,讓背著書包的奈奈子爬到了他的背上,然後還算穩當地站了起來,慢悠悠地背著奈奈子朝偵探社的方向走去。
雖然身形看起來有些纖細,大約是因為正處在少年抽條長個的年紀,但果戈裡背著奈奈子的時候,卻沒有多吃力的模樣。
奈奈子趴在果戈裡的背上,手裡抓著他的小辮子玩,銀白色的頭發在腦後辮成了三股辮,尾巴的那一截毛絨絨的,還系著絨球的發繩。
她的手蜷起來的時候會痛,所以隻能用手指頭戳那個系在發尾的絨球,玩了一會兒,又想起來自己今天的作業還沒有寫完。
但是她的手蜷起來的時候會痛。
在一秒鍾的思考後,奈奈子開口了:
“果果裡。”
“唔?”果戈裡把臉轉過來了一點。
“你今天能不能幫我寫作業?”
上中學後,奈奈子就沒有叫果戈裡幫她寫過作業了,畢竟中學的題目比起小學還是要難一點的,她有點怕果戈裡把他的作業寫砸。
但是顯然,果戈裡也不愛寫作業,畢竟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哪個小孩會喜歡作業這樣東西的。他對奈奈子迂回地問道:“不能不寫作業嗎?”
“不可以。”奈奈子直接地回答他。
果戈裡想了想:“如果沒寫作業的話,會怎麼樣?”
“會被老師批評。”奈奈子給這個“失學兒童”普及了一下這個基礎常識。
“那被批評之後會怎麼樣?”果戈裡像是本《十萬個為什麼》一樣地又問。
奈奈子一板一眼地回答他:“一直被批評的話,會沒有書念。”
“一定要讀書嗎?”
奈奈子趴在他背上點頭:“嗯。”
“為什麼?”果戈裡歪了歪腦袋,側過了臉看她。
奈奈子按照自己的理解,慢吞吞地和他解釋:“不讀書就不能考大學,不能考好大學就找不到好的工作,沒有工作的話,長大之後就會餓死了。”
至少也要考上一個大學。
她是這麼認為的。
雖然說考上大學好像也不一定能找到好的工作,但應該還是比沒考上大學的機會更大一點。
她想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長大之後就沒有人養了。”
“但是亂步先生會養你。”果戈裡說道,很顯然,就算是奈奈子長大了,亂步也不會把她丟出的。
——把他丟出去倒是很有可能。
奈奈子沒說話。
她也不知道亂步會不會養她,但是別人家的小孩子都是長大之後就要養爸爸媽媽了。雖然她有點家裡蹲,但是她也覺得啃老是不好的行為,奈奈子並不是很想啃老。更何況,亂步也不一定有那麼多餅給她啃。
她發了一會兒呆,思考著“長大之後應該是誰養誰”的問題,突然又想起來果戈裡是沒有上學的。
奈奈子覺得她剛才說的話好像有點不太好。
她把腦袋往前蹭了一點,看了一眼果戈裡,覺得果戈裡可能是在擔心找不到工作,但是果戈裡的臉上並沒有什麼擔心的神色,還是十分稀松平常的樣子。
她本來是想對果戈裡說“爸爸也會養你”的,但是仔細想想,又覺得亂步可能不太靠譜,考慮了半天,最後還是十分誠懇地隻給他提了一個切合實際的建議。
“你長大之後,可以去遊樂園或者馬戲團變魔術。”
這個應該不需要學歷,沒上過學也沒關系。
她說的話牛頭不對馬嘴的,果戈裡“唔”了一聲,尾音好像有點上揚,又好像沒有,奈奈子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懂自己說的話,就又把腦袋縮回了他的肩膀上。
他們沒有再說話,果戈裡背著奈奈子又走了一會兒。
已經是傍晚的時候了,夕陽西下,晚霞染紅了整片天空,電線杆上聚集著一群烏鴉,發出了刺耳難聽的啊啊叫聲。日本是一個隨處可見烏鴉的國家,有的時候一抬頭,就能看到鴉群哗啦地飛過天空。
這是一種喜歡聚集在一起行動的鳥。
果戈裡看著遠處電線杆上飛來又飛走的烏鴉,密密麻麻的一群,落在電線上,像是落進線譜裡的一串音符。
他金色的眼眸因為刺眼的霞光微微眯起,臉上的笑意很淺淡。
“鳥兒長大後就會從舊巢裡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