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子是在青學的公交車站臺和伏黑惠分開的,她進學校去上課,伏黑惠要在這站換乘另一輛公交車去車站,然後再搭電車回東京——不過奈奈子覺得在此之前他大概得要回頭先去找狗,十分嘴硬的伏黑惠直到上公交車的時候,面對奈奈子“你不要狗狗了嗎”的詢問,還在堅持著回答她“那不是我養的狗”。
和伏黑惠在校門口的公交車站分開了,搞了半天,奈奈子也還是不知道為什麼亂步要讓伏黑惠來接自己。
昨天晚上他們一起吃拉面的時候,奈奈子和伏黑惠說了一點話。伏黑惠說他是被他的老師從東京帶來橫濱的,老師做別的事情去了,他就按照亂步的交代來接奈奈子,順便在奈奈子家借住一個晚上。
奈奈子琢磨了一下,覺得應該是大人們要工作,沒時間搭理他們這兩個小孩,所以就把他們丟一塊自食其力。
作為兩個擁有良好自我管理能力的小孩,對於這種監護人不在的情形,奈奈子和伏黑惠都適應良好。雖然到最後奈奈子也沒想起來伏黑惠是誰,但是他們還是安安穩穩、井水不犯河水地過了一個晚上。
就是大狗狗有點吵,晚上奈奈子迷迷糊糊被外頭的動靜吵醒過好幾回,感覺自己有點理解了為什麼公寓裡不準養大狗狗。而且昨晚的天氣好像也不太好,窗外老是打雷。
背著書包進了教室,奈奈子交完了作業,就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今天的第一節 課是國文,她掏出了國文課本,聽見了隔壁組兩個前後桌的女生在聊天。
奈奈子並不太記得名字的眼鏡同學說道:“早上的晨間佔卜說巨蟹座這周會有霉運哦。”
奈奈子同樣並不太記得名字的卷毛同學立刻“嘶”了一聲,倒吸一口涼氣:“不是吧!我就是巨蟹座——不行不行、佔卜什麼的都是騙人的東西,迷信要不得!”
“但是如果平安度過倒霉事的話,就會發一筆小小的意外之財呢。”眼鏡同學補充道。
卷毛同學立馬喜出望外:“真的嗎!翔君的新專輯馬上就要發售了!我還愁零花錢不夠用呢!”
眼鏡同學:“……迷信要不得?”
卷毛同學:“這叫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不,你這叫自我蒙蔽的選擇性迷信。”眼鏡同學一扶眼鏡,一針見血地吐槽道。
“那我可不管——”卷毛哼了一聲,繼而別開臉,神情蕭瑟試圖逃避,連嗓音都低了三個度的低聲問道:“話說巨蟹座這周的幸運物是什麼來著?”
“……你這完全就是兩個都信了吧。”眼鏡同學翻了個白眼,但還是回答了她,“我記得好像是繪馬,你要去神社買嗎?……對了,要不然順便再買個御守?去去霉運咯。我記得車站邊的那家神社好像挺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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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去去,走、放學我們就去!”卷毛立馬應下。
【御守】
奈奈子注意到了這個關鍵詞。
她想起來了昨天三輪說過的,給受傷了的社長求個御守。社長不知道怎麼樣了,也不知道襲擊社長的犯人抓到了沒有,昨天放學的時候,亂步說不用回偵探社,那應該就是社裡的大家都不在的意思,是因為社長去醫院了嗎?
如果是一般的傷勢,在偵探社的醫務室讓晶子姐姐治療就可以,既然是要送去醫院了的話,那也就是很嚴重的傷了嗎?
奈奈子低頭從書包裡翻出了手機,想給亂步或者國木田發個短信問一下,但是她打開了編輯的窗口,又不知道該問什麼。
如果社長受傷很嚴重的話,社裡的社員們肯定都忙得亂糟糟的。奈奈子還是覺得,在這種時候,她還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比較好,這樣大人們就不用多分出心思來考慮她了。
想到這裡,她默默又把剛翻出來的手機塞回了書包裡,然後趴在課桌上開始看國文課本裡的小說。
今天的最後一節課是奈奈子最不喜歡的體育課。這個學期體育課要練習的項目是排球,奈奈子墊了一節課的球,雖然練習得很努力,但直到下課的時候,也還是沒能連續墊到十五個球,腦袋還被自己砸到了好幾下。還好排球很輕,如果換成籃球的話,砸一下她估計都要進醫務室了。
隻是墊了一節課球的奈奈子累得滿頭大汗,和隔壁班同學打了一場排球賽的三輪卻臉不紅氣不喘,下課去更衣室換了籃球隊的訓練服,就又立刻跑去了隔壁的籃球館訓練。
體育一直都是奈奈子的弱項,能不能及格全靠老師好心施舍,基礎的長跑、跳遠之類的項目都是這樣,需要技巧的球類運動就更是夠嗆,期末考試的時候三輪為了幫她通過考試,總是要花式喂球,每次都打得比奈奈子這個菜雞還辛苦。
從更衣室裡換了夏季校服出來,奈奈子蹲在排球館門口的臺階邊,休息了好一會兒,才拖著書包,慢慢騰騰地朝校門口走去。
還是開學的第一周,今天放學後沒有部活於是直接離校回家或者去玩的學生依然很多,公交車站望過去都是穿著蔥綠或者深黑校服的學生。
不想再擠罐頭,奈奈子隻是站在校門口看了看車站臺,就轉過了身,朝偵探社的方向走去。
校門口沒有看見來接她的人,她也沒有接到亂步的電話和短信,奈奈子還是決定先挪回偵探社。要是社裡沒人的話,那她就在咖啡廳吃完蛋糕再回家,或者是先去附近的神社裡給社長買個御守,然後再回家。如果社裡有人在的話,那她就問一問社長在哪個醫院,然後去看一看社長。
從青學回偵探社的路,奈奈子走過好幾次,沿途的風景她也很熟悉,日本的中學放學也都很早,所以有時候奈奈子不想擠公交,就慢吞吞地走著回偵探社。
天氣有點熱,奈奈子在路邊的小賣鋪裡買了小冰棍吃。暑假的時候因為吃了兩個冰淇淋結果肚子痛,所以奈奈子現在不是很敢吃太多冰的東西,冰棍也隻敢吃最小的的那一種,50円一根,吸溜著慢慢吃,要是啃的話,沒兩口就啃完了。
奈奈子咬著小冰棍,走在回偵探社的路上,經過一個十字路口時,看見了一輛停在人行橫道前等紅綠燈的武裝押運車。
她見過這種車,亂步告訴過她,這是押運危險的罪犯或者重要的證物時才會用到的車。奈奈子猜這應該是已經轉到了犯人,不然的話,押運車不會這麼有空地在這裡等紅綠燈,早就闖了十個八個紅燈衝去抓捕現場了。
街對面的交通信號燈已經在倒計時了,奈奈子趕緊小跑著過了馬路,剛跑到對面的人行道上,就聽見了身後車流駛動的聲音。
那輛武裝押運車平穩而迅速地開走了。
轉了個彎,奈奈子背著書包、吸溜著冰棍,繼續磨磨蹭蹭地往前走。
前面不遠處就是一家露天咖啡廳,一柄柄巨大的遮陽傘撐起,像是彩色的蘑菇,白色的圓桌在店門口錯落有致地擺放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太熱了,圓桌邊並沒有坐著什麼客人,一個看起來像是店主的男人正站在點門口,和幾個穿著正裝工作服的人說話。
在唯一一張坐著客人的圓桌邊,奈奈子看見了一個很眼熟的身影。
青年背對著她,但是隻看背影,奈奈子也能認得出來那是誰,畢竟在大夏天還穿著沙色長風衣的人或許常見,但是在大夏天穿著沙色長風衣、手腕和脖子上還綁著繃帶的人,那就肯定不是那麼常見了。
青年的對面還坐著一個金發的男人,奈奈子不認識,兩個人正在說話,像是隻是在喝著下午茶闲聊。
奈奈子走過去,站在青年的背後,嘴裡含著小冰棍,冷不丁地開口叫道:
“太宰。”
正在和金發男人交談的太宰話音一停,轉過腦袋,看見了站在他身後背著書包的奈奈子,臉上露出了訝異的神色。
“呀、小奈奈子~”在短暫的驚訝過後,太宰的臉上立刻帶上了笑容,手肘靠著椅背,他抬起了另一隻手和奈奈子打招呼,“放學了嗎?要等兒一起回偵探社嗎?”
“……”奈奈子看著她,沒說話,黑黝黝的眼睛像是洋娃娃眼眶裡嵌著的紐扣一樣,動也不動。
她本來是想問太宰“為什麼不在上班”的,但是腦子裡剛冒出了這個念頭,就被她自己給吞了回去。
畢竟太宰不上班才正常,她的笨蛋爸爸亂步是上班來摸魚,而太宰則是連班都不上,在以一己之力拉低了整個偵探社出勤率的同時,也拉高了國木田本該十分健康的血壓。
所以奈奈子想了想,又叫他:“太宰。”
“怎麼了嗎?”太宰笑盈盈地問道。
“你為什麼不在河裡?”奈奈子問道。
太宰:“诶?”
第162章
九月橫濱的午後陽光燦爛。
太陽有點曬人,奈奈子背著書包,縮在路邊的樹蔭底下,慢吞吞地往偵探社的方向走,身邊是腳步輕盈的太宰治。青年的手腳修長,但還是十分體貼人意地放慢了腳步,配合著奈奈子走得很拖拉的小短腿。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你一言我一語地隨意說著話。
“為什麼你不在河裡?”奈奈子繼續了剛才在露天咖啡廳時沒有得到回答的提問。
太宰清秀的臉龐上是好奇詢問的神色:“為什麼我要在河裡?”
“因為你每次都在河裡。”奈奈子十分講道理地和他擺事實,想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而且今天有一點熱。”
太宰治對此提出了異議:“不,雖然說順著河流漂流而下,確實是讓人身心放松十分愉悅的一件事,而且在這種有些悶熱的天氣裡,全身沉浸於微涼的河水中也的確會很舒服,但是我可沒有‘每次都在河裡’。”
奈奈子:“?”
“比如說之前就有一次不是、”太宰也十分嚴謹地用實例和奈奈子進討論起了這個問題,“就是國木田君搶先一步、在我之前進了河裡的那一回。”
他指的是之前有一次奈奈子在放學回去的路上,碰到了站在河岸邊的國木田,國木田想要去撈“並不在河裡的太宰”、結果自己失足落水了的事情。
因此準確來說,並不是“太宰不在河裡”,而是“太宰還沒來得及進河裡”而已。
對於太宰這種日常滿嘴跑火車胡說八道的行為,奈奈子也已經習以為常了,因此奈奈子十分敷衍地順著他的話問他:“噢……那獨步哥哥在河裡嗎?”
太宰考慮了一番,回答道:“這個時候,國木田君大概不應該在河裡,而應該在車底。”
聽見了他的回答,奈奈子抬起了一點腦袋,轉過臉看向他,三十度的天,太宰還穿著沙色的長風衣,但他卻一點汗也沒出,雙手插在兜裡,闲然信步走在奈奈子的身邊,微微仰著臉,看著前方茂密垂下的枝頭密葉。
他語調悠然地繼續說道:“我和國木田君在回市區的半路上,汽車突然在途中拋錨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就在這個時候,路過了一位好心的美人小姐,於是我就搭了這位美人小姐的順風車。由基小姐可真是位英姿颯爽、不可多得的大美人啊,連姓氏都是如此的與眾不同,那太陽般耀眼的身姿如同蘇爾女神一樣閃耀著灼人的光輝,風中飛揚起的長發讓人心神蕩漾、不能自已,還有深邃而又明亮的一雙眼眸,看向我一眼,就已經直擊我的心髒——”
完全就是沉湎在了對邂逅美人的回憶之中,眼看著太宰又要連綿不絕地口述三千字小論文,來闡述他對偶遇的美人小姐的愛慕之情,奈奈子十分冷漠地打斷了他的話,語氣平板地問道:“那獨步哥哥呢?”
太宰臉上的神色在0.1秒間從沉醉切換到了如同看見了張廢紙一樣敷衍表情。
“國木田?哦,那自然是讓他在原地修車或者是等著拖車的人來了,畢竟由基小姐的車是颯爽利落的二輪摩託,當然沒法多載兩個大男人。唉、國木田君那個死板的家伙當然是不會懂得浪漫的,這種時候,和美人小姐共乘一騎的寶貴機會,當然是由我收下咯。”太宰理所當然地說道。
太宰治,偵探社的道德水平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