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臺輕微的電流聲裡,是聽了五年的熟悉聲音。
清潤,雅致,無論是單詞還是句子。
由他說出來便是婉轉低沉,如入了心魔,銷魂蝕骨。
隨安然這輩子做的最靠譜的事,
大概就是因為一個聲音喜歡上一個人,
再然後愛上了他的全部。
楔子
隨安然擰開水龍頭掬了一把水撲在臉上,冰涼的水讓她混沌的腦袋立刻清醒了幾分。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轉身靠在洗手池邊一點點地擦幹臉上的水珠。
她剛休了一個短假,回來就頂替上來值夜班,今天已經是第二天夜班了。她困倦地打了一個哈欠,轉身透過鏡面看自己熬得通紅的眼睛。
“熬夜才是女人的天敵……”她念叨了這麼一句,抬腕看了眼時間,已經過了12點,大概不會有什麼緊急情況了。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裡,她翻了翻這個季度的數據表格,正打算合眼休息下,桌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隨經理,有重要客戶入住。”
隨安然看了眼時間,低聲吩咐道:“嗯,我現在就過來。”
她拿起手機,邊走邊說:“是哪位客人?”
前臺有一瞬間的沉默,然後飛快地回答:“是老板的弟弟,溫景梵。”
她剛要走進電梯,聞言,就是一頓,高跟鞋的鞋跟一腳踩進了電梯和地面的空隙處,卡在了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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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經理,你那怎麼了?”
隨安然的面色變了幾變,狠狠地抬腳拔出高跟鞋的鞋跟,面色鎮定地走進電梯裡,按下一樓的樓層鍵,再開口時,聲音裡有了一絲讓人不易察覺的顫抖:“你剛說什麼?”
“……隨經理你那怎麼了?”
“不是,上一句。”
“哦,老板的弟弟,溫景梵。”
溫景梵……
她剛掛斷電話,還來不及稍作休整,電梯“叮”的一聲,抵達了酒店的大廳。
大廳前臺不遠處的落地窗前,正站著一個男人,手彎處挽著一件西裝外套,微微側著身子,身影挺拔。
隨安然快步走近,腳下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嗒嗒嗒”聲規律又快速,但直到她走得近了些,才發現他握著手機正在打電話。
他眉頭微微皺起,語速有些快,是字正腔圓的倫敦音。音質沉沉的,聲音溫潤又低醇,和她記憶裡的一模一樣。
溫景梵很快就掛斷了電話,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這才轉身看過來。
隨安然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很小心地深呼吸了一口氣,抬起頭時,唇邊掛著一抹溫和的笑意,和以往並沒有什麼不同:“溫先生,樓上請。”
溫景梵“嗯”了一聲,移開視線,先她一步往電梯口走去。
電梯運轉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隨安然透過電梯並不怎麼清晰的金屬門偷偷地打量他。
剛才一直緊皺的眉頭已經舒展開,那雙黑曜石般漆黑的雙眸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跳躍的樓層,鼻梁挺直,薄唇輕輕的抿著,面上沒有一絲笑意,甚至連多餘的情緒也沒有。
三年未見,他應該不記得自己了……
電梯門剛打開,他的聲音也隨之響起:“我不需要客房服務,不要打擾我。”
隨安然愣了一下,緊跟著走出電梯。走廊上的燈光昏暗,映襯得整條走廊都有些低調的奢華。
溫景梵的步子邁得又快又穩,一直走到了房間門口這才停了下來。他手裡捏著房卡,漫不經心地轉身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的含義似乎是在問:“你還有事嗎?”
隨安然笑了笑,公式化地說道:“溫先生有事的話隨時可以找我,祝您有個安適愉快的夜晚。”
溫景梵沒有接話,就這樣微微低了頭看著她。
“我不打擾您了。”她福了福身,轉身便走。
但還沒邁出幾步,就聽身後的男人用一種很低沉清潤的聲音,輕聲地叫她的名字:“隨安然。”
她的思緒在瞬間回到了很多很多年以前。
山霧繚繞的梵音寺,寂靜又炎熱的夏日,她坐在院子裡,伏在石桌上抄寫佛經。然後便聽見知了蟲鳴下,很輕微的腳步聲。
大師和他拾階而上,少年眉目俊朗,姿容卓越,連那聲音都清澈如溪水,一字字敲在她的心口。
那便是初遇,至今,都清晰得像是昨日剛發生的——他們的初遇。
☆、第一章
第一章
堵車,堵車,還是堵車。
隨安然手指搭在方向盤上,因為不耐,眉頭已經微微皺起。車內的廣播電臺正在播放這條路段的情況,伴著輕輕的電流聲,在這寂靜的空間裡卻更顯沉悶。
聞歌先忍不住,開了車門跳下車,右手搭在眼前眺望著漫漫的車隊,破口大罵。
隨安然聽得越發心煩意亂,抬手按了一下喇叭,見聞歌看過來,這才勾了一下手指示意她先上來。
聞歌撅著嘴很不滿地跺了一下腳,心不甘情不願地爬回副駕:“每次上下班高峰走這條路都會堵車,不開心!”
“去店裡的必經之路啊,有什麼辦法。”她低頭調電臺,很熟稔地調到她常聽的一個電臺上。
聞歌一隻手支在車窗上,託著下巴滿臉不悅:“你什麼時候去S市啊?”
“三天後。”她拿起礦泉水,擰開蓋子喝了一口,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臨時調職一個月。”
“一個月?”聞歌哭喪著聲音,臉都要埋進膝蓋裡了。“那我這段時間豈不是要無聊死,鬱悶死,孤單死了?”
“你還死不了……”她放下水瓶,又順手調節了一下空調的風向,“無聊了去找你的溫小叔啊。”
聞歌哀怨地看了她一眼,閉嘴不說話了。
走走停停挪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後,路面情況還僅是比寸步難行稍微好一些。隨安然心不在焉地聽著廣播電臺,微微側目看向前方不遠處。
這麼一看,立刻移不開眼了。
前方的車流裡,在大眾,現代等一系列熟悉車型裡,一輛路虎極致便格外醒目。
她的視線從車身上移到車牌上,車牌上的數字更是簡單好記,1225,聖誕節,也是他的生日。
兩車的距離不遠不近,她能透過黑色的車窗看清駕駛座上的人影。
聞歌見她盯著前面的車出神,不由也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一無所獲:“安然,你看什麼呢這麼專注?”
隨安然回過神來,淡淡移開視線,緩緩跟上前面的車輛,“沒有什麼。”
又過了幾分鍾,她這一列車流終於開始暢通,隨安然踩下油門,經過那輛路虎時,回頭看了眼。
擦肩而過的瞬間,隻來得及看見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指,修長,白皙,骨節分明。
。
一個月後,S市。
她臨時工作調動,來S市的分公司盛遠酒店任臨時的大堂經理,而今天,正好是在盛遠酒店工作的最後第二天。
她剛好巡視完房間回到辦公室,就接到了聞歌打來的電話。
“安然,你後天回來的時候我去接機,然後一起去你樓下那家餐廳吃頓飯怎麼樣?”電話那端,少女聲音清脆,讓她一直混沌的神智也清醒了不少。
隨安然拿起茶杯看了眼,走到飲水機旁接水,這才慢悠悠地說道:“你有空就可以。”
“我當然有空,你不在,我都淡出鳥來了。”聞歌皺著眉頭抱怨了一句,拈起塊奶糖放進嘴裡。
隨安然彎唇笑了笑,接了口水後緩緩抿了一口這才慢條斯理地答應了下來。
“那就這麼定了。”話音剛落,她似乎是想起什麼,大叫一聲後問道:“那個我聽小叔說,我景梵叔前兩天就去S市散心了,你們兩個沒遇上?”
隨安然一愣,再開口時聲音都有些恍惚起來:“……散心?”
聞歌那端沉默了一下:“景梵叔的公司出了一點問題……”頓了頓,她又說道:“我也就前幾天聽說的,本來想著告訴你,可那天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你都沒接……然後我就忘記了。”
隨安然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前幾天——
那天不知道是不是諸事不宜,遇上了好幾個麻煩的客人,她忙得焦頭爛額,哪還有空接她的電話。
等下了班之後,回家往床上一躺就沉沉地睡了過去,等醒過來也把這件事忘記了。
“安然……”
“安然,你在聽嗎?”
“我在聽。”她低頭抿了口水,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我和他沒遇上,不知道他是不是住在盛遠裡,我沒辦他的入住。”
聞歌“喔”了一聲,又把自己從溫少遠那裡聽來的她景梵叔公司的危機情況大概地跟她講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