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像是變了個人,學校周日放假,他每次都來陪我吃晚飯。
這天我從後廚一出來,就看見了宋言。
他書包還沒來得及放下,獻寶似舉著手裡的奶茶。
「姐!我們學校新開的奶茶店,嘗嘗這個口味你喜不喜歡~」
8
我是在陌生的房間醒來的。
渾身酸軟無力,最後的記憶,是宋言遞來的那杯奶茶。
身下是圓形的水床,牆上掛著些令人背後發毛的鞭子,有粗有細。
像是……情趣套房。
床頭,還放著一張便籤。
——臨時有事,晚點過來。
沒有落款,但我認得,這是秦越的字跡。
我踉跄著下床,房間的門果然被反鎖,打不開。
膝蓋一軟,瞬間跪倒在地。
那面大的離譜的落地鏡裡,映出我潮紅的臉。
好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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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杯奶茶裡,加了東西。
我咬破舌尖,嘗到血腥味,逼迫自己清醒一些。
要快點跑。
目光在房間裡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露臺。
這裡是四樓。
樓下有個很大的泳池。
再往前,有一對噴泉,像是大門。
夜風凜冽。我打了個寒戰,抱緊了手臂。
就在此時。
「滴滴——」
室內,忽然傳來電子鎖解鎖的聲音。
秦越回來了?!
來不及多想,我翻過欄杆,跳了下去。
「撲通——」
極重的落水聲。
我被水拍得頭腦發暈,呼吸間都是血腥味。
冷水爭先恐後地往我的耳朵和鼻腔裡灌。
我撲騰著遊到岸邊,抬頭,卻見路時宴訝異的表情。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我,忽而回頭問黑衣執事。
「顧叔,你沒說過今晚還有美人魚表演啊?」
被他稱作顧叔的中年人滿臉警惕。
正要出聲勸告,卻聽路時宴很輕地笑了聲。
他從岸邊俯下身來,朝我伸出手,笑意盈盈。
「這位美麗的人魚小姐,需要人類男士的幫助嗎?」
見我瑟縮,他眨了眨左眼。
「放心。我不會讓你變成海上的泡沫的~」
9
路時宴真的像是捕了一條大魚,將我橫著放在了後排。
他坐在我旁邊,開心地哼著我聽不懂的英文小調。
車內開著暖氣,我披著路時宴的西裝,擦著頭發,卻還是忍不住地發抖。
路時宴擔心地湊過來。
「是不是還是冷啊?顧叔,把溫度調高。」
我搖了搖頭,「不……」
話一出口,綿軟無力,喘息似的。
路時宴忽然反應過來什麼,驀然睜大了眼。
「你……」
他遲疑地看著我,就在這時,前後排的擋板緩緩落下了。
「顧叔!」他惱怒道。
借著月光,我看見他紅的滴血的耳根。
頭發還在滴水,眼見著就要把真皮坐墊弄湿。
路時宴目光落在水漬上,驟然幽深起來。
「路老板。」
我顫抖著喊了聲。
一件大衣兜頭落下來,路時宴把我擁入懷中。
「下次不要用這種語氣和男人說話。」
手指擦過唇齒,冰涼戰慄。
「姐姐。」
他聲音沙啞,最後徵詢了一次,「可以麼?」
那股無名的邪火燒得我理智全無。
我昏昏沉沉,脫口而出——
「你是不是不行?」
寂靜一瞬。
路時宴氣極反笑。
他俯在我耳邊低語。
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卻藏不住愉悅的小小惡意。
「不行的,可能是姐姐哦。」
10
秦越打開門之前,幻想了很多種房間裡的情景。
宋妤怎麼哭著求他原諒自己。
怎麼乖乖低下頭,求他別不要她。
這一次,他可不會輕易地放過她。
秦越冷笑著想。
非要她長個教訓。
電子鎖微響,門開了。
房間內的場景和所有他設想的都不一樣。
水床上空無一人。
秦越挑眉,和他玩欲擒故縱?
有意思。
他像個老成的獵人,背著手,晃悠悠地在房間裡繞了一圈。
夜風吹起白紗簾,露臺之後,似有少女的身影。
原來,躲在這裡啊。
秦越輕笑一聲,哗啦一下拉開窗簾。
「找、到、你、了——」
聲音戛然而止。
夜風沁涼,鼓蕩的白紗後,露臺上空無一人。
他不信邪地又找了一圈。
還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餘光瞥見那張他留下的便籤,上面多了一行字。
秦越佯裝淡定地拿起來,卻看見上面寫著——
【等你?還是等我吧,今晚三點,開始敲鑼吹嗩吶,守靈這個要你家裡人自己來,我幫不了。花圈挽聯一條龍,吹拉彈唱到頭七,保證給你辦的熱熱鬧鬧。】
他將便籤撕碎,怒極反笑。
「找。查監控,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
對講器那邊支支吾吾說了什麼,保鏢愣住了。
「秦總。莊園的監控壞了。」
極脆的一聲響。秦越捏碎了手裡的高腳杯。
他咬著牙想,宋妤,好得很。
「通知安保封鎖莊園,一隻蒼蠅也不準放出去!」
出口處,保鏢一輛輛檢查著出去的車。
秦越的目光忽然一凝。
勞斯萊斯古董車,全球不超過三輛。
「秦總。」保鏢的聲音低了下來,「要攔嗎?那是路家的車。」
連保鏢都知道,路家不能得罪。
不待秦越開口,後座的車窗慢悠悠地搖下來了。
路時宴餍足地舔了舔唇,聲音因為情欲沾上了幾分沙啞。
「秦總,又見面了。」
路時宴懷裡坐著個看不清面目的年輕姑娘。
長發披散,隻露出一小塊白皙的側臉。
秦越的目光落在她脖頸後密密麻麻的吻痕上。
「路老板好興致。」
他不屑地嗤笑。
「聽聞路老板不近女色,正人君子。現在看來,傳言也未必可信。」
路時宴將西裝外套往上拉了些,遮住女孩的臉。
「秦總何必以己度人。」
笑容散漫,話裡卻含著警告。
「這是我夫人,秦總若要拜會,下次吧。」
說著,他親了親女孩的頭發。
「折騰了一夜,她也累了。」
直到路家的車開走,秦越還是心神不寧。
那個女孩白皙的脖頸,在他心頭揮之不去。
難道是宋妤?
一念剛起,他自己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猜想。
在他們這個圈子裡,宋妤隻是上不得臺面的玩物。
怎麼可能做路家的少夫人。
他心情煩悶,想要摔東西。
摸到腕表,動作卻忽然頓住。
這表,是宋妤今年送他的「四周年禮物」。
秦越面無表情地盯著看了半天,手機響了。
「秦哥,縈山會所來不來?」
他那些狐朋狗友看熱鬧不嫌事大。
「今兒新來的服務員小姑娘,長的像和你舊相好挺像。」
「哥們兒玩膩了不換一個啊?」
秦越賭氣般將表扔出車窗外。
狠狠踩了一腳油門。
「來!」
「開最貴的酒,今晚這頓我請了!」
宋妤,你別後悔。
11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黃昏。
身上清清爽爽地上了藥,換了舒適的家居服。
我迷迷糊糊地去摸手機,剛亮屏,幾十條未讀信息跳了出來。
是秦越的兄弟發來的照片。
我點開看,那是昏暗的包廂裡,秦越和坐在他腿上的女孩擁吻。
場面香豔,連著拍了二三十張,生怕我看不見。
【宋妤,別給臉不要臉。】
【你再不回來,秦哥可是要找新歡了。】
【比你年輕溫馴的姑娘多的是!你還真把自己當個寶?】
……
【找唄,誰找的過他啊。】
【小醜一樣真可憐。】
我面無表情地回復,拉黑,一氣呵成。
就在這時,外間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處理幹淨了嗎?」
我聽見路時宴刻意壓低的聲音。
「老板,已經處理好了。」
「那就好。」路時宴淡淡應了聲,「別讓宋妤知道,她心軟。」
我冷不丁問出聲。
「別讓我知道什麼?」
對話聲戛然而止。
幾秒後,西裝革履的路時宴進來了。
「還難受麼?」
他看起來有些緊張。
我搖頭,又問,「你們剛剛在說什麼?」
旁邊的保鏢尷尬地看了一眼路時宴,他嘆了口氣。
「處理一下秦越……還有你那個弟弟。」
「秦越的人給了他好處,讓他對你下藥。」
盡管早知如此。
親耳聽到的時候,我還是感覺像被針刺了一下。
路時宴打量著我的神色,「我想了想,還是沒下重手。」
他的眉心微蹙,似乎也覺得這事糟心。
「畢竟他是你弟弟,怎麼處置,還得看你。」
「所以你幹了什麼?」
路時宴朝我眨了眨眼睛,神情無辜。
「所以,我叫人打斷了他兩條腿。」
我又問:「他在哪裡?」
路時宴有些遲疑,忽而小心翼翼地將臉湊了上來。
「你怪我自作主張下手嗎?」
我苦笑著搖頭,「不怪。我隻是想見他。」
「有些東西,我要當面和他說明白。」
路時宴松了一口氣,就聽見我小聲開口。
「謝謝,路老板。」
禮貌疏離,翻臉無情。
那一瞬間,他愣住了,一張俊臉又青又白。
「你叫我什麼?!」
他咬牙切齒地壓在我的被子上。
狠狠往我鎖骨上咬了一口,像是標記領地的小狼崽。
「你睡完想跑?你始亂終棄?!!!」
表情還在裝兇,語氣卻快哭了。
「昨晚還叫人家親親老公,今天睜眼就不認人?」
提起這茬,我也咬著牙。
「這是我主動叫的嗎?」
成年人,你情我願,好聚好散。
路時宴自知理虧,沉默一瞬。
「我不管!你就是要對我負責!」
我默默摘下助聽器,朝他搖頭。
聽——不——見。
視線裡,他愕然睜大了眼睛。
對著我指指點點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他急的在房間裡轉了一圈,狠狠摁住了我。
路時宴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十指翻轉。
……他被氣瘋了,要搖著花手飛走?
直到他強硬地撬開我的唇齒。
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是手語。
【親、到、你、負、責、為、止】
12
直到見到宋言,我還帶著口罩。
他的腿打著石膏,恹恹躺在病床上。
看見我進門,他冷笑著朝我伸手。
「回來了?錢呢?」
我揚起手,狠狠扇了他一個耳光。
宋言的右臉迅速腫起。
他吐了口血,惡意地笑起來。
「戳到你肺管子了?」
「不會是人家嫌棄你髒,沒給錢吧?」
我沒理會,隻問:「為什麼給我下藥?」
宋言目光裡的恨意如有實質。
「秦越哥對你那麼好,你為什麼鬧著要走?你還有什麼不滿足?!」
「這下好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你被秦越哥踹了,所有人都看不起我!」
眼前的少年還在笑。
我的指尖都在顫抖。
「宋言。」
我又扇了他一巴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你今年已經二十歲了,從以往後,我不會給你一分錢。」
「從今天開始,我沒有你這個弟弟。」
「別人看不起你,是因為你這種渣滓活該被看不起!」
「我呸!」宋言憤恨道:「宋妤,對自己的親弟弟都這麼冷血,你果然是個無情無義的婊子!」
路時宴推門進來時,正聽見這句話。
「你對秦越,倒是情深意重。」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聲,莫名發寒。
「那麼惦記著秦越,我把你送給他玩,好不好?」
「是你?!」
宋言瞳孔緊縮,顫抖著往後退。
像是忍受著極大的恐懼。
「不、不要!我錯了……」
他求助似地轉頭看我,「姐!救救我!」
我冷眼旁觀,隻覺得心中冰涼一片。
「晚了。」路時宴的語氣溫柔極了。
「我還有王總、李總、顧總、林總的聯系方式,既然你這麼喜歡,就一個一個,親自體驗吧。」
13
刪去宋言後,我的人生規劃都輕松明晰起來。
五年前的那封 A 大的錄取通知書還壓在箱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