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意識有些模糊,隻記得齊砚禮緊緊地握著我的雙手。
即便我失去意識,開始拖他下水時,他也沒放松分毫。
我渾渾噩噩地想著,我恐怕是最菜的主神大人了吧。
之後的記憶,就是在醫院。
來來往往的白衣人圍著我的床東奔西跑。
我在現實世界的最後的一絲記憶也不過如此。
恍惚間,終於慢慢平靜了下來。
我意識最強的那一次,感到有人輕點著我的鼻尖:「主神大人,你不知道,我愛你的時候,恐懼也無邊無際。」
肯定不是齊砚禮。
他個西裝暴徒,哪會說出這麼肉麻的話。
我再次醒來時,已經是一個月後。
見到的第一個人卻是張嘉:「江韻,你終於醒了。」
「等我把話說完再告訴齊砚禮,反正他一秒就到了。」
……
我半靠在病床上,邊喝著流食邊聽張嘉說:「林嫣被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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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周倦的剎車上動了手腳,試圖偽造成自然死亡,之後憑假的懷孕單騙取財產,周倦車禍後我就覺得不對勁,才和齊砚禮有了聯系。」
「後來她自導自演一出綁架案,就是想除掉你和齊砚禮,還想拿我當證人洗清自己的嫌疑。」
「多虧了你身上的防水錄音筆,可是幫大忙了。」
「周倦雙腿撞斷了,現在還不能正常行走。」
我平靜地聽著二人的下場。
挺好的。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好了,叫齊砚禮過來吧。」
張嘉剛從一陣唏噓中緩過神來,挑眉看著我:「他說,你想他,他就會出現。」
我……
齊砚禮是被送去戀綜改造了嗎?
竟然交代張嘉這種話?
張嘉關上門默默退出,我翻了個白眼,心裡念著齊砚禮的名字。
下一秒,他真的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小東西,還挺浪漫。
12
他瘦了。
齊砚禮穿著一身煙灰色西裝站在我的面前,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
「怎麼穿這麼正式?」我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下周是請柬上我們婚禮的日子,提前試試衣服,好看嗎?」
我愣了愣,當初為了讓周倦死心,隨意捏造了一個婚禮。
居然,就在下周嗎?
我回過神來,看著齊砚禮堅實的臂膀上,隱隱透露的皮質袖箍。
好看,他怎麼樣都好看,不穿衣服更好看。
我不過是想想,下一秒,齊砚禮就戳破了我的小心思。
「我有必要提醒一下,我現在可以聽到你的想法了。」
!!!
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世界又瞞著我偷偷進化了?
「什……什麼時候開始的?」
「從你想把我銬起來,讓我跪地求饒的時候。」
……那些黃色廢料啊!
我把頭埋進被子裡,半露出一雙眼睛。
那豈不是在他面前沒有秘密了。
「那是不是說明,我更愛你了?所以你可以聽到我在想什麼?」
出乎意料地,齊砚禮變了神色,淡淡地道了句:「或許吧。」
或許是什麼意思?
不知是聽到了我的想法,抑或是察覺到了我的情緒。
齊砚禮微微俯下身來摸著我的頭,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主神大人,或許……要離開了。」
我不知道齊砚禮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病房。
據齊砚禮所說,他是在我下水救周倦那次,第一次和現實世界取得了聯系。
那次下水後,我發高燒,在醫院躺了好幾天。
之後,我本以為是系統懲罰的那次電擊,其實是現實生活中的心髒起搏器在作用。
那天,我命懸一線。
齊砚禮第一次得知我的身份,看到我在現實中的處境。
所以,從那以後,任何冒險的行為,他都會全力制止。
這次落水,實在不是他的本意。
而腦電波的交流,其實是意識蘇醒的前兆。
簡而言之,現實中的我,要醒來了。
這個世界隨時都會隨著我的蘇醒而崩塌。
一同消失的,還會有齊砚禮。
13
齊砚禮找到我的時候,我正在頂樓看星星。
「冷不冷?」
我沒回頭,任由他將羊毛披肩披在我的身上。
綿軟的暖意,瞬時將我包裹了起來。
「齊砚禮,這就是你說的無邊的恐懼嗎?」
獲得愛與被愛的寧靜後,大腦會蘇醒,虛擬世界全面崩塌,我們再也無法重逢。
齊砚禮抿抿唇,沒說話。
夜空沉凝,流星出現又消失不見。
我從沒見過這樣低落的齊砚禮。
片刻,我強打起精神,甩著披肩上的流蘇戳了戳他:「欸,最近有空嗎?」
齊砚禮抬頭,強顏歡笑地看著我:「隨時。」
「下周三婚禮照常,記得來。」
說罷,我瀟灑地甩手離開,留給他一個背影。
但我知道,瞞不過他的。
他能感覺到我的情緒,他隻會比我更難過呀。
可是,主神大人也沒有辦法了。
人間的相逢為什麼總是如此短暫?
14
婚禮定在了江邊,我準備了最隆重的婚紗。
齊砚禮請來了他生意場上所有的朋友。
甚至周倦也推著輪椅,坐到了嘉賓席的前排。
他褪去了些許莽撞,舉手投足間,穩重了不少。
我拖著十米長的裙擺走上紅毯時,齊砚禮穿著修剪得體的西裝,站在紅毯的盡頭。
一如我每一次見他的樣子。
他總喜歡叫我主神大人。
但其實,對於我而言,他才是如天神般的存在。
婚禮進行時,齊砚禮虔誠地吻上我的戒指。
「主神大人,如果隻能許一個願望,我希望你能長命百歲。」
……就算不記得我也沒關系。
但這句齊砚禮未說出口的話,我聽到了。
我怎麼會忘記呢?
你可是齊砚禮啊。
一道金光閃過,再睜眼時,是刺目的白。
床邊圍滿了忙碌的人群,大家奔走相告:「醒來,終於醒了。」
等父母圍攏過來時,我才發現我一直在哭。
一種巨大的悲愴幾乎要將我吞沒。
我揚起嘴角,邊哭邊笑。
天可憐見,我還記得他。
15
清醒後,我才知道,當初造成我意外車禍的人,就是當年綁架我的那個女孩。
我出院後的第一時間,去了監獄。
「林嫣,你現在是叫這個名字吧?」
我平靜地看著眼前的女人,或許曾經,我們是好朋友。
「江韻,你命可真大,可惜了,如果不是在你身上發現了一支錄音筆,我怎麼會落到今天這個下場。」
「有錢父母是你的,全球知名的畫家是你的私教,而我隻能靠不斷地取悅那個人渣,替他騙錢,替他綁架,才能換來一個上學的機會。現在我被抓了,你開心了?」
我看著她在鐵窗的另一側發泄,她憤恨的眼神,像鐵釘般刺向我。
我忽然想起了另一個世界的林嫣。
「林嫣,離開福利院後第一次見面時,我抱了一隻玩具熊,那本來是準備送給你的,你睡覺輕,我當時想著,不知道你去新家,會不會睡不習慣。」
林嫣愣了愣,深吸了一口氣。
畢竟,在福利院時,我們曾經真的相依為命過。
「從你綁架我的時候開始,我們之間,就沒有任何關系了。」
「你不隻想要錢吧,你慫恿他欺負我,這些我都聽到了。所以,我才會冒險逃跑。」
「你聽過一句話嗎?在烏鴉的世界裡,天鵝都是有罪的。但我們,原本都可以是天鵝的。」
但是,這世間終究沒有如果。
離開監獄時,我覺得身心俱疲。
康復後,我從沒放棄過尋找齊砚禮。
我問過心理醫生,他說可能是大腦皮層深處的意識在自救。
所謂的系統,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我不相信。
自從清醒過來,齊砚禮在我心中,越來越清晰。
這樣真實的人,怎麼可能會是一場幻影。
我重拾畫筆,細細描摹齊砚禮的畫像。
罵人的,瞬移的,拆炸彈的西裝暴徒……
我畫得太過投入,以至於邀約模特什麼時候進的門,我都不知道。
「畫得還挺像。」
我聞聲抬頭,落入一雙再熟悉不過的眼眸。
眼前的人,和畫上的一模一樣。
手中的畫筆砰地落地,我顫抖著問他:「你……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畫得不錯,主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