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緊鎖的車門並不會因為我用盡全力就打開,黎景之饒有興趣的從後視鏡看了我一眼,就像他看那些病人的眼神,沒有一絲憐憫。
等到我冷靜下來的時候,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去醫院的路,心裡不由得一陣慌張,回去醫院的話還有老教授和周茉願意幫我,而且醫院的人比較多,更安全一些。
「你要帶我去哪裡?」
「回家。」 黎景之開的很快,一路上都在超車,食指還在不耐煩的敲著方向盤的皮革,仿佛在壓抑著什麼。
我絕望的閉上雙眼,依靠在窗邊沒有再說話。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期待池揚能幫一幫我,也不知道黎景之發現手鏈不見了會不會很生氣,想著想著一會兒又突然覺得好累,倦意如潮水般襲來,竟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一陣涼意從頭頂淋下,我猛的驚醒,發現自己正坐在浴室的地板上,頭頂的花灑開了到最大,我甩甩頭發,剛想站起來,卻發現雙手被反綁在身後,動一下都很艱難。
腳步聲傳來,黎景之拿著一個醫藥箱慢悠悠的走了進來,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那麼阿喬,我們來好好算一下這幾天的賬吧。」
身後就是冰涼的牆壁,已經沒有退路了。
冷水很快就把我全身淋湿,流到腿上的那些傷口上,快要愈合的傷口被刺激的生疼,還好池揚給我抹了一層藥膏和貼了創可貼,我抬頭,冷漠的回應他的目光。
黎景之輕蔑的笑了一聲,蹲在我面前,伸手握住了我的腳踝,我想要掙脫,卻也使不上什麼力氣。
他把我的小腿放在正對著花灑中心的地方,任憑帶著衝擊力的水柱衝洗著那些傷口,我疼的皺眉。
「這些藥是那個男人給你塗的?」光線並不是很好,但是能看到淡淡的水汽間他深邃的輪廓,也能看到他黑的發亮的眸子裡,隱約的怒氣。
「對呀,怎麼樣,他是不是很貼心?」我也不掙扎了,往牆角一靠,諷刺的衝著他笑。
「真是……長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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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始用力的搓洗那些傷口,動作十分粗魯的撕掉那些創可貼,原本已經不再流血的傷口又裂開,不一會兒地上的水就變成了淡淡的紅色。
來回洗了好多遍,他的手指都被水泡的發白,有一瞬間我覺得我的血都快流幹了似的,身體也漸漸的開始失溫。
黎景之把花灑關上,拿了一條浴巾蓋在我身上,柔軟舒適的浴巾讓我稍微感覺好了一些。
又用毛巾擦了擦我身上的水,然後打開他剛才拿過來的醫藥箱,開始處理我的傷口。
塗了一層又一層寫著英文的各種藥膏後,他又拿出來一卷醫用紗布,細心的把傷口的包扎好,起身解開繩索,把身上還在滴水的我抱了起來走出浴室。
他的懷裡讓我感覺很不舒服,又沒有力氣反抗,我把頭別過去,默默打量這棟房子,有一種莫名熟悉的感覺,我來過這裡嗎……
「為什麼要離開我?阿喬,我那麼愛你。」 黎景之的聲音陰沉的厲害,臉色也很難看。
「黎先生要是真的愛我的話,就和我離婚吧。」
抱著我的手猛然收緊,黎景之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肩膀被抓的生疼,我咬住嘴唇忍住不發出聲音,緊接著又聽見黎景之冷笑一聲。
「別急親愛的,帶你去個地方。」
穿過客廳和一個長長的走廊,才發現這棟房子很大,應該是一棟別墅,黎景之在走廊盡頭的房間停下來,把我放下。
他掏出鑰匙打開門,裡面並不是一個房間,而是一個向下的樓梯,好像很長的樣子,因為光隻照到了一半樓梯,後面的就埋沒在黑暗中了,黎景之向我伸出手。
「走吧,你就要知道答案了。」
我甩開他的手直接向下走去,黎景之聳了聳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跟上我,明明前一秒還在發火的人,現在又能無所謂的笑出來,他真是病態的可怕。
樓梯的盡頭是一扇門,黎景之倚在旁邊示意我打開,我抿了抿有些幹的嘴巴,抬起手放在門把手上,有些猶豫,門後面是什麼?
這是陷阱嗎,可是萬一和我有關……
最後還是狠狠心推開了門。
這個房間很昏暗,隻有一扇很小的窗戶,白天也隻有幾束微弱的光照進來,我站在門口揉了揉眼睛適應了一會兒才看清裡面。
是一個正常的臥室的布局,不過很簡單,隻有進門左手邊的洗手間和一張床,地上鋪了柔軟的地毯,床也是圓形的,房間裡沒有帶有稜角的東西,好像是為了保護什麼……
頭突然開始劇烈的痛起來,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猛烈,我扶著旁邊的牆壁,大口的呼吸著空氣。
餘光瞥見牆角有一堆黑色的東西,和這個房間格格不入,我想要走進,身體卻出現極度恐懼的生理反應,控制不住的開始發抖。
強忍著難受,我一定要看清楚那是什麼,為什麼進入這個房間之後以前不舒服的狀態都開始放大,這裡一定和我的過去有什麼關系。
那到底是什麼……頭好疼……是一堆糾纏在一起的……是蛇嗎……
好不容易走到了旁邊快要看清楚的時候,劇烈的頭痛讓我不得不蹲下來抱著腦袋緩解,等我再抬起頭時,我驚恐的睜大了眼睛,我看清了……
鎖鏈。
斷斷續續的回憶仿佛破堤的洪水一般湧入我的大腦,刺尖銳的耳鳴和眼前出現的一幕幕回憶仿佛恐怖片一樣折磨著我。
我忍不住把頭埋在膝蓋裡尖叫,這個房間和我有關,我曾經在這裡,那些鐵鏈,鎖住的是我。
與此同時,耳邊響起那個我曾日夜為之痛苦懼怕的,如同鬼魅一般時刻縈繞著我的聲音。
「歡迎回家,阿喬。」
7.
大腦還處於混沌,身體已經做出反應,跑!
我決不能再回到這裡,轉身用盡全身力氣推開黎景之,雖然隻讓他往旁邊傾了一點。
我側身衝出去,用了這輩子最快的速度跑上樓梯,沒有穿鞋,腳踝的傷口也疼的厲害,我好像失去了痛覺,每一步都堅定又結實的踏在地上,然而正當我以為再往前一步就可以看見光的時候。
門,被鎖住了。
「無論是誰,來救救我吧……」
我哭著瘋狂拍門,身後黎景之一階一階踩在樓梯上的聲音猶如一雙無形的手,狠狠地用力抓住我的心髒,他走的不快不慢,就像那天晚上一樣。
他在離我還有六七階的地方停下,那裡是光和黑暗的交界處,黎景之熟練的點燃了一支煙,忽明忽暗的火光映著他的側臉,周身籠上了一層淡淡的煙霧。
神明又重新出現了。
「放過我……」我不死心的開口哀求,後背緊緊的貼著門,好像這樣就能離他遠一點似的。
「噓。」
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你那時候也說過,有用嗎。」
「還有阿喬,我沒想到的是,你竟然還在想著逃跑。」黎景之熄滅煙頭向我走來,而我,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退路。
他上前一步掐住我的脖子,僅僅是一瞬間我就已經呼吸不上來,壓抑的怒火好像在下一刻就可以讓我窒息,他俯身在我耳邊喘著粗氣。
「還跑嗎?」
我一言不發的瞪著他,似乎是想聽我服軟,他稍微松了松手,抓住這個機會,我抓住他的手狠狠的咬了一口,用力到我的嘴巴裡都有了血腥味,黎景之吃痛,他的力氣很大,隻是把手抽回去,就讓我一個踉跄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疼……渾身像散架了一樣……尤其是腳踝……剛才好像是直直磕到了哪個臺階的稜角,我試著動了一下,回應我的是鑽心的痛。
我像一隻蝦一樣蜷縮在地上,黎景之走下來站在我面前,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我看到了那個動作,他左手捏了捏右手手腕。
「還跑嗎?」他彎下腰用力的捏著我的下巴,讓我被迫仰起頭,我仍舊沒有回答,抱著酸痛的身體難受的喘氣,眼神仍倔強的瞪著他。
我此生都不會忘了接下來的這一刻。
黎景之抬起腿,在我的驚恐的注視下,緩緩的,他踩在了我受傷的腳踝上。
「啊!!!」
碎裂的疼痛感讓我幾度要昏厥過去,渾身都在不停的冒冷汗。
與此同時,那些破碎的記憶,連同完整的,我的名字,我的身世,在我身上發生的一切,跟這撕心裂肺的疼痛一起,一股腦的還給了我。
「還跑嗎?」他在笑,跟那一天的回憶重合,他眼底的情緒,心疼、興奮、快感,摻雜在一起暗流湧動,臉上是更加猛烈的、病態的瘋狂,他每問一次施加在我腳踝上的力量就重一分,我強撐著沒有暈過去。
「哥、哥,我……就是……死,也不……喜歡……你。」
8.
金絲雀最終還是斷了翅膀。
我不願再回到那個囚籠,也算成功了。
顯然飛不起來的金絲雀逃跑的可能性並不大,於是我擁有了一個更大的囚籠。
黎景之僱了一個無法交流的人來照顧我,一個不會說話的女人。
平時隻叫她林姐,我們之間沒有辦法溝通。
我失去了和外界的一切聯系,開始整日整日的不說話,每天唯一做的事情,就是讓林姐推我去院子裡曬曬太陽。
院子並不是很大,四周圍了高高的圍牆,連大門都是黑色的鐵質,完全看不到外面。
黎景之怕我無聊,在庭院裡種了很多花。
我並不喜歡花,但是我喜歡花間的蝴蝶,自由自在的翩翩起舞,盯著就可以看好久好久。
有時候看的入神了想伸手去抓,但是胳膊隻抬起一半就頓住,隻剩下繞過指縫的空氣和陽光。
沒關系,起碼現在可以見到陽光了,我苦澀的想。
林姐帶著圍裙走出來輕拍我的肩膀,又指了指腕上的手表,幾個月的相處讓我們之間也有了一些默契。
她是在告訴我,黎景之快回來了,讓我進去。
「沒關系的林姐,你先去忙吧,我一會兒自己進去。」
聽到我的話,林姐有些著急,站在原地不肯走,又不敢直接推我的輪椅,隻是不停的指著時間和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