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她。
可我又知道我是個太監,我沒法喜歡她,可喜歡上了就顧不上那麼多了,隻要她不嫁人,我就一直守著她。
就算有一天,她想嫁人了,我相信,我也有辦法攪黃她的婚事。
我想吞掉那封信,就這樣和李伶離開。
可有時命運就是那樣戲弄人,我懷著僥幸心理,揣測著謝鴻軒不會愛上李伶。
可在莊子上的管事拒絕我們離開之後,我慌亂了。
我知道,那份平淡生活恐怕我爭不過來。
6
投名狀還沒遞,我就被謝鴻軒的人綁去了皇宮。
都是命,可能早就寫好了。
在我給出信後,皇帝便更信任我了。
新皇想要成全謝鴻軒和李伶的姻緣,可那謝鴻軒非不肯皇帝下旨。
非覺得李伶不喜歡她,隻是為了報恩。
這聰慧的謝小郎君在情愛方面竟然這般遲鈍,也是,二十五歲的童子雞的確少見。
我不想幫他,我不情願。
我也喜歡李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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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又想起李伶那日日期盼郎君的眼神,我又不忍心。
和謝鴻軒成了婚,她就快活了吧。
唉,誰叫我喜歡你呢?
沒有我啊,他們那個家早就散了。
抱著李伶女兒的時候,我好像突然能理解幹爹的心情了。
像我們這種人,多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後代。
李伶不想讓新皇將孩子抱去宮裡,可我最會裝可憐了,我就那樣看著李伶,不消一刻,李伶便心軟了。
我不管,在我心裡,這就是我和李伶的女兒。
畢竟沒有我,她也生不下來。
李伶年年給我做新衣,每次來看小挽伶的時候就給我帶著熱騰騰的包子。
我哭鬧著跟李伶說隻給我一個人做新衣,不許給旁人做,謝鴻軒也不行。
李伶開始還覺得我任性,可這麼多年,我比謝鴻軒了解李伶多了。
在我的哭鬧下,她同意了,從此謝鴻軒便隻能穿繡娘做的衣裳。
對此,他是有怨言的。
那又怎麼樣?
聽說後來謝鴻軒穿著多年前李伶做的那件新衣,在她面前來回走動,央求著再給他做一件。
趙竹說那件新衣是在莊子上繡的那一件,布料不好又不合身,郎君為了顯得自己可憐,故意穿的,不過李伶沒搭理他。
學人裝可憐也學不像。
7
挽伶是在萬千寵愛下長大的。
可別人是寵愛,而我卻夾帶著旁的東西。
我教她後宮生存之道,讓她看前朝的波譎雲詭。
貴族家的孩子怎的好一味的天真爛漫。
謝鴻軒在前朝掌權,雖身後無親族,卻是桃李遍天下,到處都有他提拔的官兒。
他是個純臣,先帝的眼光沒有錯,可架不住其他人心懷鬼胎。
多少後妃想要拉攏挽伶,多少皇子在覬覦挽伶。
畢竟,隻要娶了挽伶,那麼就會成為太子的不二人選。
爛漫的少女都期待愛情,可皇族的女子牽扯的是利益。
若是我的小挽伶身陷其中,再想要抽身那就難了,好在我的挽伶是個清醒的。
諸多皇子中,那些有野心的、母家權勢旺盛的,統統排除在外。
而那個庸懦的皇子,卻被挽伶看在眼裡。
她問我:「爹爹,你說做一個仰人鼻息的皇後好,還是做一個執掌天下的女帝好?」
私下無人時,她便是喚我爹爹的。
當她問出這個問題時,我便知道,我的挽伶成了,那髒活累活就由我來幹。
其他皇子以各種理由離開京城,而這個皇子也被順利扶為太子,我家挽伶也是唯一的太子妃。
至於這個皇子的母妃,死於一場精心策劃的高熱。
皇帝是個勤政的,加上早年領兵受過傷終究是扛不住了。
他做了十九年的皇帝,去的時候才四十五歲。
這件事情不是我幹的,他的確是到了大限。
我的挽伶承了我大慶王朝最尊貴的皇後,可那皇帝平時是個庸懦的,當了皇帝之後竟然飄然起來。
寵幸了幾個宮女,還試圖挑戰皇後的權威。
那這樣的皇帝留著他幹嘛呢?
所以在挽伶產下皇子後,皇帝身染重病,不治身亡。
幼子即位,太後垂簾聽政。
多年以來,我統領皇宮,趙竹在前朝拼殺,我在後宮蕩平一切,可我們卻謹慎低調,從不怙勢弄權,讓人抓不到錯處。
謝鴻軒倒是未曾出手,可滿朝文武誰不知道挽伶是他的女兒?
誰又敢不順從?
如今功成,我也該退出權力的旋渦之中,我看著挽伶那張驚為天人的臉。
她不像李伶,她更像謝家人。
李伶長得雖然秀麗,但遠不達挽伶這樣的驚為天人。
當初謝賢妃便是因美貌寵冠六宮,如今的挽伶在其之上。
最近,我總夢見幹爹,幹爹一遍遍和我說不要攪進黨派之中,不要擅自幹預朝政,他說他希望他的喜來活得長。
我要出宮,再不走,恐怕就要連累了趙竹,前朝後宮如此密切,終究是不長久的。
8
可我要出宮之時,挽伶就那樣淡淡地看著我,她問我,在皇宮裡陪她不好嗎?
我很清醒地知道,若是我去了宮外,卸了權力,才能陪得長久。
趙竹的府宅就在謝府旁邊,原是李伶的那個。
我成了趙府的老太爺,被趙竹接回來享福。
我開了一個小門,成日裡纏著李伶,說我是老太爺,可我不過才三十八歲。
李伶比我大上三歲,可在我眼裡,她還是年輕時的樣子。
她本身保養得也是極好的,且沒什麼心事,謝鴻軒又隻有她一個女人,後宅從不糟亂,兒女又都是省心的。
謝鴻軒煩極了我,他不滿我幹預朝政,挽伶的事,他多多少少是知道些的,他不滿我將挽伶教成這個樣子,更不滿我整日裡纏著李伶。
可是啊,天下有幾個男人能做成謝鴻軒這樣,誰不是三妻四妾,更何況是皇家。
當年先帝不也愛極了謝賢妃,可謝賢妃又是什麼下場。
讓別人主宰性命還是主宰旁人的性命?
自然是後者,我也是為了挽伶好,她的身份,隻能走上這樣的路。
謝鴻軒雖然煩我,但是礙於李伶的面子又不好發作, 再加上我這個人天生愛演戲,謝鴻軒隻得撓著頭, 說是再煩的政務都沒我煩。
李伶的小女兒也十三歲了,出落得玉雪可愛,她打趣地說道, 喜來伯伯是個綠茶。
呦~異世之人。
我微微眯了眯眼睛,這樣的人,自我幹爹手中不知就殺了多少個了。
不過小丫頭是個機敏的,在我給她講了幾個趣味小故事之後, 她便也不再說什麼奇奇怪怪的話了。
我的李伶要一生順遂, 所以她所愛之人都要好好的。
9
太後聽政十三載, 她的政治素養極高,知人善任,滿朝文武也是佩服。
其間她也提出要稱帝,可第一個反對她的便是謝鴻軒。
聽政十三載, 謝鴻軒也壓了她十三載。
謝鴻軒憂國憂民,事必躬親, 終於,他也病倒了。
病倒前曾陪著挽伶吃了一頓飯, 回來便不太爽利。
這病症, 有些眼熟啊。
挽伶出宮而來, 伏在謝鴻軒床邊哭得傷心。
沒多久,謝鴻軒便去了, 享年六十歲。
次年,挽伶稱帝。
而我那整日裡歡脫的小老太太也病倒了。
太醫說她相思成疾, 她想謝鴻軒,想極了,便病倒了。
我在她床頭跳腳,質問她總想個死人幹什麼。
她卻說, 她要去找他,他一個人太孤單,她想和他一起。
一起走過奈何橋,下輩子還要在一起。
我哭著問她:「難道就不要我了嗎?」
本以為不過是少年的一時意氣,可上任三年,他兢兢業業,廢寢忘食。
「(要」10
我坐在搖椅上, 曬著太陽。
李伶死後的這二十年我都不肯見挽伶, 這事我不知是要怪她還是怪我自己。
女帝一身黃袍,立於我的身側, 那般的威嚴:「爹爹,女兒錯了嗎?」
我也不知道啊,也許是我錯了。
世家會再次林立,黨派會再次相爭。
他日史書工筆, 我又是什麼角色?
不過, 我看不到了,恍惚間我又看見李伶的笑臉,她笑得恬淡:「喜來,剛出鍋的包子又香又軟, 要不要吃一個?」
要啊,要啊,喜來最喜歡吃姐姐做的包子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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