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隻手遞過來一瓶紅花油。
我抬頭看著沈緒,訕訕地接過:「謝謝。」
他沒松手,而是蹲下來。
「我幫你擦。」
「不用了,我自己來吧。」
「我經常爬山,有處理受傷的經驗,你難道想第二天走不了路嗎?」
沈緒淡淡的語氣,帶著不容置喙。
我隻好任由他撩起我的褲腳。
他揉捏我的腳腕,力道不輕不重。
沈緒的手指細長,單手就能捏住我的腳踝。
他時不時低聲問我疼不疼。
我搖頭,突然明白他為什麼能當選學生會會長了。
沈緒雖然性格冷淡,但做事細致,每次活動都沒出過差錯。
同學們怕他,但也信任他。
上完藥,他突然問我。
「你那天跟我哥聊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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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就一些近況。」
「僅此而已?」
沈緒再次向我確認。
得到我的肯定回答,他暗暗松了一口氣。
一旁的同學們開始搭帳篷,撿木頭為晚上的篝火做準備。
副會長湊過來叫我:「簡明書,撿柴火的人不夠,你能參加嗎?」
我的腳還能走路,隻是有些發脹。
我正要點頭,一旁的人按住我。
「我去吧,你在這休息。」
沈緒把自己的醫藥包丟給我,跟同學們走進樹林。
8
篝火晚會特別熱鬧。
大家一起唱唱跳跳,拍了好多照片。
我擔心劇烈運動後,腳踝明天會更腫,就一直坐在椅子上看著他們玩鬧。
他們一直玩到很晚才睡覺。
等同學們進了敞篷,沈緒走過來坐在我身邊。
他煮了一壺茶,倒給我喝。
一陣沉默,我有些坐不住了。
我剛起身,他叫住我。
「簡明書,你是不是在躲我?
「是我那天太衝動,讓你覺得討厭了嗎?我可以跟你道歉,或者你希望我怎麼彌補你?」
「不用了……」
我隻是覺得有些尷尬,而且他還是我前任的弟弟。
我僵硬著不敢看他,腦海裡還是浮起他強吻我的畫面。
炙熱急促的觸感,好似就在昨日。
「難得來一趟,坐下來看會兒星空吧,你之前不是很期待嗎?」
這是大家之前組織活動頭腦風暴時,我提出的想法。
沒想到他記到現在。
我重新坐下來,臉頰有些發熱,不知道是不是被篝火烤的。
沈緒試圖找了幾個話題,都是我感興趣的。
觸及到我喜歡的領域,我的話就變多了。
他靜靜地看著我說,時不時應上幾句。
看得出來,他涉獵也很廣泛。
聊了一會,困意浮上來。
我看著星空,閉上眼睛感受此刻的寧靜。
沒想到很快就睡過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有股滾燙的氣息落在我臉上。
我迷蒙地睜開眼,對上沈緒深沉的眸子。
他離得太近,眼底的侵略性一清二楚。
我一驚,他按住我的肩膀。
「你剛才不是問我,為什麼知道的這麼多嗎?
「我不是知識淵博,是因為你喜歡,所以特地了解過。
「我怕你覺得我無趣,怕你覺得我不好接近。」
我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心跳莫名加快。
「我做這些隻是想問問你。
「簡明書,我可以追你嗎?」
沈緒語氣很輕,卻有種勢在必得。
我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好似對方是能一口咬斷我脖頸的野獸,卻還要彬彬有禮地跟你打聲招呼。
面對這種問題,我選擇了委婉處理。
「我困了。」
已讀不回,已是回應。
沈緒那麼聰明,應該能懂。
我準備回帳篷,卻發現副會長喝多了,佔了我的位置。
現在隻剩下沈緒的帳篷有位置的,畢竟沒人敢跟他一起睡。
我踟蹰在原地,有些後悔來露營了。
進退兩難,尷尬症要到極點了。
Ṱůₘ身後的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沈緒挑眉,「不進去嗎?」
「……」
他好笑地彎了彎眼睛。
「怎麼,怕我對你做什麼?」
極少看到他的笑容,好似冰面上開出的桃花,好看但難以接近。
我咽了咽口水,周圍這麼多同學,他當然不會這麼大膽。
我硬著頭皮鑽了進去。
我直挺挺地躺在帳篷裡,這會有些睡不著了。
沈緒沒打擾我,他睡姿很好,也很安靜。
平穩的呼吸聲傳來,我瞥了一眼他的側顏。
沈緒是個知進退的紳士,但我總覺得他隱隱有些瘋狂,讓我不敢靠太近。
9
一整晚,我都沒睡好。
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離沈緒很近,腦袋靠在他肩上。
我尷尬地挪了挪,抬頭發現他早就醒了,正笑吟吟地看著我。
「你昨晚應該是覺得冷,所以靠過來了,不用覺得尷尬,同學相互取暖也是應該的。」
沈緒看似在開解我,語氣卻有些調侃。
我耳根發燙,連忙起身穿外套離開。
大家收拾了一下東西,準備返校。
上山容易下山難。
下山路有些陡峭,加上我的腳踝脹痛,隻能走得很慢。
走著走著,我發現腳踝處越來越腫了。
我皺眉,看來隻能快點回學校醫務室處理了。
身後的人突然上前攔住我。
沈緒在我面前蹲下。
「上來。」
「我能自己走。」
「別廢話,腳不想要了?」
沈緒聲音很低,帶著一股壓迫感。
周圍有同學看過來,再磨嘰就顯得我矯情了。
我彎腰趴在他背上。
下山路這麼難走,沈緒還是走得很平穩。
我一百三十斤,背起來並不輕松。
沒一會,他額前就出汗了。
「要不休息一會吧?」
「沒事。」
他聲音依舊很淡,但給人一種安全感。
不管是昨天還是今天,即使有那麼多同學,卻隻有他一個人注意到我腳上的異樣。
想到這,心裡難免有些發軟。
沈緒把我送到醫務室,上完藥之後,又送我回宿舍。
我感激不已,說了好幾次謝謝。
他離開前,還叮囑我。
「之後有什麼需要,也可以來找我。」
我怎麼好意思一直麻煩他。
我在宿舍養傷的一周,平時會讓室友幫我帶飯。
有幾次,室友拎著飯菜和水果上來了,說是沈會長讓他代送的。
沈緒居然把我室友都認識了個遍?
我盯著碗裡的菜,陷入沉思。
他這麼直白的追求,我不知道怎麼接招。
10
傷養好後,我也沒理由請假了。
學生會開會,我去得有些遲。
最近沈緒在為學校組織圖書活動。
他站在臺上介紹了一下活動的大致內容,打開手機軟件分享具體的現場分布。
沈緒將手機投屏到大屏幕。
聊天框出現,我一眼就看到了他的背景圖。
星空。
以及星空下我睡著的臉龐。
他也是一頓,連忙關掉聊天框,切換軟件。
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我卻像是被抓包了一樣,尷尬得不敢抬頭。
開完會,我快速地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筆滑落在地,漂亮的手指幫我撿起來。
我去接,沈緒卻不松手。
「你生氣了?」他挑眉。
「沒有。」
「那你為什麼一聲不吭,也不看我?」
「我不知道怎麼面對你。」
沈緒想了想,提出邀請。
「一起去吃飯吧,多熟悉熟悉,你就知道怎麼面對我了。」
「不了,我一會有課。」
「你室友說你下午沒課,也沒有訓練。」
「……」
他直截了當地揭穿,讓我沒了拒絕的理由。
我看著他認真的表情,嘆氣。
這麼窮追不舍,我根本甩不掉。
我深呼吸一口氣,決定攤牌。
「沈緒,這麼多次了,我覺得我已經拒絕得很明顯了。」
「我知道。」
他聲音變小,垂下眼睫,顯得有些可憐。
「我追你也不行嗎?」
「不必浪費時間。」
「喜歡你的日子,我不覺得是浪費。」
「……」
往常我對待追求者都是委婉拒絕,锲而不舍的倒是很少。
看著他眼底的固執,我愣了一下。
像是有什麼猛地戳進我心底,讓人心慌意亂。
我抽回他手中的筆,匆匆離開。
11
我盡量避免與沈緒接觸,免得他繼續執迷不悟。
可是我去哪都能碰到他。
他知道我的每一個作息。
他不會過多地打擾我,隻是恰到好處地幫我一把,或者靜靜地在遠處陪著我。
沈緒好像一聲不吭地滲透了我的生活。
等我反應過來時,有些晚了。
上完課,外面下起了大雨。
我撐著傘去食堂吃飯,碰到了在樹下躲雨的沈譯。
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直到他衝我揮了揮手。
我上前跟他打招呼。
「沈譯哥,你怎麼在這?」
「我來給沈緒送東西,但打電話他一直沒接。」
我看了手表,「他這會應該在圖書館做事,這幾天有校園活動。」
沈譯了然,額前的頭發都被淋湿了。
這雨一時半會也停不了,他拉著我要一起吃飯。
他沒帶傘,車停在地下室。
我隻好撐著傘跟他去了飯店。
沈譯點菜時,我給沈緒發了消息。
【你活動還有多久結束?】
過了一會,他直接打電話過來。
「我這邊大概還有二十分鍾,怎麼了?」
「我在南門對面的川菜館……」
我後半句還沒說完,對方驚喜地拔高音量。
「你要約我吃飯?」
「不是,你哥也在,他說來找你,正好碰到了。」
「哦。」
他沉默了一下,說等會就過來。
12
沈緒過來時,菜正好上齊了。
沈譯依然對我很溫柔,點了我喜歡吃的菜。
他現在是有婚約的人,我刻意跟他保持著距離。
可沈譯聊天聊到過去,忍不住開始跟我回憶往昔。
沈譯給我倒了杯苦蕎茶。
「我記得你以前吃川菜就喜歡配這個茶,那時候一有新的川菜館,我就帶你去試試口味,你還……」
「謝謝。」
我訕笑著打斷,想略過話題。
面對已經分手的人,我不是很喜歡緬懷過去。
沈譯給我夾菜,我皺眉。
半途中,一雙筷子擋住他。
「哥,他不喜歡不熟的人給他夾菜。」
沈緒嗓音淡淡的,可眼底的不悅呼之欲出。
沈譯跟他對視,輕笑。
「你什麼時候這麼了解他了?」
「當然,我跟他是……」沈緒目光ẗṻ⁹飄向我,故意停頓了一下,「同學。」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終於落了下去。
沈譯將菜夾回自己碗裡。
他還是笑著跟我搭話,眼神卻有些意味深長。
他們兄弟間開始談話,話題終於離開我。
我松了一口氣。
牛肉裡夾了一塊幹辣椒,我沒注意,猛地被嗆到了。
沈譯拍了拍我的背,正要給我遞紙,但另一隻手快他一步。
沈緒把紙塞給我,連忙幫我倒茶。
「謝謝。」
我緩過勁來,衝他們笑了笑,臉都被辣紅了。
沈緒見我嘴巴通紅,將辣椒多的菜往他那邊移,還給我點了杯牛奶。
「辣椒吃多了會胃疼,喝點牛奶解辣。」
「好。」
沈譯捏緊手裡的筷子,目光在我們之間徘徊了一下。
很快,他又當做沒事發生一樣,繼續笑著聊天。
飯後,沈譯將帶來的文件遞給沈緒。
應該是他們沈家內部的項目之類的。
買單時,沈緒去了洗手間。
沈譯眼底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看向我。
「明書,你跟沈緒挺熟的?」
「還好,都在一個社團,就認識了。」
他點頭,漫不經心道:「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沈緒話那麼多,看來你們相處得挺好的。」
「……」
我僵硬地笑了笑。
沈譯嘆了一口氣,半似開玩笑地感嘆。
「明書,你知道我的性取向,就算我結婚了,我也不想跟一個不愛的女人生孩子。
「我們家就兩個兒子,我不能延續香火,我弟可不能這樣了,你說是吧?」
我頓了一下,木訥地點頭。
話裡有話,他好像在敲打我。
隻是吃一頓飯,他就看出來了?
也對,他跟沈緒這麼多年兄弟,大概太過於了解,所以什麼都藏不住。
我下午還有課,匆匆跟他道別。
我心不在焉地走回學校。
雨停了,可烏雲依舊沒有消散。
13
之前加入社團是為了加學分。
現在學分夠了,留不留在社團都可以。
我糾結再三,還是寫了份退出學生會的申請。
我不是優柔寡斷的人,既然不想跟沈緒發展下去,就應該幫他及時止損。
周五,我來到活動室。
還沒到開會的時間,沈緒驚訝地看著我。
「還是第一次見你來這麼早。」
「也是最後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