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兄弟把正值叛逆期,被嬌慣到不成樣子的兒子送過來,讓我管教。
他一會兒嫌衣服太粗糙磨得肉疼。
一會兒嫌床太硬硌得他睡不著覺。
把他從細胳膊細腿的嬌氣包,訓成寬肩窄腰的猛男。
他又嫌棄我不耐造。
1
我戴著和我同發色的灰棕色耳機,開車去機場接人,途中還聽著好兄弟霖恆吐槽兒子。
「我是真管不了他了,我罵他一句,我老婆就踹我一腳。
「我要是上家法,我老婆就拿菜刀盯著我。
「沒辦法,隻能送你那兒去了。」
霖恆結婚那會兒,我還在因為沒戴紅領巾不敢進校門。
也就朋友聚會,見過他老婆兩次,看著挺溫文儒雅的,怎麼想也不像是他講的那樣。
「嫂子真的那麼猛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會兒。
「你妄想我兒子可以,但是你妄想我老婆不行。」
我也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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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天堂沒有過度理解。
2
霖恆的兒子沒比我小多少,也就不到十歲那樣。我自己還沒活明白,就要提前體驗一下當爸爸的感覺,心裡還有點小激動。
剛見到霖恆的兒子霖鬱,我就上去給了一個大大的擁抱,結果被他特別嫌棄地推開。
不停地拿著湿巾擦自己衣服。
嘴裡還不忘叨叨:
「你別抱我啊。
「髒死了……」
被嫌棄了,我還神經大條沒覺得有什麼問題,領著霖鬱回到自己在這個城市新買的小公寓。
霖鬱四處張望了下,滿臉厭棄。
「這房子怎麼這麼小啊,我未來一年不會就住在這兒吧。」
不到百平的房子整潔幹淨,雜七雜八的東西幾乎沒有,但是霖鬱覺得太小,還沒他之前擺模型的房間大。
這還是我在他爹挑的幾個苛刻環境中,選的最好的一個。
原本他爹是想讓我在鄉村買個土房帶他幹農活來著。
我無奈地甩甩手,把霖恆給霖鬱特意準備的行李箱推過去。
「先別抱怨房子了,看看你爹給你準備的生活用品吧。」
霖鬱一聽到是自己親爹給自己準備的,直挺的脊背一下子彎成拱橋。
「我爹能給我準備啥好玩意兒……
「衍鳴哥,你給我買點別的好不好……」
霖鬱一改之前的潔癖樣,拉著我的衣角,晃悠身子撒嬌。
「不行。
「你爹明令禁止任何人接濟你。
「我現在都是窮光蛋一個。」
霖鬱哀號一聲,垂頭蔫蔫拉開行李箱的拉鏈。
裡面隻擺放了一些基礎的生活用品,勉勉強強將標準大小的行李箱填滿。
霖鬱精致的五官團吧團吧揉到一起。
「這都是什麼啊……」
他在行李箱裡一通亂翻:「這是拆少少裡五塊錢買的二十把牙刷?
「拆少少裡二十塊四件的 T 恤?
「怎麼都是拆少少裡面的東西?!」
我嘆了一口氣:「你就放心用吧。
「反正是你親爹買的,檢查過品質,都不是什麼好玩意兒。」
我無視霖鬱的鬼哭狼嚎,把床墊給他搬過來。
「自己鋪床,好孩子都是親力親為。」
3
房子採光不好,除了窗戶那兒透進來的一小片光影,其餘空間一片暗沉。
打開燈也是昏黃一片,老式燈泡忽閃忽閃。
我真有點佩服霖恆,為了讓自己兒子過上苦日子,費盡心思才能找到這麼個房子。
「就一間臥室,你跟我睡一起。」
跪在地上研究鋪床的霖鬱唰一下站起來。
「你你你!你不會是想趁我睡著對我做什麼吧?!
「我就知道,我爸才不是為了歷練我,這個老登絕對是把我賣給你了!」
「你和你爹一樣喜歡過度理解。」
霖鬱奓著毛問:
「什麼是過度理解?」
我託著下巴,略微思考了一下。
「好比如艾草這個植物就很奇妙,偏偏就會有人把這個理解成一種動作。
「你爹就屬於那種人。」
趁霖鬱腦子還沒轉過彎,我去菜市場買菜。
城市的物價就是高,肉都吃不起。
我買了四顆土豆,一個青椒,外加一塊豆腐和兩根蔥。
小拇指勾著袋子,打開門就看見霖鬱頹廢地靠著牆邊,跟個被拋棄的小狗巴兒似的。
我下意識就嘬了兩聲。
霖鬱抬起委屈巴巴的臉蛋,冷白色的皮膚敷上一層暖光,漂亮的桃花眼水霧蒙蒙。一看見我,就撲過來抱著我的腿哭訴。
「姜衍鳴,你快點送我回家!
「我不要再待在這裡了,床硬得跟地板似的,衣服布料還那麼粗糙,磨得我肉疼。
「我活不下去了,我要給我媽打電話!」
「不在這兒生活到一年的時間,你恐怕是見不到你媽了。」
「我不管!我現在就要回去!」
霖鬱擋著門撒潑打滾耍無賴,我默默拿起手機拍了個視頻給他爹發過去。
霖恆發了個快遞,讓我過兩天去快遞站拿包裹。
不過沒告訴我是啥,隻說是收拾霖鬱的利器。
4
我繞開霖鬱去做飯。
廚房空間狹小,兩個人同時通過要側身,不然會卡住。
鍋碗瓢盆什麼的就不用我操心了,霖恆早就已有準備,我隻需要照顧一年他的倒霉兒子,糊弄糊弄他就行。
我做了盤青椒土豆片,把豆腐碾碎攪勻和小蔥拌一起,一盤涼菜一盤熱菜齊了。
「小少爺,吃飯。」
我把飯菜端上桌,結果霖鬱瞧了一眼就撇過頭。
「我不吃!
「全是素菜,我又不是和尚,再說吃飯至少要十幾個菜才能營養均衡吧。
「我要吃滿漢全席!」
我冷眼嗆他:「你看我像滿漢全席不?
「咋不讓我去動物園偷個熊貓回來給你燉肉呢?
「咱們倆一個月生活費就一千五,花完我就帶你去荒野求生,你自己看著辦。」
對面的少年聽見一個月生活費就那麼點,耳邊驚現震天響的敲鍾聲,腦袋震得嗡嗡晃。
「多少?!」
霖鬱緊緊摟住我的腰,臉貼在我的腰側,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衍鳴哥……你實話告訴我……
「我家是不是破產了?
「所以我爸才……」
我堵住他的嘴,禁止他繼續說下去。
「可以了,再說你爹就要揍你了。
「放心吧,你家富裕著呢,就算破產也不可能把你賣給我。」
霖鬱低下頭,嘀咕道:「也是……畢竟我媽那麼疼我,雖然我爸口頭不饒人,但……」
我插了一句:「因為我不買。」
小朋友眼裡燃起的光亮被我潑了一盆冷水澆滅。
當了那麼久被人捧在手心裡都怕化了的小少爺,第一次被人嫌棄,有點鬱悶。
偏偏他還不能發脾氣。
小少爺就那麼氣鼓鼓地鼓著腮幫子,我吃著飯,他瞪著我。
這小孩怎麼莫名其妙的?
「真一口不吃?」
「不吃!」
「哦,那你去洗一下鍋吧,我做完菜沒刷鍋。」
椅腳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霖鬱猛地站起,雙手撐著桌子,眉頭擰成弧形,聲音帶著怒氣。
「姜衍鳴!我一口沒吃,你要我去刷鍋?!」
我咽下嘴裡面面的土豆片,抬起頭看他,滿臉無辜。
「那咋啦?」
面前的小少爺被氣得不輕:「我爸讓你照顧我,你就是這麼照顧我的?」
「你爹是怎麼跟你說的?」
「我爹說讓我出去歷練一下,體驗生活,讓你好好照顧我。怎麼了?你該不會是不認賬吧。」
我腦子裡的引擎飛速運轉:「當時你媽是不是在旁邊?」
霖鬱一臉坦然地回答:
「對啊,有問題?」
嚯,這小子被親爹坑了都不知道。
我握著筷子,伸到他眼前,戲劇性夾了兩下。
「你爹跟我說的是,該打打該踹踹,好好訓訓你這混犢子。」
霖鬱:「……」
5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凌晨的霖鬱小心翼翼從床上爬起來,悄悄側頭,看見我還在熟睡,緩緩松了口氣,喘氣都不敢大聲。
他實在是餓得不行。
溜到廚房想吃點剩飯剩菜,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丟臉。
細嫩的手指輕輕點在冰箱門側面的凹槽,稍微用力拉開。
冷藏櫃漆黑一片,空空如也。
我為了省電早就拔了冰箱的插頭,反正也沒錢買耐儲藏的食物。
霖鬱咬著後槽牙,深吸一口氣,轉頭在灶臺上看見兩個空盤,幹淨的菜湯都沒有,像被饅頭掃蕩過。
他是豬嗎?!
那麼能吃!
霖鬱餓得放下尊嚴,在夜裡偷吃,跟做賊一樣生怕鬧出聲響,結果連味兒都沒聞到。
他在心裡暗暗罵了句:真是餓死鬼投胎。
霖鬱回到床上,騎在那個令他恨得咬牙切齒的人身上,揮起拳頭比畫了下,感覺打哪裡都不合適,又收回了手。
隻能輕輕罵了句:「遲早吃成大胖豬。」
6
早上起來我打了個哈欠,感覺哪裡不對勁,從胸口往下一看,我的腰下部位,被一條沉重的腿壓著。
關鍵我還有著男人早晨起來的正常生理反應。
霖鬱睡得四仰八叉,腿搭在我腰間,正好壓在上面。
褲腳經過他的折騰滑到腿彎。
我眉心微皺,盯著霖鬱的胳膊和腿一臉愁容。
「嘖嘖……」
這小細胳膊細腿,怪不得他爸這麼愁。
換我我也愁。
感覺一拳下去,能把他打得哇哇哭。
我嘆了一口氣,正想把他的腿從我腰間拿下去,手剛碰上他的大腿,還沒等我推開,他就醒了。
霖鬱睡眼蒙眬地睜開眼,看到他腿壓著的東西一下清醒不少。
霖鬱深棕色的瞳孔分布著許多豎紋,被高照的日光映得閃了閃,一眨不眨地盯著那處。
雙頰短促地溢出霞紅,耳後的位置更像是表皮下浮了一層血。
我阻斷這尷尬的氛圍繼續蔓延:「別瞎想,是你大早上腿壓在我身上,我剛才是想把你腿從我身上拿開。
「至於那個,就是早晨自己起來了,正常生理反應。別瞎想,知道了嗎?」
霖鬱難得跟個乖娃似的,點點頭。
「知道了。」
我剛想誇誇他,就又聽他說:
「但我不信。」
我:「……」
霖恆給我寄的包裹什麼時候到?現在就有點迫不及待想教訓他兒子。
我努力咽下這口氣,我好歹比他大了那麼多歲,跟一個小孩計較屬實有傷風化。
霖鬱的腿現在還搭在我的腰下方沒拿開。
這小子不嫌硌得慌,我還嫌壓得慌呢。
我抓住他的腳踝,還沒等提起來,他就一縮腿收回去了。
「你這個老變態!
「居然佔自己好兄弟兒子的便宜,還要不要臉了!」
我費勁解釋:「我沒有,我剛才就是想把你的腿從我身上拿下去。」
霖鬱眼神警惕。
「我的腿是什麼觸感?」
我脫口而出:「滑溜溜的,挺嫩。」
一個枕頭迎面飛來砸在我臉上。
「變態!」
壞了,這下真百口莫辯了。
7
經過早上的那一鬧騰,我心裡憋屈得很。
不過再怎麼說也是自己好兄弟的娃,總不可能真揍一頓丟大街上。
而且霖鬱那身板也扛不住我一頓好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