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職小半年,尤佳期就懷孕了。
跟領導打報告的時候,她分外忐忑,想到今天早晨盛砚書還在問自己,「用不用我跟你領導談?」
佳期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她不是初出茅廬的女大學生,這點小事都辦不好,肯定會遭到尤川澤的白眼。
膽戰心驚地遞上假條,老領導痛痛快快地批了,讓佳期受寵若驚。
時間還早。
盛砚書車停在樓下,原本以為她還要好一會兒,跟領導磨磨嘴皮子,眨眼的功夫,他的小妻子就從裡面走出來。
個頭小小的,平底鞋,一頭柔順的披肩長發,發梢隨著走路輕輕搖動。
盛砚書笑起來。
他提醒過佳期很多次,要看路,她果然記在心裡,過馬路的時候左瞧右看,確認安全後,才笑吟吟地向他跑來。
心裡被什麼柔軟的東西擊中,盛砚書想起很久以前,自己第一次在尤川澤的手機裡看到的小姑娘。
那天她很傷心,鼻頭紅紅的,眼睛腫成兩個核桃,齊齊的劉海被晚風吹得朝天上飄。
說話的時候帶著鼻音,十足的哭包。
從通話內容來看,她分手了,大概因為她男朋友太過分,小姑娘氣得絮絮叨叨了兩個小時,最後尤川澤睡了,用一本醫學資料書蓋在臉上。
盛砚書突然覺得這姑娘很可憐,還很搞笑,硬生生把痛苦的分手經歷講成了枯燥的睡前故事會。
盛砚書翻了一頁材料,笑笑,打算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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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不能讓小姑娘的辛苦白費不是?
講到凌晨,她累了,抽抽搭搭地說:「哥哥晚安。」
盛砚書笑著,替尤川澤說了句:「晚安」。
佳期也許現在都沒察覺到,當年的「晚安」,有一大半,是他跟她說的。
出神的功夫,佳期已經走到面前來。
她晃了晃手裡的批假條,笑得像個得逞的小兔子,「走吧走吧!我今天高興,請你吃飯。」
其實盛砚書今天也高興,昨晚佳期說夢話了,他半夜被吵醒,翻了個身,佳期就軟軟地貼過來,喊了句「老公」。
那一刻,他突然覺得很真實。
他擁有了一個可愛的妻子,即將有一個像他們兩個的孩子。
這不是夢。
盛砚書是家裡獨子,父母忙著搞事業,從小就是一個人過節、上學放學吃飯,習慣了孤獨,為人處世一直保持距離。
後來畢業工作,被尤川澤纏上,才知道世界上原來有人屬蝈蝈,一秒鍾不張嘴就難受。怎麼有人這麼煩呢?
直到認識了佳期,他才知道這事分人,佳期說話就挺可愛的。
尤其午夜情感劇場。
他能容忍自己跟尤川澤「廝混」,一大半是因為他妹妹。
兩個人上了車,尤佳期電話鈴聲響起,是個令人愉悅的鈴聲。
她低著腦袋,從包裡翻出手機一看,氣鼓鼓地翻了個白眼,「我哥……」
「不想接就不接。」
盛砚書一邊開車,一邊安慰沮喪的妻子。
尤川澤說得沒錯,他就是慣她。
大了 6 歲,就該慣著。
佳期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過了會兒小心謹慎地接通電話,「喂?」
透過電話,盛砚書聽清了尤川澤的話,大致意思就是遠房表姑來了,會算命,讓盛砚書帶著佳期回去一趟。
都說學醫是無神論,可自從尤川澤當了準爸爸,一天比一天神叨,恨不能把老婆供起來。
佳期的月份比他家的大一點,她看了盛砚書一眼,說:「我不去……我才不信呢……」
她說話的功夫,盛砚書調轉了車頭,駛入對面車道。
佳期掛掉電話,問,「我們去哪啊?」
「回趟爸媽家,親戚來了,不打聲招呼說不過去。」
佳期盯著盛砚書淡定的側臉,狐疑地眨眨眼,「你不會也想聽吧?」
30 多歲的老男人還信這個?
還是兩個都信?
盛砚書伸出一隻手,按住佳期頭頂讓她向前,「看路,不然待會要暈車了。」
對於這位遠房表姑,佳期一點印象都沒有。
聽媽媽說,當年她和尤川澤出生的時候,表姑來過一次,算準一雙兒女姻緣都不錯,將來雙喜臨門。
可吉祥話誰都會說啊。
反正佳期是不信的。
飯桌上,兩個準爸爸敬了表姑一杯酒。
表姑喝得醉醺醺的,睜著朦朧的眼睛把四個人看了一圈,搖搖頭,
「幾個孩子以後福緣不錯,但是生孩子的時候,得破點財。」
話一出,尤川澤的ƭū₊表情明顯變了,相較之下,盛砚書淡定很多。
表姑指指尤川澤,「你,尤其多。」
尤川澤臉色刷就白了,「我們都是定期產檢的。」
表姑搖搖頭,「跟這個沒關系。」
這一句話,導致尤川澤在老婆生產前,把所有的死期存款都提出來。
嫂子私下裡跟佳期說:「我覺得尤川澤有病,病得不輕。」
佳期如遇知音。
後來是佳期先生產,一向淡定的盛砚書,因堵在產房門口礙手礙腳,被主任扣了 200 塊錢,連盛院長的面子都沒給。
盛砚書幹脆換了衣服進去,親自守著佳期生。
盛院長攜夫人與尤家父母等在外面。
等門一開,盛砚書臉色發白。
見過那麼多大場面,最後連佳期的手都攥不住,一個勁兒地抖。
一群親友呼啦全圍上去,盛砚書便被擠到了外面。
最後屋裡隻剩下他和佳期的時候,盛砚書伏在佳期枕邊,隻說:
「不疼了……以後都不讓你疼了。」
佳期仰著汗涔涔的小臉,對著盛砚書要水喝。
盛砚書就一勺勺地喂。
倆人膩歪起來,羨煞旁人。
到了佳期嫂子進去,尤川澤直接因院內大聲喧哗,被扣光了當月全部工資。
佳期後來笑得肚子痛,別說,表姑還真有點本事。
有了兒子,兩人的夜晚就不那麼美好了。
盛砚書請了阿姨,盡可能讓佳期睡個好覺。
他和阿姨輪番上陣,佳期睡覺淺,總被吵醒,不出半個月,佳期瘦了一圈,補都補不回來。
於是,盛砚書和盛驍的仇就結下了。
盛驍三歲那年就被趕出家門,逼上梁山投奔了不靠譜的舅舅。
尤川澤至今還在記恨盛砚書對佳期下手的事兒,於是和三歲的外甥組成了「反盛砚書聯盟」,對盛砚書採去一切仇視態度,絕不妥協。
尤章小朋友在吃著奶嘴的年紀,被迫加入了這個聯盟。
這一日,盛驍要吃漢堡。
尤川澤帶著外甥和兒子,坐在快餐店裡,他給盛驍買了份兒童套餐,給自己買了三份,勻了尤章一口。
爺仨面對面坐著,盛驍指指尤川澤背後:「舅舅,美女。」
尤川澤頭都不回,一口咬掉 2/3 的漢堡,「你舅媽不讓我看美女。」
尤章小朋友滿臉都是番茄醬,對著尤川澤說:「咕咕咕……」
尤川澤把奶嘴塞進尤章小朋友嘴裡,「餓了就說,不要學鴿子叫。」
尤章睜著大大的眼睛,咯咯笑起來。
盛驍咽下一口,說:「爸爸。」
三分鍾後,尤川澤開始冷笑,因為他明白了,自己兒子剛才想說「姑父」倆字。
此刻,盛砚書和一位年輕的女士背對他們站在一起,親密交談。
那個女人一頭柔軟的大波浪,披在腰後,好像是最時興的冷茶色。
好茶!真是好茶!
尤川澤給盛驍使了個眼色,他懂了,下一刻扯著嗓子大喊:「爸爸!」
盛砚書自然聽出了自家兒子的聲音,一扭頭,神色冷漠地看見三個極其神似的面孔望著自己。
大的那個一臉挑釁,兩個小的純屬湊熱鬧。
淡淡的不爽自心底升騰,盛砚書擁起懷裡的女人,說:「我們換個地方。」
剛燙了頭發的佳期早忘了和盛砚書濃情蜜意,看見兒子的那一刻,樂呵呵地跑過去,「小小!」
盛驍伸出兩隻手,「媽媽!」
母子相認,感天動地。
尤川澤從最初的憤懑,到震驚,到一臉黑人問號,「你頭發怎麼了?」
佳期風情萬種地撩開柔軟的發絲,「好看嗎?」
她今天還穿了件碎花連衣裙,肩上披著針織衫,溫婉可人。
婚後的佳期,像驕陽之下盛放的牡丹花,滋潤又充滿生機。
盛砚書雙手穿過佳期的發絲,向後攏到一起,勾住自己手腕的皮筋挽了幾圈,「不是說熱嗎,回家再說。」
其實佳期今天隻想進來買個冰激凌,然後去尤川澤家把盛驍接回去。
半路遇上,就順路把尤川澤一起帶回了家。
盛砚書性子冷,可對待小朋友極有耐性,任尤章小朋友在腿上坐著吐泡泡。
借此機會,他能看見妻子因為湊近逗弄孩子露出的纖細頸線,和濃密睫毛,因為衣著寬松,還能窺見一點春光。
於是盛砚書第一次跟姚茗姝打小報告,照片裡,尤川澤正躺在沙發上玩遊戲,盛驍被其牢牢堵在角落裡,委屈地瞪著一雙淚汪汪的眼睛。
一個小時後,姚茗姝登門,面帶微笑,春風和煦,「老公,該回家了。」
尤川澤把手機往尤章手裡一塞,笑著說:「尤章打遊戲上癮,我正教育他呢。」
姚茗姝眼睛掃過屏幕,「哦……我們章章真厲害,戰績 15-0。媽媽明天就把爸爸賣了,送你去搞電競。」
尤川澤當場滑跪,「老婆我錯了。」
佳期在心裡暗爽,惡人自有天收,她哥自有嫂子收。
客人走後,佳期站在廚房裡刷碗,身後的門被拉開,一雙胳膊擦著佳期腰上的軟肉環在前面,堅硬的胸膛貼過來。
接著,手套被盛砚書撸掉,扔在洗手池裡。
佳期被他轉了個身,抱起往案臺上一放,剛剛好與盛砚書對視。
「喂……都是水啊——」
盛砚書一言不發,捧著佳期的臉頰吻下去。
她幾乎零星地蹦出幾個字,便被吞掉,不得不抱緊盛砚書的脖子,以防自己滑下去。
佳期穿了圍裙,圍裙下是寬松的舊 T 恤衫,褲子很短,剛剛到大腿,生盛驍的時候豐腴了一些,捏起來軟糯適中。
盛砚書進來的時候關上了廚房門,可佳期還是嚇得推他,「別!小小還在外面。」
「他睡了Ţũₗ。」盛砚書不留情面地從圍裙縫隙裡伸進去,觸及一片溫軟ṱṻ₃。
繼而看雲霧遮月,山巒起伏,朦朧動人。
佳期隻覺得盛砚書瘋了,廚房的門沒有鎖,小小三歲,正是對什麼都好奇的年紀,貿然推開門,要她怎麼對孩子解釋?
「這裡比臥室遠。」盛砚書湊近,說完一口啃在佳期的耳郭上,冰涼的觸感和牙齒的切磨讓她戰慄不止。
的確,小小的臥室就在他們隔壁,每每佳期忍得辛苦,大氣不敢喘。
可廚房這種地方,怎麼可以?
她想躲,被盛砚書圈住雙手。
少頃,撥雲見月,另一幅直擊靈魂的絕美畫卷暴露在夜色中。
那方小小的丘壑總是會長的,傲然於平原之上,即將隨山海翻覆而變得波瀾壯闊。
佳期後背貼在窗臺,慌亂中把水龍頭擰開了,頓時水流奔瀉,湿漉漉的水汽衝入空氣中,難驅燥熱。
水珠四濺,掛在皮膚上,像銜了露水的花瓣兒,輕顫搖曳。
盛砚書眼中濃如墨色,欲念沉沉,大有疾風驟雨之勢。
佳期想去擰上水龍頭,突如其來的契合叫她像隻受了驚的幼貓,低低哀喚一聲,便軟了身子。
「浪費啊……」
盛砚書隻覺得佳期模糊的咬字都能要自己的命,扣住她的手腕,另一隻手擰大開關,說話間含著沉重的喘息,「什麼時候你不叫了,我再關上。」
初始佳期還能小聲勸一勸,直到某一刻,便再也顧不上講話了,每說一個字,都在與呼吸爭奪空氣。
時間慢慢流逝,佳期腦海中的弦越繃越緊,突然她慌亂地喊著:「砚書……砚書……」
這兩個字,像在盛砚書的心頭狠狠刮過,激起靈魂迭蕩,幾乎是一瞬間,愉悅在身體中爆裂開,逼得盛砚書將額頭重重抵在佳期肩膀處,狠狠地喘息。
佳期顫抖著,鼻音濃重:「我後背都湿了……」
案臺上水波四溢,水槽裡的手套被激烈的水流衝得面目全非。
佳期像被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發絲湿漉漉汗涔涔的。
盛砚書姿勢不變,看著一臉懵逼的妻子,啞著嗓子說:「佳期,我還想——」
尤佳期猛地捂住了盛砚書的嘴,「離開這裡!立刻!馬上!」
她太害怕了,一個勁兒懷疑自己有沒有被小小聽到。
盛砚書低低笑了一聲,撿了個大號圍裙,將她一包抱回了臥室。
這次是徹底把門反鎖了。
佳期知道自己難逃魔爪,許久以後,她窩在盛砚書懷裡,氣鼓鼓地念叨:
「全是洗潔精,衣服不能穿了,床單也湿了,剛換的,明天又要換……你們男人隻顧自己爽,不知道我換床單有多費勁!」
盛砚書知道佳期的小脾氣起來了,也不戳破。
其實家務活他從不舍得讓佳期來幹, 前幾天佳期小犟脾氣上來,非要自己換換看,結果還沒兩天,就因今晚,前功盡棄。
「那我明天幫你。」盛砚書逗她。
「才不用你呢。」佳期抱著他, 蹭蹭腦袋, 「你最近好忙的……」
盛砚書的心又被重重擊了一下, 比剛才佳期喊他名字更甚。
誰說小妻子不懂疼人,盛砚書三十出頭, 正是事業最忙的時候, 別人玩笑,說盛砚書精力充沛,白天工作,晚上顧家,要哄老婆孩子,言外之意,一個差了 6 歲的妻子,任性的時候便是負累。
可他的佳期不是。
她吵著接管家務,並非一時興起。
在佳期心裡, 盛砚書也是她的寶貝, 累了她會心疼,他已經足夠優秀了, 在她面前,可以適當軟弱,這才是家人的意義, 才是家的意義。
當年婚禮, 佳期曾宣讀過一句誓詞:「愛意東升西落, 浪漫至死不渝。」
後來,盛砚書對它的解讀是:「我對你的愛, 將無視臨床死亡的宣判, 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