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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朝年接到ann的電話,立即有些坐立不安。
人生處處都存在著陷阱,有時不管是不是你做的,可若你是第一懷疑人,那很多扯不清的事,在許多人心裡,就已經是定了罪了。
他立即意識到,這件事爆發出來,顯然當下沒有第二個嫌疑人。
結論如何,顯而易見。
他在自己辦公室裡,盯著窗外的別墅院落站了一會兒,便走出辦公室,去見鞠禮。
當兩人隔著她的辦公桌相對而坐,他又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開始。
鞠禮斂目沒有看他,那沉默的樣子有幾分懾人氣勢。
歐朝年攥了攥拳,雖然先開口會顯得很被動,卻還是憋不住道:
“鞠禮,我並不知道宋喜帶來的那個人,是其他影視公司的hrd。”
“……”鞠禮終於抬起頭,將目光投向了他。
“而且我並不認識那個人,到現在我都沒記住對方的名字。當時我跟你一樣,以為那是宋喜的助理或者朋友,隨便坐坐的。”歐朝年顯得有些急切:
“誰能想到約見編劇聊合作意向,對方會帶個人事總監過來啊。我在職場十幾年,沒遇到過這樣的事。”
鞠禮盯著他的手看了一會兒,抿著唇若有所思。
歐朝年眉頭幾乎皺到倒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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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裡焦躁,腦海中有無數詞語拼湊著想要不吐不快,可理性卻又告知他,所有一切話語都顯得無力。
這種事,一旦被懷疑了,哪怕那位hrd現在坐在身邊,發誓替他證明,說不認識他,難道鞠禮就信了?
說不定覺得他們串通好的。
這就是瓜田李下。
說不清楚。
鞠禮突然笑了笑,顯得有些無奈。
她深吸一口氣,又吐出,然後在歐朝年焦急的眼神注視下,淡淡道:
“歐老師,我們相處時間不久,我不是很了解你的為人,你也同樣不了解我。”
“……嗯。”他有些不明白她的用意。
“這也就導致,我沒辦法信任你,而你也必然忌憚和懷疑我。”她繼續道。
“……”他盯著她,眼神也沉了沉。
“這件事的狀況,現在是這樣。
“無論你說什麼,都不可能證明你的清白。
“站在你的角度上,也必然覺得我會因此記恨你,甚至日後事事與你作對。”
她語聲很平緩,顯得冷靜淡定。
“我並——”他開口想說兩句。
“你先聽我說完。”她笑著制止了他,“我們的項目才啟動,接下來還要尋找小說採購,或者合適的編劇創作,完成劇本。
“接著尋找合適的導演和制作團隊,開機、制作、銷售發行、殺青、後期、宣傳等等。”
“……”他抿住唇。
“一件事一件事的做,跨時至少半年,這期間可能出現的狀態太多了。
“任何一件不順你心的事,你都可能將之歸結為我在故意搞你。
“而我也可能有相似的情緒,遇到挫折,將黑鍋丟給你。
“我們互相丟鍋,關系必然愈來愈糟糕,情緒積累到一定程度,甚至會主動做出損人不利己的事。”
隨著她闡述的越來越詳細,她的語氣也越來越平靜。
仿佛已是個完全理性的人了。
“……”歐朝年沒有說話,他定定看著鞠禮。
別墅院子裡種著果樹,院外是成排的高大梧桐。
到傍晚時,屋子裡雖有斑駁夕照落進來,卻仍被樓閣樹影遮蔽,顯得有些昏暗。
可鞠禮的皮膚太白了,一點點光,就會使她面頰顯得柔和光潔。
像是會自動發光發亮一般,她的確是個很耐看的女人,越看越漂亮。
加之這份從容氣度,和講話有理有據的模樣,更增添了幾分魅力。
他的心情,竟也慢慢安寧了下來。
“這項目能不能勉強完成不知道,磕磕絆絆也許還是可以吧。
“但第一個項目結束後,這個團隊必然崩了。”
鞠禮嘆口氣,語氣突然變得有些嚴厲:
“這幾天的相處,你也知道我並不一個任人揉捏的人,我一定能做到讓你的團隊傷殘過半,你本人也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他不自覺躲閃開視線,不願與她此刻充滿敵意的眼神對上。
“可是,這個結果是必然的嗎?”鞠禮拋出這個問題,一邊笑著,一邊自問自答:
“不,並不是。甚至這個結果,是絕不可能發生的。”
“……”歐朝年又忍不住抬頭,眼神中有了奇怪的神採。
“因為我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她朝著他點了點頭,繼續道:
“眼下這件事雖並不是什麼大事,甚至也並沒有真的對我造成什麼實質危害。
“但說一千道一萬,你的嫌疑都撇不清。
“歐老師,我一直立志做一個公正的人,心裡也始終警醒著自己。隻有足夠清醒,足夠理性,那些對我來說太難太難的事,才有可能達成。”
她眉峰聳起,表情變得無比認真:
“沒有證據的事,我是不會認的。就算這件事真是你做的,隻要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是你,我就不會讓這件事,影響我的判斷和行為。”
“……”歐朝年嘴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直線,表情也變得嚴肅。
“這是身處職場,坐在這個位置上,必須清楚的規則。”她語氣很沉,顯示著她的決心:
“所以你不需要解釋什麼,因為你自己都不相信你的解釋能給你真正的清白。
“我也不需要給你什麼保證,因為你也未必會相信我的空口白話。
“不過,我跟你講了我的辦事準則,希望你也能以此當個標準,來衡量和判定我的行為。
“你可以回想一下,至今為止,哪怕我們兩個小衝突不斷,但沒有一件事,我是針對你個人做的。
“我更沒做一件事,是為了攻擊你,為了報復你,或者為了打壓你,對嗎?”
信任,原來是這麼難的一件事。
未經許多事,誰又能真明白。
“……嗯。是這樣。”歐朝年認真思考了十幾秒,鄭重點了頭。
鞠禮淡淡笑笑,眼底有了一絲回暖的趨勢。
“那後面,你必然也會發現,我的行事方式,是一樣的。不會變。”她最後總結道:
“沒有證據的推算,就相當於捕風捉影。我們倆努力維持住一個敵不犯我,我不犯敵的平衡,繼續好好幹吧。”
終究還是工作最重要。
“……”歐朝年目光灼灼盯著鞠禮,他突然真正的,對眼前的女人另眼相看了。
若說之前是忌憚於她的聰明狡猾,那現在,他則徹底被她的人格魅力所徵服。
他終於明白,那些歷史中的高智商大人物,到底是如何不傷兵卒的鬥智鬥勇。
很多強者爭鋒,甲方一個計謀,才走了第一步,對手便看破他的招式,使出了應對之策。
而甲方看見了對手應對的端倪,哪怕對方還沒有將招使出來,也明白了敵方已識破自己,遂又改招……
——可能甲乙雙方從未真的動手,但因智者遠謀,實際上卻已交鋒數十上百次。
下棋是如此,沙場謀劃是如此,官場是如此,原來,職場也能做到這般。
以前,歐朝年覺得自己根本不可能看到這樣高杆玄妙的‘兩軍對壘’,卻不想,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女人,讓他見識到了。
沒有發生的事,她羅列出來,擺明陣勢,清晰排演。
然後不偽善,不盲目攻擊,不使陰謀,不搞事情,隻帶著一點點的針鋒相對,明明白白的用一席話,將他說服了。
一個人能做到這份上,無論如何,都值得他託付自己的才華,陪著她好好大幹一場了。
鞠禮朝著他伸出右手,想再跟她握一次手時,他霍地站起身來。
她有些吃驚的仰頭望他,然後他字句鏗鏘的說:
“這件事與我無關,未來每一件坑你和搞事的事,也都會與我無關。”
說罷,他握了下她的手,在她桌上拍了拍,用力點了下頭,吸口氣,轉身走了。
大步昂頭。
鞠禮歪著頭看他,怎麼還聊亢奮了?
歐朝年走到門口時,再次看到了鞠禮牆上掛著的小黑板。
他突然笑了笑,回頭看她一眼,將那小黑板取下來,一並帶走了。
“……”鞠禮皺了皺眉,十幾秒後展顏一笑。
這……他這個反應,還真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
……
歐朝年出門後,鞠禮靠在椅背裡,伸展了下雙臂,有些發怔。
時而悵然,時而微笑。
感到疲憊是必然的,人這一生做什麼不累呢?
誰又不辛苦呢?
上學的時候有上學時的辛苦,半工半讀也很累。
做其他工作,也有其他工作的壓力和委屈。
人生要隻盯著那一點累,不是跟自己過不去嘛。
她站起身,走到窗邊,盯著小院子裡的樹。
許多麻雀在枝頭跳來跳去,這些屬於院子的野趣,慢慢讓她恢復了些精神。
正準備回頭繼續工作,突然一隻小貓跳上樹梢,目不轉睛的盯住了跳躍嘰喳的麻雀們。
她抿住唇,嘴角微微翹起。
半晌後,想起從老板那邊拿回來的紅紙箱。
這會兒心情浮蕩,她也幹不進去活,便幹脆開始拆箱。
許多東西自己能用就留著,其他仍是賣二手。
整理的過程中,看見被自己留用的東西,她突然笑了笑。
現在生活變好了太多,以前大多數從老板那邊拿到的東西,她都不舍得自己用,全要賣了換錢。
一切都在變好!
整理到箱子最底的時候,鞠禮看到了一個非常小清新的禮包盒子。
盒子撈在手裡的時候,她愣了下。
因為盒子正面寫著:鞠禮親啟。
老板說,這裡面的東西,沒有一樣是他買的。
那這怎麼還有個給她親啟的?
口是心非的男人……
有些不舍的撕開包裝,裡面是個非常精致的禮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