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朝朝倒是想繃著點,可惜一跟他對視就忍不住想笑。她來這個世界五年多了,這五年裡一直跟他朝夕相處,除去偶爾閉關,從來沒有跟他分開超過兩天過,這還是師徒兩人第一次分開這麼久,再見面難免有些情難自抑。
對視許久後,沈暮深折了根樹枝,開始對她演示自己近來所學劍法。
春山尊者幾乎是個全才,指導劍術也不在話下,明明才過了五六日,沈暮深的劍法就明顯更上一層樓。
顧朝朝一邊認真地看,一邊酸溜溜地感慨,尊者果然比她更適合做沈暮深的師父。
沈暮深演示完,便立刻走上前來:“師尊,如何?”
“不錯,你進步很大。”顧朝朝笑著誇獎。
沈暮深笑了一聲,正要說話時,一低頭對上了顧朝朝笑彎的眼睛。抑制了許久的思念突然如決堤的洪水,逼得他眼睛都紅了一圈,他喉結動了動,驀地想起幻境中那個美夢。
美夢是那樣真實,每一次用力的撞擊,每一次深度地結合,她每一聲情難自抑的輕哼,每一個勾人心魄的眼神,都仿佛是真實存在過的。沈暮深眼睛發熱,身體也發熱,最初的喜悅過去,便是濃濃的委屈和衝動。
明明師尊已經提前一天來了,他卻還是怨恨她來得太晚,明明師尊什麼都沒做,他卻還是覺得受到了勾引,隻想將她拽進懷裡,在她唇上留下傷口和血痕。
“暮深?”顧朝朝遲疑地喚了他一聲。
沈暮深猛地回神,才發現自己的手已經握住了她的手腕,他愣了愣,趕緊松開手:“對、對不起師尊,我有些走神了。”
“……沒事。”顧朝朝莫名有些怕他此刻的眼神。
沈暮深冷靜下來有些難堪,也有些唾棄自己。分明已經決定了,要對師尊隱瞞一輩子,怎麼偏偏控制不住自己,動不動就做出逾矩的事。
真是不該。
“時候不早了,我帶你去山下吃個飯吧。”顧朝朝突然提議。
沈暮深頓了頓,輕輕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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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朝朝笑笑,放下袖子蓋住被抓紅的手腕,再一道靈力撫過,將上面的指痕消除幹淨。
師徒倆一同去了山下的小集市,隨意找了家餛飩攤坐下。
沈暮深許久沒見顧朝朝,本就一遇上師尊話就變多的他,此刻更是喋喋不休,顧朝朝好笑地聽他說話,直到餛飩送過來,耳邊才算清淨了些。
“慢點吃。”顧朝朝說著,將自己碗裡的分給他一半。
沈暮深看著自己碗裡多出的餛飩,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正要說什麼時,突然注意到顧朝朝唇角沾了一點東西,他想也不想地伸手過去。
當手指拂過她溫軟的嘴唇,幻境裡的一切又一次浮上心頭。沈暮深一抬頭,便對上了顧朝朝有些震驚的眼神,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不太對,急忙將手收了回去:“對、對不起師尊,我就是看你嘴上沾了東西。”
“啊……”顧朝朝訕訕地擦了擦嘴,半晌尷尬道,“以後這種小事,我自己來就好。”
“……嗯。”沈暮深沒有錯過她眼底的不自在,抿著唇應了一聲。
連續兩次放肆,讓顧朝朝和沈暮深同時意識到,不能再單獨相處下去了,一個擔心再相處下去會讓徒弟生出更多不該有的心思,一個則是意識到自己太久沒見師尊,盡管心裡暗示自己不要,卻還是會在不經意見做出逾矩的事。
師徒倆別別扭扭地吃完飯,顧朝朝先提出告辭:“我還有些事要處理,就不陪你了。”
“嗯,我也該打坐練功了,師父說今日要教我無情道心法,”沈暮深說完靜了靜,“你下次什麼時候來看我?”
顧朝朝想了一下,問:“心法要學多久?”
“不知道,少說也要十天。”沈暮深回答。
顧朝朝頷首:“那我便十天後來看你。”她這次來,明顯感覺到他的感情非但沒有因為分離變淡,反而更加深厚,無情道心法能叫人情緒變淡,在他學完之前,她是不敢再來了。
沈暮深隻當她是怕耽誤自己的進度,聞言乖順地點了點頭:“我會好好好學的,一定會早日學成回合歡宗。”
“嗯,你聽話就好。”顧朝朝一邊跟他說話,一邊送他到了春山之上。
春山尊者已經等候多時,看到這師徒倆膩膩歪歪地走過來,不由冷眼道:“耽誤修煉,日後別來了。”
“尊者,我給你帶酒,”顧朝朝說完,從乾坤袋裡掏出一瓶好酒,“這是我特意尋來的,比先前的那瓶要好一些。”
尊者可恥地心情好了,接過酒後說了句:“下次不必帶這麼好的,給我去關德樓買一瓶桃花釀即可。”
“好的,一定會去。”顧朝朝連忙答應。
春山尊者在,顧朝朝也不好再逗留,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
沈暮深沉默地看著她離開,直到她的背影消失都沒移開視線。
“人都走遠了,還看?”尊者揚眉。
叛逆學生沈暮深直接無視了他的話。
尊者也不在意,輕嗤一聲後好奇地問:“你這般喜歡她,還煉哪門子的無情道?”
一句話激起千層浪,沈暮深瞬間不淡定了:“你如何知道我喜歡她?”
尊者斜睨他一眼,指了指他的臉。
沈暮深臉色一變:“這麼明顯?”
“別擔心,我看你那師尊蠢得很,未必看出你的心思。”尊者好心安慰一句。
“你才蠢。”沈暮深相當不領情。
尊者活這麼多年了,難得被一個小崽子噎得不知該說什麼,橫了他一眼後冷笑:“小混蛋別得意,你日後再這般不加掩飾,恐怕她再蠢都會發現不對了。”
他的話戳中了沈暮深的心思,沈暮深頓時不說話了。
空氣靜了片刻後,沈暮深才緩緩開口:“不是要教我無情道心法?”
尊者揚眉看向他。
“我會在她發現之前,控制所有感情。”沈暮深今日之前一直不想修無情道,今日之後倒是想修了。
感情如洪水,人力不可控,那便請三千大道幫他控制。隻有這樣,他日後才能在學成之後,繼續跟在顧朝朝身邊。
尊者一眼便看出他在想什麼,不由得笑他想法天真:“你若真在無情道有所成,恐怕就不會想再跟著她了。”
“你在無情道已經有所成,可你怎麼還對美酒佳釀上癮?”沈暮深對這個硬塞來的師父,沒有半點敬意。
尊者又被他噎了一下,冷嗤一聲辯駁:“那怎麼一樣,你都說我是上癮了,即便早已無情,也不是輕易能戒的。”
“她對我也是一樣。”沈暮深垂下眼眸。
尊者愣了愣,明白他的意思後漸漸蹙起眉頭。
這一日的見面之後,顧朝朝和沈暮深都漸漸適應了分開的日子。尤其是顧朝朝,每日裡無事可做,便整天待在合歡宗閉關修煉。
以前沈暮深在時,她一次最多閉關三天,現在不同了,家裡沒人,她可以心無旁騖地修煉,也算是好好體驗一把修仙小說的快樂。
不得不說,她確實是有些天賦的,盡管沒有再找男人,但僅憑在幻境吸收的那點元陽,她也悟透了合歡術第三層。
而修煉太快的後果,便是身體骨骼承受不住靈力的衝刷,開始漸漸疼痛。
她特意查了一下,知道合歡術修煉到一定程度,都會出現這種情況,隻需要熬過三五日,修為就會更上一重樓,所以她也沒太在意,等到和沈暮深約定見面的那日,簡單吃了些靈藥減緩疼痛,便直接去找他了。
沈暮深早已等候多時,看到她來了立刻迎上,像上次一樣匯報他的學習進度。
無情道心法確實有用,至少他這次在看到顧朝朝時,情緒平復了許多,盡管情深不減,但已經能克制住不外泄了。
顧朝朝看著他的狀態越來越好,心裡是高興的,可惜身體還在發疼,這點高興便不太容易表現在臉上。
沈暮深同她說了半天話,才發現她的心不在焉,再看她的臉,已經有些蒼白了。
“師尊,你可是生病了?”沈暮深蹙眉問。
顧朝朝笑了一聲:“沒有的事,隻是我來之前修煉太久,有些累罷了。”
沈暮深蹙起眉頭,本想繼續問,突然被她岔開了話題。
師徒倆見了一個時辰,顧朝朝感覺身體越來越疼,便找借口直接離開了,一回到合歡宗便弄了增強骨骼的藥浴,脫了外衣便直接坐了進去。
顧朝朝走後,沈暮深還是不放心,連修煉都有些心不在焉。
在又一次煉錯功法後,春山尊者直接將他踹到了門外:“練功都不能心靜,還練什麼練。”
沈暮深頓了一下,明白過來後高興地跪下:“多謝師父!”
說完就趕緊跑了。
屋裡的春山尊者嗤了一聲:“這時候倒是知道我是師父了。”
尊者的吐槽沈暮深已經聽不到了,因為他已經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尊山,直奔合歡宗去了。
跟著尊者修煉不到一個月,他的修為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連趕路的速度都比平時快了許多,等他回到合歡宗時,天還沒有大亮。
合歡宗的八千禁制仿佛感應到了他的到來,頗為歡快地敞開針眼,沈暮深一路暢通無阻地進去,直接到了兩人的住處。
明明才離開不到一個月,卻感覺自己好像一輩子都沒回來了一樣,住處的每一塊石磚每一條牆縫,都叫他無比熟悉和親昵。
沈暮深按捺下復雜的情緒,直接走到顧朝朝門前:“師尊,你在屋裡嗎?”
顧朝朝已經昏昏沉沉泡了一整晚的藥浴了,身體疼痛總算有減輕的趨勢,隻可惜雖然不疼了,卻有了另一個麻煩——
因為靈力在筋脈中竄了太久,她的四肢已經麻木了。
按照她先前的調查來看,需要三天的時間才能恢復,也就是說,她要在浴盆裡待上三天三夜才行。
她雖然已經是元嬰修者,可元嬰也是人,在水裡泡三天的滋味可不好受。正當她為此頭疼時,突然聽到了小徒弟的聲音,她頓時來精神了:“我在!我在屋裡!”
聽到她精力十足的聲音,沈暮深松一口氣:“昨日你離開時不太對勁,我實在擔心,便想著回來看看,現在知道你沒事也就放心了……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修煉了。”
他像一個偷偷逃學的孩童,有些怕屋裡的家長生氣,所以隻想盡快離開。
顧朝朝一聽他要走,頓時頭都大了:“別走!”
沈暮深立刻停下腳步。
顧朝朝咳了一聲:“我現在遇到點麻煩,得你幫我才行。”
“師尊請說。”沈暮深蹙眉。
“其實也不算什麼大事,就是,就是……”顧朝朝試著動一下手指,發現還是動不了後幹脆心一橫,“就是我近來修煉太快,身體承受不了太多靈力,現在四肢麻木動彈不得,需要你將我挪到床上去。”
沈暮深一聽頓時表情嚴肅:“你現在在哪?”
“我……在浴桶。”顧朝朝無奈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