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朝朝醍醐灌頂,可算清楚他心裡的症結了,於是在原文飛升期限的前一晚,拒絕了他的求歡。
“師尊……”
“你想試試神交嗎?”顧朝朝笑著問。
沈暮深一怔,隨即有些勉強地笑笑:“我覺得現在這樣也很好。”
所謂神交,識海合一、意識交融,所有秘密都不再是秘密,所有真情或假意也無處隱藏。他不怕將自己盡數奉獻,可怕面對那個真實的,對自己隻有師徒情誼的她。
他真心覺得現在很好,至少她與他纏綿小意時,看起來很愛他。
顧朝朝就知道他會拒絕,聞言也沒有太意外:“可是我想試試,你當真要拒絕?”
沈暮深抿唇不語。
顧朝朝笑笑,在他臉頰印下一吻,接著意識探進他的識海。他下意識想要反抗,可惜他的識海不爭氣,在察覺到她的氣息後,便放下了所有防備門戶大開。
顧朝朝噙著笑,一點一點進去,沈暮深眼神逐漸渙散,許久到底認命地與她勾纏。
他做好了傷心的準備,卻在識海看到一朵並蒂蓮盛開。
並蒂蓮開,是真心交融的象徵,沈暮深先是一愣,接著在溫水般的愛意中落下一滴淚。
“你也知曉,合歡術修到最後,修的不過是一顆真心,”沈暮深意識恍惚間,聽到顧朝朝一聲嘆息,“可你不信我愛你,修為自然停滯不前。”
“師尊,我真的不知道……”沈暮深緊緊攥著她的衣帶,仿佛多年前那個少年,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
顧朝朝包容地吻了吻他的額頭,化成和煦的風將他環繞。
如果平日的雙修是烈火,碰撞之間激烈得仿佛要吞噬對方,那神交便是春日的陽光,暖,也溫柔。兩個人沉浸在靈與肉的融合中,許久都不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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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天亮之後,任務沒有宣告失敗,世界也沒有刷新重啟,沈暮深的修為也連躍三級,直接進入大乘。
他已是大乘修為,足以毀去合歡宗上空的禁制,卻遲遲沒有行動,而顧朝朝仿佛也忘了還被禁錮著,從未向他提過禁制的事,兩個人就像先前一樣,安安靜靜地在合歡宗內修煉、生活,日子好像同以前沒什麼不一樣。
剛開始超過期限那幾天,顧朝朝整日裡也提心吊膽,可惜旁邊有個沒心沒肺、還剛剛知曉她喜歡自己的皮猴子,提心吊膽沒幾天便把這件事忘了。
沈暮深進入大乘之後,修煉速度便慢了下來,不過他也不著急,而是慢慢幫著顧朝朝提高修為。
“總不能我一個人飛升了,把師尊留在人世,我可還記得當初重逢時,師尊身邊那幾個野男人。”沈暮深涼涼道。
顧朝朝嘴角抽了抽:“我問你這些了嗎?”
沈暮深輕哼一聲,這才沒有繼續說什麼。
顧朝朝看得好笑,捧著他的臉親了一口,沈暮深心情又好了起來。
時光匆匆,轉眼便是三十年,兩個人的修為都到了大乘後期,隨時都有可能飛升。合歡術不同其他,飛升也沒有雷劫,所以二人不必擔心其他,隻管耐心等候。
而這一天終於來臨。
一大早,兩人若有所覺地睜開眼睛,看到外頭的祥瑞之兆後沉默許久,安靜地握住了彼此的手。
“師尊,我們要飛升了,”沈暮深有些興奮,“我答應你的,終於要做到了。”
飛升了,她也該離開了。顧朝朝眼眸顫了顫,許久勉強笑了一聲:“今日初一,我們出去走走吧。”
沈暮深還沉浸在興奮裡,聞言當即答應:“好!”
當初的禁制已經困不住他們,兩人簡單收拾一番後便下山了。
已經過去三十年,小鎮卻沒怎麼變,一到傍晚,便陸陸續續有人出門,在河邊、在路上,在黑夜中,掛上一顆顆明珠般的燈籠。
“怎麼還都是兔子,”顧朝朝哭笑不得地橫了沈暮深一眼,“都是你做的好事,日後這鎮上怕是看不到別的燈籠了。”
“兔子靈驗。”沈暮深心情愉悅地牽住了她的手。
顧朝朝揚了揚唇角,和他漫步在人群中。不知不覺中,又走到了沈暮深昔日掛燈籠的地方。
似乎想起了那些年無望的等候,沈暮深臉上的笑意淡了些。
“去買個燈籠吧,我也為你掛一盞。”顧朝朝晃了晃他的手。
沈暮深知道她在哄他,眼底閃過濃厚的笑意:“好。”
兩個人走到賣燈籠的小販前,在一眾兔子燈裡隨意拿了一盞。
“二位真有眼光,這是老夫攤上最好的一盞,隻要五兩銀子。”賣燈籠的老頭咳嗽道。
顧朝朝無言:“一盞破燈籠要五兩銀子,坑誰呢?”不過三十年沒下山,物價漲這麼快嗎?
“老夫說的是真……”
老頭還沒說完,一個婦人便走了過來,好氣又好笑道:“公爹!都說了不準您出來擺攤了,怎麼又跑出來!”
說完,充滿歉意地看向顧朝朝:“抱歉啊姑娘,我公爹老糊塗了,總把現在當四十年前,看到個稍微好看些的姑娘少爺,便以為是好騙的仙者,您別介意,這燈我送您了,您點上之後掛到河邊,定能萬事靈通。”
“對對,我兒媳小時候重病纏身,便是我親家公掛了燈之後才痊愈的。”老頭立刻接話。
顧朝朝怔愣看向二人,半晌才心情奇妙地與沈暮深對視一眼。沈暮深接過燈籠,道聲多謝便和顧朝朝一起離開了。二人走後,老頭又開始犯糊塗,對著一堆燈籠念叨一句:“不對啊,我不是賣面具的嗎……”
顧朝朝聽到他的話忍不住笑出聲,沈暮深也心情極好,最後也不知是誰的靈力溢出,打了個卷灌入老頭印堂。老頭精神一震,思緒突然清明,他連忙追了幾步,卻已經不見他們身影,隻能感激地原地磕了幾個頭。
僻靜的河邊,顧朝朝將燈籠掛好,然後側目看向沈暮深:“願我的小徒弟事事順遂,得償所願。”
天邊祥瑞之氣愈發濃重,整個修仙界都在好奇究竟何人飛升。沈暮深卻十分平靜,堅定地握緊了她的手:“我早已得償所願。”
轟隆隆——一陣悶雷響起,大雨突然落下。
沈暮深周身靈力暴漲,眉宇間隱有神性閃現。顧朝朝怔愣地看著他,直到他與自己對視,才揚起笑臉:“暮深,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
“你這裡,已經說過萬遍。”他輕笑著點了點她的心口,眼底是隻屬於她的浩瀚溫柔。
顧朝朝張了張嘴,半晌低低應了一聲:“那你要幫我記住,我愛你。”等離開這個世界,她就忘了。
“好。”沈暮深不明白她的意思,但還是點頭答應。
顧朝朝笑了笑,正要說什麼時,雨滴突然靜止,世界也停止運轉。她看向沈暮深,沒等再抱一抱他,便進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她又一次恢復冷靜,再回憶這個世界的點點滴滴,已經沒有太多感覺。她安靜地等,等待進入下一個世界,而傳送開啟前,一個金色光點落在她的手腕上,變成了一個小小的花瓣。
第二個了,她摸了摸手腕上的淺淡紋路,隻覺得有些發燙。
第55章 (都說不當長公主了!...)
意識漸漸歸攏, 腦子逐漸清明。顧朝朝掙扎許久,終於睜開了眼睛。
入眼是一片繁復花紋織造而成的床幔,上頭掛著用珍珠和金銀制成的鉤子, 再往旁邊是設計精巧的香爐,此刻正飄著若有似無的淡淡桂花香。目光所及無一處不精細,無一處不奢靡。
她在這個世界,是長公主的身份。
顧朝朝靜了半晌, 才默默坐起來。
“殿下醒了!快叫太醫!”
耳邊響起丫鬟急切的聲音,顧朝朝愣了愣,隨即才感覺四肢發沉頭腦發昏, 好像大病了一場。
果然,不出片刻就有太醫來了,問診一番後松了口氣:“殿下起了三日高熱,總算是褪盡了, 如今隻要吃些藥鞏固一番便好。”
“有勞太醫。”顧朝朝淡淡開口。
太醫頓時受寵若驚, 連連道謝後才離開。
顧朝朝無言片刻,才想起以自己這個角色的性格, 是不會跟人道謝的。她嘴角抽了抽,扭頭看向旁邊的丫鬟:“什麼時辰了?”
“剛剛辰時,殿下已經睡了好幾日了。”丫鬟回答。
顧朝朝眼眸微動,沒有說話。
丫鬟有些緊張, 幹笑著為她端來漱口的清茶:“殿下,您昏睡三日還不知道,沈家百餘口皆已流放,唯有沈家兄妹按照殿下吩咐充了賤籍, 如今已送到教坊司去了。”
一來就開始這麼刺激的劇情嗎?顧朝朝無言一瞬,總算確定了自己所在的劇情點:“知道了。”
丫鬟本來還想再說什麼, 但見她興致不高,便不敢多言了:“殿下可要用早膳?”
顧朝朝頓了頓,發現自己還真餓了,於是沉默地點了點頭。
“那奴婢這就去著人準備。”丫鬟說完就趕緊轉身離開了。
顧朝朝看著她匆匆逃走的背影,許久長嘆一聲倒在床上,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
現在立刻重啟任務,能不能換個身份?
她如今這個長公主身份,是《痴痴反賊》原文中身份最尊貴、權勢最強盛、生活最奢靡的女性角色。如果換了其他文,能得到這樣的身份,顧朝朝會覺得自己走了大運,但問題是,這個故事裡的長公主,她是反派啊!
不僅是反派,還是男主絕大部分痛苦的來源。
原文中,男主與長公主自幼相識,卻十分厭惡彼此。真心厭惡那種,絕不摻雜任何又愛又恨的復雜情緒,如果給彼此一把刀,他們肯定毫不猶豫地選擇砍死對方。
故事前期男主家族還沒沒落,還是第一大世家,長公主雖恨不得男主死,卻也不敢真的做什麼,直到男主家族蒙難,全員發往邊疆,長公主才有機會動手腳,將男主兄妹判到了教坊司,也就是她此刻所處的劇情點。
接下來的劇情就很老套了,無非就是一個變著花樣地折磨羞辱,一個忍辱負重,並且在忍辱負重中逐漸黑化爆發,最後揭竿起義造反登基。
她開局拿了長公主的牌,看似直接進入簡單模式,但問題是這個故事裡,男主的前期人設是一個飽讀詩書的忠義之人,如果她欺負得不夠狠,男主黑化程度不夠不會造反,任務失敗。如果她欺負得太狠,男主就要受很多苦,她的存在就失去了意義,任務還是失敗。
……不能欺負太狠,也不能欺負不狠,這是人能完成的任務嗎?
顧朝朝生無可戀,又一次覺得人生沒有意義。
“殿下,早膳送來了。”丫鬟溫柔的聲音伴隨著陣陣香味響起。
顧朝朝隨意往外掃了眼,隨即表情定格了。
無言許久,她起身到桌前坐下,看著而前的二十多道菜真心求問:“你管這叫早膳?”
“太、太醫說殿下大病初愈,隻能簡單吃些,奴婢才叫人隻準備了這些,”丫鬟越說越慌,最後直接噙著眼淚跪下,“奴婢該死,奴婢這就吩咐廚房加菜。”
……合著這還是簡易版的。看著眼含熱淚的小丫頭,顧朝朝擺了擺手:“我……本宮就是隨便問問,這麼緊張做什麼,你下去吧。”
“殿下要自己用膳?”丫鬟驚訝。
顧朝朝微微頷首:“嗯,我想清靜清靜。”實際是不想被人盯著吃飯。
丫鬟聞言沒有多想,急忙垂首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