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朝朝迷迷糊糊地點了點手,雙手如同溺水一般迫不及待地想抓住點什麼。她四處摸索,最後抓住了一截毛茸茸的大尾巴。
徹底沉溺之前,她腦子裡隻剩下一句話——
“寶貝,野啊。”
獸人的體力天賦異稟,她這個劣等獸人自愧不如,第三次的時候直接昏了過去,等再次醒來,太陽恰好掛在山洞前。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聲音沙啞,一開口就招來了大白狼,“太陽出現在這個位置,代表的是黃昏。”
“對,天快黑了。”沈暮深回答。
顧朝朝無語片刻:“我竟然睡了一天。”
“你太累了。”沈暮深說完,心疼地摸摸她的臉。
顧朝朝斜了他一眼:“我累是因為誰啊?”
“因為你身體不夠強壯,”沈暮深認真回答,“需要鍛煉。”
“……你別說話了,我怕被你氣死。”
吃飽喝足的沈暮深立刻不說話了,安靜奉上自己剛摘的果子,還有一早就烤好的兔子。顧朝朝這才感覺自己餓壞了,狼吞虎咽了半天總算舒服了。
兩人在山洞又住了一天,直到顧朝朝體力恢復才回部落。
回去的路上,兩人打打鬧鬧,半天的路走了快一天,遠遠看到部落時,也看到了圍在部落門前的獸人群。
從雨季到現在,部落已經接受過將近十次挑戰,顧朝朝一看到眼前的情形,就意識到部落這是又被挑戰了。
“……自從豹族被打敗,已經沒有哪個部落來自取其辱了,這個部落怎麼回事,”顧朝朝沒有注意到沈暮深的異常,隻是不停催促,“暮深我們快點,現在部落裡強壯的獸人沒有幾個,隻有你才能解決這些人。”
Advertisement
說完,就拉著沈暮深往前跑,看到族人後立刻擺手:“我們在這裡!別擔心,暮深會解決的!”
族人們聞言苦笑一聲,誰都沒有說話。
顧朝朝漸漸意識到不對,腳步越來越慢,即將停下來時,圍堵部落的獸人們也回了頭,帶頭的刀疤臉看到沈暮深後先是一頓,想明白怎麼回事後淡淡開口:“暮深,你沒死,還加入了別的部落。”
顧朝朝心裡咯噔一下,總算知道族人們為什麼會不驚喜了。
因為今天來挑戰的,是狼族。
“我應該死嗎?族長。”沈暮深冷淡反問。
刀疤臉扯了一下唇角:“當時族內怪病肆虐,有人預言是你招來不幸,我身為族長沒有辦法,隻能放棄你。”
他說完沉默片刻,“後來查清,是一種植物引起的疾病,我們錯怪你了,對不起。”
“他因為你們的錯怪,險些死在無人知曉的山洞裡,你一句對不起就算了?”顧朝朝突然生出一股憤怒。
刀疤臉看了她一眼:“這是你的伴侶嗎暮深,一個差勁的劣等獸人?”
“劣等獸人也比你高尚。”顧朝朝冷笑。
刀疤臉直接無視她,繼續與沈暮深說話:“你是狼族最強壯的獸人,也是狼族的希望,如果你願意回來,我願給你至高無上的尊重,暮深,狼族需要你,回來吧。”
說完,身後狼族集體變為獸形,對著沈暮深嚎叫起來。
這是顧朝朝第二次見到這樣的陣仗,第一次時,是阿壯的豹族。
她頓時慌了:“暮深,你不能回去,他們是為了搶走住地,才會誘惑你回去,可心裡卻從來沒有真正尊重過你,你就算回去了,也得不到所謂的尊重。”
沈暮深輕輕拂開她抓著自己的手。
顧朝朝一愣:“暮深。”
沈暮深沉默不言,緩步向狼群走去。顧朝朝怔愣地看著他遠走,終於明白了自己為何這麼久以來,一直為阿壯的離開傷心——
因為她潛意識裡覺得,獸人抵抗不了本能,那麼沈暮深早晚也會回到那個歧視他的族群。
而現在,內心深處的恐懼應驗了。
“暮深。”她低喃一聲。
刀疤臉看著沈暮深一步步走近,眼底閃過一絲倨傲,正要再說什麼,靠近的沈暮深突然出手,直接將他摔在地上擰斷了胳膊。
刀疤臉表情一變,頓時疼得哀嚎一聲,他身後的狼群也沒料想到眼前的發展,一時間驚得忘了嚎叫。
沈暮深將昔日高高在上的族長踩在腳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向我的伴侶道歉。”
顧朝朝:“?”
刀疤臉:“……”
第187章 (終)
刀疤臉都快被氣死了, 一個翻身直接從沈暮深腳下掙脫,黑著臉質問他:“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相信你也很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沈暮深眼底閃過一絲嘲諷,“豹族之後,已經很久沒有獸人族來搶住地了,你卻突然前來, 不就是看準了這裡隻有我能抵抗狼族,隻要將我召回,你就可以直接佔領住地, 可惜……”
他輕嗤一聲,“你們來得太晚,我已經不稀罕了。”
刀疤臉聞言頓時咬牙:“你要是再逞強,狼族將生生世世都不再接受你和你的子孫。”
此話一出, 所有獸人都哗然, 畢竟他這句話意味著,沈暮深的後代將永遠都無法回歸狼族, 世世代代都沒了歸屬。
這句話的分量太重,以至於部落的族長都忍不住開口了:“暮深,你跟他們回去吧,我們不會怪你。”
沈暮深沉默不語, 隻是定定盯著刀疤臉看。
刀疤臉嗤了一聲:“知道怕了?”
“怕倒是沒怕,”沈暮深慢條斯理地開口,“我隻是好奇,你哪來的自信, 會覺得連我都看不上的地方,我的子孫會看得上。”
“你……”
“要打就打, 不打就帶著你的人滾。”沈暮深察覺到顧朝朝的目光,對眼前的刀疤臉瞬間沒了耐心。
刀疤臉是族長,是整個狼族最強大的獸人,這次也注定要由他來應戰,他當即怒吼一聲,化為獸形撲了過來。
沈暮深眼底閃過一絲嘲諷,面無表情地化為獸形反擊。
這是一場同族之間的廝殺,差不多的體型和獸形,讓這場戰鬥格外膠著。每個獸人都提著一口氣,攥緊拳頭咬緊牙關看著眼前的一切。
兩匹狼互相撕咬,很快都各自受了傷,鮮血從傷口流出,染紅了大片皮毛,而沈暮深是一身雪白的毛發,染紅之後要更加明顯,看起來似乎受了更重的傷。
許久,以白狼的爪子扣住灰狼的喉嚨為結束。
部落這邊的人集體松了口氣,面上都透出些笑意,而狼群那邊都還在震驚,似乎完全沒想到沈暮深能打贏族長。
那可是他們狼族最強大的頭狼。
白狼眼角掛著一道劃痕,鮮血從傷口滲出,為本就冷峻的臉增添一分嚴肅,他看著腳下不甘心的灰狼,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輸給一個你看不起的獸人,很煎熬吧?”
灰狼喘著氣,咬牙死死盯著他。
白狼眼底滿是嘲諷:“曾經,我以為你帶族人排擠我,是因為我的毛發顏色怪異,可直到今日我才發現,即便我毛色與你們沒有區別,你仍然會排擠我,想辦法趕我走,因為我才是狼族最強大的狼,才是最適合做族長的獸人。”
“你胡說!”灰狼情緒激憤,說完又咳出一口血沫。
白狼松了爪子,看著他狼狽咳嗽,後退兩步後憐憫開口:“你真可憐。”
灰狼恨恨看他一眼,卻沒有敢反駁,灰溜溜地帶著狼族離開了。
沈暮深靜靜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逐漸消失,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再也回不去了。骨子裡的歸根本能,讓他心髒猶如被攥住了一般難受,而他卻無力對抗這種痛楚。
大約是離開本族的獸人們更能體會這種難受,所以部落沒有像以前取得勝利時那樣歡呼,而是互相對視幾眼後悄悄離開,把空間留給他一個人。
“朝朝,你走嗎?”見她站著沒動,有人問她。
顧朝朝抿了抿唇:“你們先回吧。”
那人點了點頭:“那你好好安慰他。”
顧朝朝答應了,抬頭看向沈暮深的方向。
沈暮深察覺到背後視線,輕呼一口氣轉身朝她走去,等走到她面前時,已經化為了人形。
“嚇壞了吧,以為我會跟他們走?”沈暮深揚唇。
沒有了皮毛的遮擋,大大小小的傷口就全部暴露在空氣裡,顧朝朝看著他身上斑駁的血痕,咬了咬唇才小心地張開雙臂,將他虛虛抱進懷裡:“很難過吧?”
她的話仿佛自帶魔力,一瞬間撫平了他所有出自本能的痛苦,他怔愣許久,突然伸手將她扣向自己,將這個擁抱化為實質。
顧朝朝驚呼一聲,下意識想要推開他,卻因為怕碰到他身上的傷口,隻能小聲提醒:“別抱了,你還有傷。”
“就要抱。”他聲音悶悶的。
顧朝朝無奈:“乖,我們先回去,把傷口處理好可以嗎?”
沈暮深給出的回答是抱得更緊。
顧朝朝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隻好任由他這麼抱著。
不知過了多久,他總算肯放開了,顧朝朝默默松了口氣,再看自己身上沾染的點點血跡,不由得責怪地看他一眼。
“我給你洗。”沈暮深立刻表示。
顧朝朝無語:“是衣服的事嗎?”
“不是,是因為心疼我。”沈暮深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顧朝朝斜了他一眼,牽著他的手往家裡走,給他清潔了傷口,又用獸人常用的草藥止了血,兩人齊齊躺在床上,盯著木頭搭建的天花板發呆。
許久,顧朝朝小聲問:“你沒跟他們回去,是因為我嗎?”
“是。”沈暮深回答得篤定。
顧朝朝早就猜到了,可聽到他這麼說,心裡還是有些不是滋味:“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沈暮深不解,“難道你覺得我跟他們離開才是正確的?”
“當然不是,”顧朝朝想也不想地否認,說完又靜了片刻,“我隻是……一想到你做這個選擇會有多難過,就覺得對不起你。”
她當初親眼目睹阿壯的離開,她知道做出這個選擇會有多難,所以此刻才覺得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