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有的事兒!”莊鵬是個直腸子的率性人,哪裡經得起她這打趣?當即落荒而逃。
馬冰站在原地放聲大笑,然後就聽背後有人問:“什麼事這樣好笑?”
“謝大人,”馬冰轉過去笑道,“才剛我可是見了趣事……”
她三言兩語將事情說了,元培先就跟著笑起來,“若果然能成,也不失為一樁英雄救美的美談!”
謝鈺眼帶笑意,微微頷首,“莊鵬不錯,隻是命苦,早年父母先後去世,他一連守了五六年孝,一應婚姻大事都耽擱了,故而拖到現在。”
元培嘿嘿搓著手,顯得有些急不可耐,“既如此,不如我去給他保個大媒!”
誰知謝鈺和馬冰立刻異口同聲道:“急不得!”
元培給他們嚇了一跳,摸著腦袋道:“乖乖,你們是商量好的麼?”
這樣齊整。
馬冰看謝鈺,後者微微頷首,示意她說。
馬冰就道:“那張寶珠剛出了事,如今必然還對男人懷有戒心,心病難醫,總需要些時日恢復。況且莊鵬算是她的救命恩人,若現在貿然提出,未免有挾恩圖報之嫌,你讓張家人答應還是不答應?真到那時,好事也要辦成壞事了。”
說完,她看向謝鈺,笑吟吟道:“您說對吧,謝大人?”
謝鈺失笑,“馬姑娘心細如發,說得一點不錯。”
“哪裡哪裡,”馬冰搖頭晃腦道,“因我同為女子,難免替寶珠姑娘著想,這本算不了什麼。倒是謝大人身為男子仍如此體貼,才是真難得。”
謝鈺謙虛道:“馬姑娘謬贊。”
馬冰拱手,“哪裡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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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他們雙騎並行,越走越遠,元培撓著頭嘟囔道:“你們這又是做的哪門子謙讓……切!”
第51章 大王
終於騰出手來,馬冰起了個大早,預備去廟會逛逛,回來的時候再順便去張家瞧瞧病號們的情況。
結果才走到二院那邊,就見元培藏在月亮洞門外頭,隻朝內探出半顆腦袋,一邊偷窺一邊嘿嘿傻樂。
經過黃富一案,馬冰現在對“偷窺”這種行徑很有些敏感,當即躡手躡腳走上前,從後面一把捂住元培的嘴巴,陰惻惻道:“鬼鬼祟祟做什麼!”
元培被嚇了個半死,想叫又叫不出來,拼命用眼神控訴。
死二兩,偏走路跟貓似的,一點動靜都沒有!
馬冰順著他的視線一看,就見那連廊上下柱子上爬滿了薔薇藤蔓,無數白的粉的黃的小花開得轟轟烈烈,旖旎又浪漫。
而視線一轉,牛高馬大的莊鵬正坐在連廊下的桌邊,兩眼放空雙手託腮,好一副少女懷春的景象。
也不知他想到什麼,忽然嘿嘿傻笑出聲。
馬冰和元培對視一眼,齊齊打了個寒顫。
這幅神態沒問題,莊鵬此人也沒問題,可偏偏就是這麼個黑熊似的壯漢做出這幅神態,就大有問題!
“看什麼呢!”
霍平的大嗓門突然從他們背後響起,馬冰和元培都是一嗓子掐在喉嚨裡,頭皮都快炸了。
“人嚇人嚇死人知不知道!”
兩人拼命壓低了嗓子朝他怒吼。
你們做賊心虛,幹我何事?!
霍平撓頭,扒著兩人的肩頭,也探頭探腦往裡瞄了眼。
然後,三人整齊地“嘿嘿……”
“馬姐姐,我來找你玩啦!”
三人正挨挨擠擠看得起勁,突然聽到袁媛雀躍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都是一僵,然後刷地回頭,拼命打手勢的打手勢,殺雞抹脖的殺雞抹脖。
“別出聲啊!”
“住口,住口!”
“噓噓噓!”
看著不遠處三人堪稱扭曲的動作和表情,袁媛迅速捂住嘴巴,眨巴著一雙大眼無聲發問:怎麼啦?
馬冰倒豎起兩根手指,做了個“偷溜”的動作,袁媛立刻領會,忙屏息凝神,提著裙子,做賊似的溜過來。
到底是個活潑的千金小姐,哪裡做過這等事,中間還一不小心踢到花盆。
那邊三人齊齊後仰,咧嘴瞪眼倒吸涼氣,又提心吊膽地去看莊鵬。
還好還好,黑熊懷春忒也投入,完全沒有注意到外面的情況。
袁媛緊張兮兮摸過來,一把抓住馬冰的胳膊,難掩興奮道:“好好玩啊馬姐姐!”
她覺得好像無意中打開某扇奇怪的大門,忒刺激!
馬冰敷衍地摸摸她的小腦瓜,後者從六根胳膊裡擠進去,看清裡面的情形後,差點噗嗤笑出聲。
“他怎麼了呀?”袁媛小聲問。
“嘿嘿,”元培笑得曖昧,“想媳婦兒了。”
眾人對視一眼,都有些興奮。
正偷笑,謝鈺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他們背後,張口就問:“什麼媳婦兒?”
“哇!”
四個人的頭皮都要炸了,跳腳的跳腳,捂嘴的捂嘴,活像做壞事被抓包的傻子。
謝鈺:“……”
他抱著胳膊,擰著眉頭俯視這群大白天蜷縮在牆角的人,顯得憂心忡忡:
這群下屬的腦子看上去不大好使的樣子……
長此以往,開封府還有前途嗎?
“咦,”馬冰眼前一亮,“謝大人今天要出門會客麼?”
黃富一案把大家折騰得夠嗆,塗爻就做主調整了輪值表,讓前幾日重點參與抓捕的成員休整兩日,後面的同僚先頂上,故而今天大家都沒事可做。
其餘三人也都掰著腦袋看。
就見謝鈺穿了身灰紫色的白魚水波暗紋箭袖短袍,腰束深色錦帶,額上勒著翠玉銀缂絲抹額,清爽又利落,越發襯得儀表堂堂,叫看慣了他穿官袍和休闲常服的眾人都是眼前一亮。
謝鈺道:“去練龍舟。”
袁媛就啊了聲,“啊我知道我知道,明日城裡有賽龍舟的,我父親也要去呢,謝大人也要上場嗎?”
話音剛落,眾人就都齊齊往過來。
“呃,”馬冰委婉地問道,“天熱,這個,沒想到袁大人還有如此本事。”
那老爺子多大年紀了?大熱天的賽龍舟,能不能行?
袁媛捂嘴兒笑,“他隻去給學生們的龍舟點睛罷了。”
“啊!”
“原來如此……”
眾人紛紛松了口氣。
開封城內外水系眾多,每年端午都有官方親自組織的比賽,非常隆重。
而諸多商家也會跟著湊趣,在官方賞賜之外給出各種金銀或貴重物品作為彩頭。
比賽大致分外三批,頭一批的賽手主要由文官和權貴們組成,這些人平時養尊處優,水平可想而知,每年都有好些半路翻船、落水的。
與其說是來競賽,倒不如說是湊熱鬧,顯示與民同樂,做個表率。
眾人平時要端著架子,難得有機會放松,他們樂得自在,百姓也看得開心,兩廂得益。
第二批就是謝鈺這類武官,不少人精通水性,又體力超群,其中不乏借機公報私仇的,所以……很有看頭。
第三類便是民間組織的賽艇,大部分人直奔彩頭而來,最為激烈。
勝者獎勵頗豐不說,平民還有因此被水軍將領賞識,因此躋身官身的例子,故而大家的熱情一直很高漲。
馬冰哦了聲,看向霍平和元培,“你們不參加嗎?”
兩人搖頭,異口同聲,“我們水性不大好。”
馬冰:“……”
瞧著還挺驕傲的樣子!
說起遊水這件事,元培就十分忿忿不平。
這玩意兒真是要看天分,他和霍平都是前幾年開始學,幾個夏天下來,如今霍平那副大身板已經遊得有些模樣,偏他跟屬秤砣似的,岸上多麼靈活,水裡沉底就有多快,堪稱開封府之恥。
“那謝大人跟誰一組?”馬冰好奇道。
謝鈺道:“大多是禁軍中的同僚,再就是裴老前輩和他的幾個手下。”
裴老爺子雖然有了些年紀,但精神頭很足,幾天前就嚷嚷著要拉他出去劃船,說今年必須將那些對手們幹趴下雲雲……若不是有案子絆著,隻怕要直接衝到開封府拉人了。
馬冰心頭微動,“裴老前輩,就是馬球賽那日那位老將軍嗎?”
謝鈺點頭,“馬姑娘認識?”
說起來,裴戎與當年駐守涼州的武威侯雁雄是八拜之交,與他麾下許多將領也十分熟絡,若馬冰當真是雁門一脈……
馬冰笑著搖頭,“謝大人說笑了。”
看似回答,其實什麼都沒答。
又來了,又是這種笑。
謝鈺幾乎能看出所有人是否在說謊,卻唯獨不敢斷定這個姑娘的話中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
她對自身情緒的掌控令人驚嘆,簡直無懈可擊。
“若是無事,明日都去看龍舟吧,”謝鈺道,“我會派人準備座椅。”
無論如何,他都想讓馬冰和裴戎近距離接觸下,或許會有意外收獲也未可知……
“哎呦,你們怎麼都窩在這兒?”眾人才要回話,卻見趙夫人搖搖擺擺從外頭進來,她身後還跟著個提籃子的婢女。
“夫人!”
眾人齊聲問好,問完了,才想起來往裡瞧,結果空空如也:
他們方才光顧著討論龍舟,連那莊鵬什麼時候走了都不曉得。
趙夫人順著他們的視線看了眼,除了滿院薔薇花卻什麼都沒看到。
她有些疑惑地搖搖扇子,“正好你們都在,也省的我到處打發人送去,來,都進去坐下說話。”
眾人便都乖乖跟進去。
趙夫人向袁媛問了袁家人好,打開竹籃,從裡面取出一條五彩絲繩編成的手環,親自給袁媛戴上,“好孩子,這一年都百毒不侵。”
袁媛笑嘻嘻收下,又露出另一邊手臂,上面赫然密密麻麻掛了五六個。
趙夫人一怔,捂著扇子笑起來,“好姑娘,你這可是發達了。”
袁媛也跟著笑,“多謝夫人,前幾日我家中長輩就都打發人送來了,我想著,戴誰的好,不戴誰的好呢,索性就都戴上了。”
趙夫人拍拍她的手,“小伶俐鬼兒。”
說完,又對馬冰他們招手,“都來。”
長者賜,不敢辭,眾人便都乖乖伸手。
彩繩編得很細致,下頭還用柿柿如意結墜了兩顆豆粒大小的玉粽子,對著光一照,隱隱透亮,十分可愛。
馬冰捧著看了一回,忽然笑道:“我倒突然想吃粽子了。”
趙夫人失笑,竟又從竹籃裡提出一隻極其小巧的酒壇,“饞貓兒,要粽子還不有的是?隻怕你吃多了不消化。”
馬冰才要說話,卻見謝鈺和元培他們突然臉色大變,竟默默地往後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