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溫瑤若有所思地開口:“二十?倒是跟酥酥一個年紀,小了點,你也下得去手。”
“冤枉。”
他似是心情不錯,意有所指地點上一句,“我才是被下手的那個。”
宋酥酥:“……”
陳溫瑤隻當他在胡說。
這世上能對她兒子下手的人還不存在,若真有,那也必然是謝卿淮縱容所致。
她猛地想起此行目的,沒再專注這個話題,又朝書房裡探探頭:“對了,酥酥在你這裡沒有?沈讓和她表姐到處找她。”
不等她瞧清書房內情況,謝卿淮不動聲色橫跨半步,擋住她視線,邊往外走邊將門關上:“不在。”
…
等人走遠,宋酥酥才磨磨蹭蹭從書桌下爬出來溜回自己房間。
所幸宴會廳在一樓,離得遠,佣人也都被支去接待,一路有驚無險。
她鎖好房門鑽進浴室。
雕花落地鏡映出滿身狼藉。
嘶——
好狠。
這一晚上經歷得太多,又被欺負得慘,她泡進浴缸裡好一會兒,腦中才緩慢浮現宴會剛開始時撞見的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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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沈讓求她搭線,希望能跟謝卿淮喝兩杯,生意上多多來往,但謝卿淮身邊圍的人太多,別說是她搭不上話,就是謝伯父伯母都未必能把兒子從交際場上拖走。
她隻得去尋人,哪知花園拐角處,男人聲線溫和寵溺:“別鬧,我娶宋酥酥是家裡要求,她天天纏著我,我沒辦法。”
“你難道一點都不喜歡她嗎?”
女聲醋意濃濃,卻很耳熟,是她一向交好的表姐夏晚眠,“我剛還看見你送了她一條項鏈,那款式很貴吧?”
“你呀。”
她聽見自己的未婚夫用從未有過的溫柔語氣開口,“那條項鏈我不是送給過你,你不要,還不許我送給別人?”
他頓了下,又狀似不在意地道:“喜歡她?你是不知道她有多煩。”
煩……
她煩?
她渾身血液瞬間冰冷,隻覺天旋地轉,眼前陣陣發懵。
若是嫌她煩,那為什麼在知曉婚約那一日就上門拉著她的手說自己很開心,又為什麼逢年過節都給她買禮物,說自己很想跟她有個家。
她於是日日期待憧憬這一天的到來。
但希望破滅在項鏈掙斷的那一刻。
她對上兩人視線,看見沈讓的第一反應是將夏晚眠護在身後。
第3章 “福氣”
臉頰微湿,心髒酸澀。
宋酥酥胡亂摸了把臉,意識到自己泡得太久了。
她這輩子從未追求過什麼事情,要非說有,那就是沈讓。
年少時恣意多情,少年是附中學生會主席,大她一屆,學習成績優異,各種大賽獎項拿到手軟,是不少人心中的白月光。
她也不例外。
生於黑暗中的雜草,總向往光明。
知道婚約的那一天,她如獲至寶,欣喜地在床上滾了兩個來回,連未來房間要布置成什麼樣都想好了。
她隱隱期待會有和父母不一樣的婚姻。
沈讓也確實如她所期待一般,溫柔,寵溺,處處周到。
而如今,蜜罐被打破。
她發現那些視若珍寶的禮物是別人挑剩下的。
常常吵架需要她去哄的男人現在盡心盡力地在哄別人。
這個人還是她表姐。
很難說她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但一想到這段感情裡有個第三者,她就惡心得想吐。
她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怪不得夏晚眠總眉眼彎彎讓她將親手做的糕點帶給沈讓。
怪不得沈讓總在約會途中,若有若無提起好久沒見夏晚眠,是不是心情不好。
她原以為是愛屋及烏,沒想到是暗通款曲。
裹上浴巾吹幹頭發,她走出浴室翻出個空的雜物箱。
房間裡有一面櫃子,裡面擺滿沈讓送的禮物。
每一件她都精心珍藏,單單看著心底就翻出雀躍的花來。
現在隻覺得刺眼。
像丟垃圾一樣全部扔進雜物箱裡,宋酥酥估摸著這個點賓客已經散了,抱著雜物箱換上睡袍朝外走去,繞過後院站定在遊泳池邊。
抬手瞬間。
——“酥酥。”
不遠處有人喊她。
沈讓還沒走。
他表情晦暗地站在不遠處,目光落在雜物箱最上方。
那是一件陶瓷雕塑,他去出差時帶回來的。
他略顯疲憊地揉了下太陽穴,開口:“我最近很累,你能先別鬧嗎?”
鬧?
宋酥酥微滯,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分外陌生。
因為找不到借口,所以隻能將過錯賴在她身上了是吧。
還是說他仍覺得自己隻是吃醋鬧脾氣,即便他犯了原則性的錯誤,也仍會留在他身邊。
見她沒說話,沈讓朝前走了半步,聲音半哄半勸:“酥酥,我隻會娶你,這點不會變,晚眠她沒有你這麼好的福氣,你乖點,別鬧。”
“福氣?”
宋酥酥氣笑了,“什麼福氣?父母雙亡的福氣,還是未婚夫出軌的福氣?這福氣給她吧,我不要了。”
“宋酥酥!”
小姑娘一向裝得乖順聽話,頭一次在他面前露出獠牙。
沒化妝,路燈傾灑下,眉眼也顯得秾麗明媚。
沈讓深吸一口氣,將脾氣壓下,“你非得這樣跟我說話嗎?我覺得我們需要冷靜——”
“撲通——”
泳池濺起巨大的水花,蓋過他的聲音。
宋酥酥的睡袍下擺被打湿了,在微涼夜裡平添兩分煩躁。
她將碎發捋至耳後,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
夜色裡,沈讓沒瞧清上頭的吻痕,隻略微不耐煩地皺了下眉頭。
放在以前,她早要哭了。
今日倒無理取鬧得厲害。
若不是家裡長輩硬逼,加上她背後有謝家做靠山,他未必願意娶。
他抿唇,耐心告罄,嗓音發冷:“酥酥,除了我,你還有別的選擇嗎?我們已經訂婚了,全南城都知道。”
“你不說我都忘了。”
她後撤的步伐頓了下,摘掉手上戒指。
這戒指不是多名貴的牌子,兩人一起去店裡打制的,銀對戒,嵌著顆幾乎看不見的碎鑽。
原先她滿心歡喜,覺得意義比價格更重要。
直到看見夏晚眠手上那顆五克拉的粉鑽,是某珠寶品牌的限量款。
她才知道意義連垃圾都比不上。
沈讓瞳孔微縮,有種難以掌控的感覺上湧。
他喉嚨發緊,半個字沒出口。
水面濺起細小的水花,戒指晃悠悠下沉。
連訂婚戒指都丟了。
沈讓猛地一陣心慌,但也僅僅幾秒,突然反應過來。
這裡是謝家的遊泳池,水流衝不走任何東西,甚至連陶瓷雕塑丟下去都摔不碎。
等他離開,宋酥酥自然會把這些禮物全部撈起來,包括他們的戒指。
嘴上說得再狠,也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
她舍不得他。
沈讓心情穩了穩,緊皺眉頭松開,平靜道:“我明天要出差,現在沒空跟你說這麼多,等我回來,希望你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畢竟我們沈家不需要一個這樣無理取鬧的女主人。”
一字一句砸在宋酥酥心尖。
比親眼看到他出軌還來得酸澀。
她想起那年夏末,被兩個混混糾纏,少年怕得要命仍擋在她跟前,一字一頓說自己報警了。
很少有人保護她。
很少有人站在她這一邊。
年少時的濾鏡總是美好又充滿願景,現在被他親手打破了。
她強忍著鼻酸,將眼淚憋回去:“沈讓,我們退婚。”
沈讓臉色微沉,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手機鈴響,他瞥了眼就接起,聲音多了兩分平日裡的溫潤:“哪裡不舒服?好,我馬上出來。”
不用問也知道是誰。
掛斷電話,他輕咳一聲,神情緩和了點,似乎打算盡快結束聊天話題:“酥酥,我跟晚眠真的什麼都沒有,她不像你,喜歡什麼謝家人都會給,我跟她隻是朋友,你別不懂事。”
“而且……”
他頓住,突然笑了下,“你這樣鬧,我隻會覺得你廉價。”
廉價?
宋酥酥努力地將眼淚憋回去,心髒發疼,懶得再糾纏。
反正這些年受的委屈已經夠多了,也不缺這一件。
見她沉默沒再咄咄逼人,沈讓眼底劃過抹輕蔑,像是早料到她會如此退讓:“別去找你表姐麻煩,我回來給你帶禮物,走了。”
“等下。”
寒霜質地清冷嗓音驀地打斷。
兩人下意識轉頭看去,瞧見道修長挺拔的身影不緊不慢靠近。
謝卿淮晃著威士忌,路燈光下眼眸漆黑,染著點戲謔的光,唇角帶笑,“什麼朋友要滾到一張床上去交?”
第4章 很快就是我的了
“謝,謝卿淮?”
沈讓微皺了下眉,略顯不滿,但也隻一刻就壓下去,目光快速地掃過兩人。
雖然酥酥暫住在他家,但早就聽說兩人關系一般,幾乎沒怎麼說過話。
圈子裡對這位爺的印象還停留在三年前,隻知道他不是個喜歡多管闲事的主。
這話一落,不是在打他的臉嗎?
他盡量言辭和善,寄希望於未來還能合作:“謝少,誤會了,這是我和酥酥的私事。”
“私事啊。”
謝卿淮意味深長地應下一聲,轉頭瞧向宋酥酥。
巴掌大的小臉緊繃著,膚色瑩白如玉,嘴唇破了皮未愈合,隱隱瞧見滲出的血,眼眶蓄滿淚珠,纖長捷羽濡湿,一副要哭不哭的慘樣。
他漫不經心地掐了下那臉頰軟肉,掀唇淡笑,“剛才酥酥在我懷裡哭得厲害,我還以為你出軌了。”
心頭的酸澀在聽見這話後蕩然無存,瞬間轉變成微妙的羞赧和驚恐。
她為什麼哭得厲害,他心裡沒點數嗎!
宋酥酥敢怒不敢言地瞪他一眼,咬著唇默默生氣,似乎試圖用腦門從後面撞死他。
然而這話聽在沈讓耳裡顯然還有另一層意思。
在他懷裡……哭?!
心頭猛地一跳,強烈危機感上湧。
沈讓近乎敏銳地看向宋酥酥,眉頭緊皺。
有哪裡不對勁。
他倆不是不熟嗎?
宋酥酥怎麼從沒提過兩人之間的關系?
他面色瞬間冷沉,改變主意:“就是鬧了點小別扭,謝少要是不介意的話,我想帶酥酥出去轉轉……”
宋酥酥腦袋還沒來得及搖,就聽兩字落地。
“介意。”
他半點面子都不給。
懶洋洋攥住宋酥酥手腕,順著她的手瞥了眼時間:“謝家有門禁,十點了。”
沈讓臉色稍僵,脫口而出:“之前酥酥還跟我出去過,怎麼從沒聽說有門禁。”
“哦。”
他生得矜貴,一雙桃花眼多情含笑,偏生眼底沒有半點情緒,眼下小痣勾人魂魄,說話也顯得漫不經心,“我剛設的,沈少這是有意見?”
對誰有意見也不好對他有意見。
就算未來不合作,華東科技也是絕對不能得罪的。
更別說謝家從政的人不少,到時處處受限……
沈讓隻覺沒由來地憋了一口氣,視線不自主被謝卿淮握著宋酥酥的那隻手吸引,愈發覺得刺眼。
他也不知怎麼想的,步子遲遲沒挪,施舍般又開口:“酥酥,你明天來送我。”
不是問句,是肯定句。
原本是不打算的。
酥酥愛哭,以前有一回出差一星期,她抱著花眼眶紅紅來送行,叮囑他注意身體,夜裡不要太晚回去。
她漂亮又溫柔,原本沒什麼不好……
但身邊同事朋友多,於程偉總調侃他妻管嚴,在外喝酒時也會幫忙跟客戶說他未婚妻不讓。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