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擔心自己把控不好距離。
擔心自己會過分衝動。
所以那三年間讓人寄回國的新年禮物,都是用陳溫瑤的名義送的。
甚至連紅包,匯款,都是從陳溫瑤的賬戶上轉的。
宋酥酥靠在他懷中,輕輕咳嗽兩聲,垂著頭繼續打字:“媽媽不會送我娃娃,也不知道我喜歡什麼樣子的項鏈。”
“隻有你知道。”
她打完字,遞到他跟前給他看。
他說不出來什麼滋味。
心軟軟的。
又酸酸的。
隻覺得牙都快咬碎了。
早知道,早知道就該回國,搶也好做小三也罷,就該將人搶回去,藏起來。
也省得這三年來,讓她受盡委屈。
-
由於天氣狀況仍一般,各種航司容易出現延誤甚至取消的狀況。
思來想去,還是安排了私人飛機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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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小姑娘突發奇想說要去一趟江城,買些桂花糖當作置辦年貨。
謝卿淮由著她鬧,反正時間騰出來都是給她玩的,幹脆陪她去了一趟。
臨近過年,江城張燈結彩,路邊掛起各色各樣的燈籠,雲安橋頭街巷門戶外貼滿對聯。
天氣冷,到處都是熱騰騰的糖炒慄子和烤紅薯。
謝卿淮挑了個最大的烤紅薯,掰成兩半,用紙和塑料袋裹好遞給宋酥酥,叮囑道:“很燙。”
宋酥酥仰著腦袋瞧他,眼巴巴地。
很顯然,謝董事長在她變成啞巴之後,耐心無限拉長再拉長。
連那張毒得要命的嘴,都變得溫柔起來。
嗯。
像發現了什麼新大陸。
兩人在雲安巷逛了一圈,沒什麼要買的,就折去去買桂花糖。
顯然有了先前那二十萬,連店面都被精裝修過,和謝卿淮記憶裡有些不同。
瞧見兩人,老板一家人急匆匆迎出來,熱情道:“哎呦,好久不見,您又來了。”
謝卿淮禮貌道:“你們好。”
“上次你半夜來,喝醉了,你還記得不?”
“......”
舊事不必再提。
謝卿淮微笑地轉移話題,“我們想買點桂花糖,現在有嗎?”
可惜沒能成功轉移話題。
老爺爺拍拍他肩膀:“小伙子,上次你來,半夜把我從床上叫起來呢,你真忘了?”
謝卿淮:“......”
難得見他這副吃癟模樣,宋酥酥忍不住捂著嘴,露出雙藏著笑的彎彎眼睛。
謝卿淮沒好氣掐了把她的臉,再次轉移話題:“這次也是專程來買桂花糖的,沒打擾到你們吧?”
打擾兩字壓得極重。
視線總算被吸引開,落在宋酥酥身上。
老爺爺盯了她一會兒,驚訝道:“哎,這丫頭我認得......叫什麼來著,嘶——”
老板笑道:“你認得什麼啊,人家是從南城來的。”
他說罷,朝宋酥酥和謝卿淮兩人笑笑:“我去給你們拿桂花糖,你們等等啊。”
宋酥酥點點頭,老爺子那頭想了好半晌,終於想起來:“你是宋家那小丫頭,住在雲安巷,對不?”
竟還真記得。
眼見宋酥酥滿臉驚訝,老爺爺又笑:“哎呀,你們這些孩子,哪個沒吃過老頭子我做的桂花糖啊,跑出去多少年再回來,我也能認得!而且咱們這巷子裡,最漂亮最皮的就是你了!”
宋酥酥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
老板拿著一大籃東西跑過來:“好了好了,裝好了,拿著。”
謝卿淮剛拿出手機要付錢的功夫,就被老板塞了回去:“別別別,別給錢啊,你們想吃隨時來,這店給你們都成,不許給錢了啊。”
謝卿淮也不勉強,道謝後拉著小姑娘離開,上車。
一籃子沉甸甸的。
裡頭不僅有桂花糖,還有各種糖酥糕點,像是把店都搬空了。
坐在回南城的飛機上已經是大年三十當天,宋酥酥嘴裡塞著顆糖,伸手還去謝卿淮口袋裡摸糖。
被他制止。
謝董事長攥住她的手腕,將她撇出去:“第八顆了,牙不要的話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
宋酥酥:“......”
仗著她說不了話,就欺負人是吧。
她蔫蔫地,輕哼一聲,也存了壞心思。
等飛機落地回到南城,宋酥酥一下飛機就看見謝崇和陳溫瑤。
兩人正在接機,朝這邊張望,擺擺手:“酥酥,這邊!”
謝卿淮連抓都沒抓住,宋酥酥就已跟條泥鰍似的朝他們跑去,一腦袋扎入陳溫瑤懷中。
他擔心她摔著,快兩步跟上去,就聽啞巴了一路的宋酥酥,氣惱開口:“媽,他欺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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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寶們正文就到這裡完結啦,後面還有番外哦!謝謝大家一路看到這裡!
忙忙給大家拜個早早年!
第195章 番外幼崽篇1
謝卿淮第一次見宋酥酥,是在更早以前。
那年他七歲,參加完奧數競賽回來,一向忙碌見不著人的陳溫瑤和謝崇難得都在家。
說要帶他去參加宋伯伯宋伯母女兒的周歲宴。
真稀罕。
兩人忙得起飛,竟還有空去瞧人家閨女。
他勉強有了點興趣,被迫換上一身西裝,拿著管家提前準備好的禮物來到酒店宴會廳。
賓客不算太多。
但卻熱熱鬧鬧的,全湊成一團,圍在粉色的藤編的嬰兒床旁。
跟前還坐著宋伯伯宋伯母。
宋伯伯儒雅溫和,對誰都是笑眯眯的,宋伯母則還要更溫柔更美麗。
穿著一身青色旗袍,也顯得端莊大方。
兩人同賓客說著話,一邊搖著嬰兒床,眼中寵溺不言而喻。
等賓客散了些,陳溫瑤和謝崇上前送完賀禮,才朝他招手:“過來,看看妹妹。”
他很難說那時是怎麼樣的心情。
在他記憶裡,陳溫瑤和謝崇從未用如此溺愛的眼神看他,從未對他如此有耐心。
不像這個孩子。
他一步步走得緩慢,等到了嬰兒車跟前,就見個粉雕玉琢的奶娃娃正在啃手指。
她也穿著旗袍。
露出兩條短又白的腿,正四處亂蹬。
像個掛在牆上的年畫娃娃,可愛得要命。
他不自覺伸手又頓住,看了宋伯父宋伯母一眼。
宋伯母笑著點頭:“沒關系,妹妹可以摸,但是妹妹要咬人,你小心。”
宋伯母的提醒不是沒有原因的。
他剛捏了下小奶團子的臉,就被嗷嗚一口,咬住了手。
一周歲的小寶寶已經有牙了。
力氣還怪大。
咬得他皺了下眉。
宋伯父宋伯母趕忙阻止,小奶團子卻已經乖乖松開,哼哧哼哧地撐著圍欄爬起來,眨著一雙漂亮眼睛,朝他張開胳膊哼哼唧唧。
陳溫瑤在旁邊忍不住笑:“小妹妹喜歡你呢,想讓你抱。”
他冷漠地拒絕:“不要。”
小孩這種東西最麻煩了。
隻會哭個不停。
長得可愛有什麼用?
他不給面子,小奶團子癟癟嘴,哇一聲哭出來。
她比旁人的睫毛都要長,臉又肉乎乎的,一下子就掛滿淚珠。
宋伯父宋伯母也半點不惱,似乎沒覺得小孩哭有什麼問題。
宋伯父溫溫柔柔地將小奶團子抱起來哄,宋伯母還摸摸他的頭,嗓音輕柔如傍晚湖水:“謝謝卿淮給酥酥送的禮物,我們也給你準備了回禮,你下回還來看酥酥,好不好?”
他那時才七歲,雖然跳了好幾級,有著同齡人難以匹敵的心理素質。
但仍舊在那一瞬間,希望自己能和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奶團子換個爸爸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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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小奶團子的第一印象僅限於此。
吵鬧、無禮、臉上肉很軟。
他很快將宋家拋之腦後。
這樣溫情的場面永遠不可能在謝家出現。
一個龐大的家族,不需要親情來維系。
能力,金錢,利益才是第一準則。
但他偶爾會在陳溫瑤的朋友圈看到宋家母女倆的照片。
宋伯母是陳溫瑤的大學同學,也是從小就認識的朋友,聽說讀書時宋伯母幫過陳溫瑤許多次,也是他記憶裡,陳溫瑤唯一的朋友。
照片裡,宋伯母總是溫溫柔柔眉眼帶笑的。
似乎從來不會發脾氣。
至於她身邊那個奶團子。
在五年時光裡一點一點長大。
扎著小啾啾,眼睛圓圓,每次不是在爬樹,就是站在茶幾上稱霸王。
典型的熊孩子。
一看就是吵鬧的代名詞,溺愛的實驗品。
若不出意外,兩人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其他任何交集。
然而轉機出現在他十三歲那年。
跟著陳溫瑤去公司時,她忽而潸然淚下。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陳溫瑤哭。
一個女強人。
做任何事情都有條不紊,從無差錯。
她隻是捂著臉,兩行淚滑落,聲音帶著微不可察的哽咽:“出去,把門關上。”
他沒動,微微皺眉:“發生什麼事了?”
陳溫瑤平復了好一會兒心情,才頹然坐下,踹開高跟鞋,撫著額頭,崩潰道:“是你的宋伯父宋伯母,他倆出車禍,八成......八成活不了了。”
他猛然一怔。
腦子裡卻是那個小奶團子叉著腰威風凜凜的模樣。
但也隻一瞬。
他對陌生人的遭遇並不感興趣。
對一個熊孩子的未來過去更不感興趣。
他照例過好自己的生活。
每天重復著學習,研究,訓練等等枯燥的活動。
直到一個多月後,他陪陳溫瑤參加宋伯父宋伯母葬禮時,沿路聽說,宋家樹倒猢狲散,所有人爭著搶著要家產,唯獨對那個小奶團子避之不及。
再然後,陳溫瑤接走了小奶團子,將她帶到自己跟前。
怯生生的一小隻。
和照片裡那個兇巴巴的混世小魔王截然不同。
她眼中隱約有恐懼害怕,咬著唇,緊緊地抱著玩偶不撒手。
乖順,漂亮,又脆弱。
像下一秒就會被敲碎的瓷器娃娃。
他覺得煩人。
嬌滴滴的。
卻又忍不住逗她,垂眸問她:“小啞巴,叫聲哥哥來聽聽?”
六歲的年紀,她看起來顯然比同齡人還要小一些。
全然沒有當年張嘴就往他胳膊上啃的氣魄,可憐兮兮,奶聲奶氣地喊人:“哥哥。”
哥哥。
那年他隻覺得,怎麼會有小女孩的聲音這樣甜,這樣乖。
他忍不住,又戳了戳她的臉。
還是跟她小時候,一樣軟。
墓地離謝家有點距離。
車子開得平穩,美國多會兒,他的半邊身子忽而一沉。
剛剛還警惕得不得了的小奶團子往他身上一靠,咂巴著嘴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