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了,飛走的。”
無雙似乎沒注意到那個‘飛’字,點了點頭。
小紅結巴道:“姑娘,那他以後還會來嗎?你有沒有跟魏王殿下說,讓他以後別來了,這樣實在太危險了,指不定就撞見了人。”
無雙蔫道:“他要想來,我也攔不住啊。”
這人前世就有前科,將趙國公府當自家後院闖,關鍵說了他也不會聽。
人走了,這會兒小紅也有心思想別的了,想起聽來的關於魏王的那些傳聞,再看看姑娘蔫頭耷腦的樣子,似乎也能理解姑娘為何這樣了。
虧她昨晚還猜兩人是不是私下相好,這哪裡是相好,明明就是惡霸強佔民女。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姑娘跟他有婚約。
小紅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姑娘昨晚大抵也沒睡好,現在還早,再睡上一覺?”
無雙沒有拒絕,把皺皺巴巴的衣裳脫下來,又讓小紅幫自己拆了發,舒舒服服地又躺回床上。
被褥上染了一層淡淡的香氣,這是屬於紀昜獨有的味道,無雙嗅著這股味道,胡思亂想了一會兒,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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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魏王從外面回來,福生就縮頭縮腦做鹌鹑樣地躲在外頭。
一直到魏王叫他進來更衣束發。
雪白的中衣,外面是靛藍金繡團龍紋暗花圓領袍,腰系嵌白玉蹀躞帶,一頭烏發規規矩矩地束在頭頂,並束以赤金累絲雙龍戲珠的發冠。
魏王身形修長,是個衣架子,這身裝束讓他很快從披頭散發懶散的浪蕩樣,成了尊貴英俊的魏王。
至此,福生也松了口氣,方才他生怕是那位祖宗在,又找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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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今天魏王也要找他的事。
“他這幾日夜裡外出遊蕩,你就不攔著些?”
自打回京後,魏王那一晚的安適猶如鏡花水月,稍瞬即逝。宋遊來幫他看過,藥現在也有了,可惜隻能維持,並不能緩解他現在愈演愈烈的頭疼。
日益加重的頭疼讓魏王幾乎不能理事,可那條被他藏起的紗裙依舊讓他壓在箱底。直到被紀昜翻出來,卻並無任何作用,似乎隨著其上香氣的揮發,那條紗裙也隻是普通的紗裙。
紀昜提出要去找郿無雙,卻被魏王制止,魏王顧忌良多,隻是沒想到紀昜竟會趁自己睡著後跑去長陽侯府,還幹出那樣的事。
福生滿臉苦色,嘴裡雖不說,但意思很明顯——他怎麼敢攔那位祖宗,而且他也攔不住啊。
“你可知他夜裡去那裡了!”
福生目光閃爍,不敢抬頭。
這次魏王真被氣到了。
“看來你們都知道,唯獨瞞著本王。”
福生忙解釋道:“不是奴婢想瞞著主子,實在是殿下不讓奴婢說,而且奴婢也是才知道的,前兩晚暗一都沒跟上,後面暗一倒是跟上了,被殿下警告阻在府外面,奴婢等隻知道殿下是進了長陽侯府,他在裡頭幹什麼倒是不知。”
其實猜猜也能知道幹了什麼,肯定是去找小王妃啊。這種事在福生這裡,是屬於不會危害到魏王的那種,他甚至是樂見其成的。
魏王並不知道,其實在福生這種跟在他身邊年代久的老人眼裡,都覺得那位祖宗的出現其實就是魏王潛意識的化身,主子就是被憋屈久了,冷靜久了,克制久了,才會創造出這麼一個人來替他發泄。
就像這一回,以主子的性格,他就算想親近那小姑娘,他也會冷靜地考慮各種不該去的理由,然後克制自己。而那位爺不同,他想去就去了。
魏王並不知道,福生表面一副害怕的樣子,實則心裡想的可多了。
他不可能就為這點事去懲罰福生,也確實拿那人沒辦法,他隻能去拾遺補闕。
“準備準備,本王要進宮一趟。”
福生忙哎了聲下去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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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魏王來了,太和帝揮退正在議事的幾個大臣,讓太監宣魏王進來。
這是自打魏王回京後,第二次進宮。
太和帝覺得有些稀奇,他對這個兒子的秉性還算有些了解,對誰都冷淡,哪怕是他這個父皇,他的其他兒子巴不得日日進宮來盡孝,唯獨他,若非必要從不會踏足皇宮。
這些年魏王常年駐守邊關,要麼就是徵戰在外,十年來僅回京了數次,他屢次召他回京,他都置之不理,這次突然跑回來,若說太和帝心中沒點想法,那肯定是假的。
魏王進來後,先向太和帝行了禮,父子二人一番例行說話。
見魏王眼觀鼻鼻觀心,貌似恭敬尊重,實則冷淡至極的模樣,太和帝心裡頗有幾分不是滋味。也可能是上了年紀,處理朝政便讓他心力交瘁,也不想再和兒子打太極。
“你這趟入宮是為何事?”
果然魏王也沒跟他客氣,“那日入宮,兒臣向父皇提過兒臣的婚事,郿戰於我有恩,當年兒臣既承諾出口,如今郿家二房之女已長成,該是兒臣履行承諾之時。”
“你是說郿家那個排行為三的小姑娘?”
顯然太和帝對此事也不是沒有了解,竟一口道出郿無雙的齒序。要知道郿家三房人,幾房的姑娘都是放在一起排的,能知道排行為三,對太和帝這個日理萬機的皇帝來說,極為不易。
須知他手底下的大臣、重臣,乃至某些皇親國戚家裡有幾個小輩,他都不一定能知道。
“雖有承諾,但長陽侯府的門第到底低了些,”太和帝頓了頓,又道,“郿家先祖戰功赫赫,可近幾代後輩子嗣中,除了郿戰外,竟無一人能拿出手。你乃朕的皇子,身份尊貴,一個侯爵府的庶房之女,著實配你不上。”
在太和帝說出長陽侯府門第低時,魏王的目光就閃了閃,不過他什麼也沒說,還保持著原有姿態。甚至太和帝說完這些話,他依舊徑自不言,沉著得厲害。
就是太沉得住氣了!
太和帝心裡有些感嘆,“你年紀確實也不小了,該是要娶個王妃回來,像你那些兄弟們早都兒女雙全,獨你至今無一子嗣。早年我要賜婚於你,你不願,當年你十八,此女隻有五歲,朕知你說出那種承諾,是不想再提婚事,可事情已過去多年,你既有了想成婚的想法,就該考慮合適的人選。”
“何為合適人選?”魏王突然道。
大抵是魏王的目光太清冷,清凌凌的,宛如一潭可以倒照人影的湖水,也可能終究心中有愧,太和帝竟一時有些啞然。
“兒臣覺得此女與兒臣很合適,即是已承諾,當無悔改之意。父皇曾與兒臣挑過兩個合適人選,可惜兒臣命太硬,辜負了父皇的期望。”
後面這一句直接讓太和帝說不出任何話來。
時光可以衝逝很多東西,但唯獨衝逝不了記憶,往日的記憶讓太和帝忍不住揉了揉額頭,也讓他咽下了還想勸誡的話。
“你回京後,還沒去太後那兒請過安吧?太後上了年紀,作為晚輩當多去盡盡孝道。”
太和帝這突來的轉移話題之言,讓魏王目光閃了閃。
“兒臣告退後便去。”
太和帝點點頭:“那你去吧。”
一直到出了紫宸殿,魏王才皺起眉。
難道說父皇顧左右而言他,又指了慈寧宮,是因為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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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魏王離開慈寧宮,從側殿跑出來一個身著華服的少女。
她大約有十七八歲的模樣,生得明眸皓齒,瓊姿花貌,跑出來後就依偎到太後身邊,含羞帶怯地叫了一聲‘太後’。
太後無奈地看著她,眼中滿是寵溺。
“他到底年長你許多,名聲又那麼不好,京中有女兒人家提到魏王都色變,偏你是個死心眼的丫頭。”
少女撅了噘嘴,撒嬌道:“魏王名聲不好,到底為何,難道外祖母您老人家不清楚?上了戰場,便要英勇殺敵,難免要造殺孽,卻讓那起子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嚼舌根。至於他死了兩個王妃,都說他殺妻,這事您老人家還跟我念叨過,說有人造孽,可惜您管不了,咱們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何必又提這些事。”
見少女嬌聲替人辯解,太後不禁在心裡嘆了口氣。
要說起明惠這丫頭‘死心眼’,也有她之過,她不是皇帝親娘,做了太後以後,便從不過問前朝和後宮之事,隻是在宮裡待久了,看到的太多,難免會跟身邊的人說上兩句。
明惠這丫頭是她那短命女兒的獨生女,從小失了親娘,就被她養在身邊。難免耳濡目染聽到一些,就不知怎麼對魏王上了心。
要說讓太後給魏王挑刺,其實還真挑不出什麼刺,人長得俊,也並無任何不良的嗜好,甚至不近女色,身邊連個侍妾都沒有,除了有個頭疼的病,據說也早就好了。
可太後是誰,歷經兩朝,在沒成為太後之前,也見識過皇子奪嫡的慘烈。可以這麼說,她之所以能坐上太後的位置,就是因為有兒子的高位嫔妃死的死,被廢的被廢,獨剩了個她,她還沒兒子。
如今皇帝歲數一年大過一年,太子之位一直空懸,魏王常年待在邊關,突然回京,想來也是有些想法。
這些對太後來說,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無奈明惠這丫頭打從魏王回來之前就念著,回來後更是沒停過,她疼愛明惠多年,自然不忍心見她傷心難過,除了潑她冷水,也做不了其他。
“可哀家聽說魏王與人有婚約,之前哀家跟皇帝提過這事,皇帝也提過此女。”
一提到這個,明惠郡主當即變了臉色。
“太後您說的這女子明惠知道,是長陽侯府二房的孤女,據說懦弱膽小,還長得其貌不揚。那長陽侯府的爵位早就該沒了,是陛下見其有搭救魏王之恩,才準許延了一世,這樣人家的女兒,怎麼配得上魏王哥哥。”
“可你也說了搭救,她父親到底於魏王有恩。”
“有恩也不該拿魏王哥哥的終身大事去玩笑,”說著,明惠郡主撒起嬌來,“外祖母,您就疼疼明惠,我臉皮都不要了,這般求您,您就如了我的願好不好?”
“魏王從小就有主見,這事可不是哀家能說做主就做主的。行了行了,你別磨哀家了,哀家找空闲再去跟皇帝提一提,看看皇帝是怎麼想的。”太後無奈道。
明惠郡主這才破涕為笑。
第22章
魏王出宮後,屬於魏王府的探子就都動了起來。
他這些年雖不在京城,但在京裡的經營並不少,隻是這一切並不顯在表面上。
魏王前腳回府,叫來手下屬官和幕僚議事,後腳關於明惠郡主待嫁,卻一直不得良配,以及他回京後,太後曾召太和帝說過話的消息,便傳了回來。
議事到一半,又一個消息傳來,他出宮後沒多久,太後便又召了太和帝說話。
消息傳來時,書房中還有其他人。
也是魏王的頭疾影響,很多時候劇烈的頭疼讓他沒辦法保證事事周全,便需要有人化作他的腦,幫他拾遺補闕。也因此消息遞進來時,並未背著書房裡的其他人。
長史胥宏道:“此事可與殿下婚事有關?”
魏王微微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