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這趟來,不是帶了正妃側妃,怎麼還折騰上宮女了?”
“那誰知道,可能幾個王妃都是大家出身,不願跟秦王同塌而眠,所以才折騰上宮女?”
“也難怪,聽說秦王和魏王賭氣,連喝了三碗鹿血酒,那東西一口氣喝三碗,常人哪裡受得住,不過魏王也沒少喝,可有聽說魏王的住處鬧騰?”
“那倒沒……”
外面有雪照著,倒是不黑,就是鬼影子都沒一個,往日巡邏還要打燈籠,今晚倒是省了。
“行了,別瞎胡說了,繞過前面的合春軒就往回走,這天還是得喝點酒取暖,不然誰都……受……受不……”
這人說著說著就打盹了,邊上的人還取笑他:“怎麼?吃雪了?”
確實吃雪了,還吃了一嘴。
這人還算鎮定,可能做禁軍侍衛首要便是鎮定冷靜,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雪碴子,道:“你方才有沒有看到一個黑影過去?”
“什麼黑影不黑影的?這雪白成這樣,有黑影也藏不住啊。”
“沒看見那就算了,肯定是我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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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昜從外面回來,披風上落了厚厚一層雪。
無雙忙讓人把他的披風拿走,又將他牽到炭盆前。
“你出去做什麼了?怎麼說風就是雨,說出去便要出去。”
“我去看看外面的雪勢,再看看別苑裡的巡邏和守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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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一愣:“那看出什麼了?”
“這雪估計還要下幾日才會停,至於巡邏和守衛……”說到這,紀昜賣了個關子,他把衣裳靴子都脫了,脫得隻剩了中衣,又換上一件柔軟舒適的棉袍。
無雙見他額發和眉頭上有雪,便拿著帕子給他擦,擦了兩下,他拉著她來到貴妃榻前坐下。
“誰要是想犯上作亂,這可真是好時候。”
聽到這話,無雙忍不住打個激靈,急道:“你怎麼什麼都往外說!”
“不是你在問,”他懶洋洋地,將她拉到懷裡,“本王也隻是說說,又沒想做什麼。”
“那你怎麼會想到這些?難道和我之前說的那話有關?”
方才紀昜聽了她那話,就說要出去一趟,等出去回來突然冒出這種話,無雙自然就聯系起來了。
不過別說,他這話雖有些大逆不道,但不是沒道理。外面下這麼大的雪,別苑又在山上,等雪下到一定程度,這座別苑幾乎是與世隔絕,每日往返京裡和別苑的車馬必然要停。
皇帝出行,雖身邊不會少侍衛,可這畢竟不是宮裡,護衛也有限。若真有人藏點人趁機作亂,調兵遣將不急,對方完事就往老林子裡的跑,就算想追估計也困難。
“你別亂想了,別苑裡這麼多人,外面還有那麼多王公大臣,誰想不開在這地方犯上作亂。”
“恰恰是人多,才容易出亂子。冒的風險不大,成了一本萬利,就算成不了,趁機做點別的,也不是不行,就不知是否有人經受得住誘惑。”
這話無雙就有些聽不懂了。
“你今天說話奇奇怪怪的。”
“我也就隨便說說。行吧,時候也不早了,睡了。”
兩人上了榻,無雙還有點擔心他今晚會不會不老實,誰知紀昜可能出去了一趟真讓他想到了什麼,似乎什麼心思。
見他沒那個想法,她松了口氣。
很快無雙就睡著了,她今天著實累。她並不知道,等她睡著以後,紀昜撩開她衣襟看了看,看完了,嗤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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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幾天,果然如紀昜所說那樣,雪一直沒停。
就如同無雙說的那樣,別苑裡裡外外這麼多人,每日的吃食全憑從京裡送,即使有些存貨,頂多也就能支持幾天。
這裡指的是新鮮的肉菜,米面這種可以久放之物卻是有多。
但要知道這裡住的都是什麼人,都是貴人,哪個桌子上不是七個碟子八個碗,還都要撿新鮮的、可口的、稀少的吃。
百姓們冬日裡頂多吃點蘿卜白崧,或者醬菜,貴人們都是吃現摘的洞子菜,新鮮的河魚,剛宰殺的雞鴨羊等等。
尤其是前者,已經斷了兩天了,自然不免就有人抱怨,這些抱怨沒有洞子菜可吃的貴人們,並不知別苑管膳食的和管雞鴨肉蛋酒面醋米已經告急了。
倒不是彈盡糧絕,隻是要提前準備,雪一直沒有停的跡象,還不知什麼時候能從京裡運送東西過來,這麼多人這麼多張口,自然不能事到臨頭再現想辦法。
最先減的就是住在別苑外的那些大臣勳貴家,反正是按照身份高低逐級縮減,如果說宮裡的妃嫔們還能見到新鮮蛋肉,下面那些低階官員們那,就隻有首狩日打到的那些獵物的肉可吃。
要知道不一定是所有獵物的肉都好吃,除了個別幾種,其他都是又腥又柴,還短少配料和配菜,它能好吃嗎?
不過再怎麼減,也減不到太和帝頭上,減不到四妃和一眾皇子公主王妃們頭上,無雙從膳桌上也就發現少了一些新鮮的菜,不過她也聽說下面的宮女內侍的吃食是一天一個樣,差到不行。
這些動靜,看似雖小,實則已經落在有心人眼裡。
而別苑裡表面上看去一派寧和,實際上暗流早已開始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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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由於大雪,又不能出門,無雙隻能困在玉香館裡。
若是平時,將她困在一個院子裡幾個月,她也不會嫌棄什麼,偏偏這幾日魏王像中邪了一樣,日日纏磨她。她白日被魏王纏磨,晚上被紀昜纏磨,還顧慮著怕被紀昜發現,日子真是過得心驚膽戰、心力交瘁。
現在無雙才發現魏王的另一面,他就是個混蛋假正經,每每總喜歡在人前人後逼迫她,她礙於顏面,總是讓他得逞。
大雪將無雙困在玉香館裡,困在這內殿之中,以至於她想躲都沒地方躲,現在她就是一隻驚弓之鳥,看見了魏王就害怕。就像今日,她為了躲他,專門找了針線活來做,離他遠遠的坐著,最後都能演變成了不可言說。
魏王將無雙的臉從被褥裡翻出來時,她眼圈通紅,臉頰紅得似要滴血。本來眼睛裡還帶著忿,小嘴一撇,就成了委屈。
“殿下,你繞過我罷。”她小聲道,聲音裡帶著哭腔,顯然是逼狠了。
魏王親了親她額頭:“怎麼這麼嬌氣。”
說著,他將她抱坐了起來,給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又道:“瞧你把自己悶的,口渴不渴,可要喝水?”
無雙確實有些想喝水了,可她怕魏王再弄出其他幺蛾子,徑自不吭聲,魏王將她抱去床邊,拿起床頭矮幾上的水喂她。
玲瓏進來時,見王妃穿著寢衣坐在殿下懷裡喝水,淺綠色的寢裙下,白生生的蓮足懸在半空中,腳踝上有一道紅繩,紅繩上系了個金鈴鐺。
她趕忙垂下眼,心裡尋思王妃何曾有過這樣一個東西。
“何事?”
“殿下,芷蘭館來人了,說是公主殿下邀王妃過去說話。”
無雙聽見,忙抬頭道:“告訴芷蘭館的人,我馬上就去。”
話音落,她想自己是不是答應的太快,忙看了魏王一眼,誰知魏王的眼神專注在手裡的杯子上,她想起自己還在喝水,忙又喝了一口。
魏王把杯子放下,“既然王妃說了,去回芷蘭館的人,王妃片刻後就去。”
更衣時,無雙發現腳上的金鈴,隨著她的動作總會響,雖侍女們沒人問這是哪兒來的金鈴鐺,她還是忍不住心虛氣短。
穿鞋襪時,她仗著自己在屏風後,示意梅芳幫她解掉那紅繩,梅芳蹲著試了半天,都沒解開,小紅又試,還是不行,最後梅芳都上了,也還不行。
“王妃,這打的死結,除非剪了……”
無雙忙示意她小聲點,既然解不開又不能剪,那就隻能包在鞋襪裡,裹厚點裹緊實些,最後試了下果然不響了,也算是折中下的辦法。
臨走時,魏王給無雙理了理鬥篷的帽檐,又吩咐跟去的人小心侍候著。
“王妃早去早回。”
見他如此,無雙止不住臉紅的同時,心裡又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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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芷蘭館,這一次倒沒有旁人。
“外面還下著雪,我把你叫來說話,魏王妃不會怪本宮吧?”
不同於上次見面,這次昌河公主穿得隨意的多,隻是一身家常衣裳。她雖是已四十多歲了,看著卻也就三十左右,平時人前見她盛裝打扮,尊貴中透著一股鋒芒,讓人不敢直視,此時洗盡鉛華的她,看著倒增添了一股屬於女性的柔媚氣質。
“怎會,妾身待在玉香館無事可做,本來也無聊得很。”
昌河公主笑道:“那就好,那次事發突然,外人也太多,本宮不好明說,這次叫你來除了是解釋當日之因,也是無事了找人說說話。你來我這了可別拘束,就當是在自己府裡。”
之後無雙便和昌河公主聊起闲話來,多是昌河公主說,無雙聽,開始她還拘束,漸漸也放松下來。
從昌河公主口中,無雙也知道不少魏王幼年的事,按照昌河公主的話來說,幼年的魏王十分調皮,經常去她公主別莊裡撒野搗蛋,可不是現在這副冷淡又穩重的樣子。
“本宮無子,早年又跟宸妃交好,當年幾乎是把他當親兒子看待的。他也是個命苦的,在姻緣上頭不順,後來又一去邊關數十年,好不容易回來聽說定了你,本宮就一直想瞧瞧你,那次在七夕宴上臨時出了事,也沒找到機會,沒想到一直拖到來這裡才見上。”
怪不得她去七夕宴時,公主府的下人會特意照顧她,怪不得魏王會說昌河公主算是從小看他長大的。
倒是宸妃這個名字,無雙隻曾聽說過乾武帝的母妃叫宸妃,旁的卻未曾聽說過,似乎所有人都對這個人諱莫如深,沒想到昌河公主竟和魏王的母妃交好。
不過無雙就算心中對宸妃好奇,也不好問昌河公主。
“殿下也與妾身說過,說姑母是看著他長大的長輩,他幼年經常去別莊裡玩耍。”
“他還與你說過這個?”昌河公主詫異道。
確實說過,隻是這一句話分別是兩個人說的。
無雙就把那次七夕宴,紀昜帶她去別莊廚房吃東西的事說了。
昌河公主聽得聚精會神,時而發笑:“還是沒改小時候的秉性,他小時候可真是個混世魔王,把本宮別莊裡的孔雀毛都給拔了,上樹掏鳥窩,下湖裡去抓魚,尤其那次偷跑去湖裡抓魚,把宮人們嚇得到處找他,把我也嚇得不輕……”
無雙在一旁靜靜聽著,她聽出了一個疑點。
前世宋遊告訴她,紀昜是在魏王少年時期出現的,也就意味著魏王年幼時,他應該是不存在的,可紀昜偏偏對公主別莊十分熟悉,不光知道哪兒有好玩的,甚至連廚房在哪兒都知道,可他又是從何處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