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賀逾白不能久站。
於是我擼起袖子打算扶著他先回床上躺著。
就在我正思考著是不是要改變攻略方式時,裴鬱突然開口:
「賀逾白。」
他的目光平淡地從我身上掃過,最後落在了賀逾白的身上。
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你今晚回宿舍嗎?」
「回宿舍?」賀逾白挑眉,指了指自己的腿,「你看我這樣子還能回去嗎?」
裴鬱點了點頭:「夜不歸宿,記一次。」
我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裴鬱是學生會的會長。
學校有查寢慣例,夜不歸宿達到一定次數會影響最後的綜測成績。
賀逾白依舊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哪怕他完全有借口說自己並不算夜不歸宿。
於是裴鬱看向了我。
他很快就收斂好自己的情緒:「那你呢?」
「我……」
「她當然是要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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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我開口,賀逾白就搶先替我開口。
他依舊是那副不耐的語氣:「人小姑娘是送我來醫院所以才晚回去的,裴大會長應該不至於冷酷無情到這都要記夜不歸宿吧?」
裴鬱沒吭聲,隻是安靜地看著我。
我避開了他的目光,微微擰眉看著賀逾白:「你一個人可以?」
「男人不能說不可以。」
賀逾白板著臉糾正我的話。
他沒拿拐杖,單腿跳著從我口袋裡拿出我的手機,然後努嘴示意我解鎖。
「敲竹槓要記得流程走熟一點。」賀逾白眉眼彎彎,熟練地輸入自己的電話號碼,「以後要債的時候得把收款碼放出來。我的電話號碼就是我的微信號,記得回去加一下。」
我一時沒跟上他的節奏,反而被人推著往前走了走。
「行了,你回學校吧。今天的事,謝謝了。」
走之前,我聽到賀逾白又「嘖」了聲:
「一看就是個乖乖女好學生,老子可不能影響人拿獎學金。」
我腳步一頓。
9.
賀逾白說得沒錯,我的確是需要拿獎學金的。
系統給我的身份並不算富裕。
所以我得靠著勤工儉學和獎學金來維持我的日常生活和學習。
我曾經問過系統,既然要攻略裴鬱,為什麼不能給我一個強大到足夠能和顏悅對抗的身份呢?
系統沉默了一會,然後告訴我:「會露餡的。」
我很快就明白過來了。
在被帶到這個世界前,我隻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孩。
我才剛剛高考結束。
我期待很久的大學生活甚至隻是在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裡進行的。
而無論是顏悅還是裴鬱,他們和我其實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我不曾接觸過他們的世界。
當被強行塞進去時,我會露餡。
所以前幾次的攻略失敗,其實是必然的。
——我沒有強大的女主光環,我能依靠的隻有我自己。
我靠著這些輪回重復來記住每個關鍵事件,但我並不會完全把希望寄託於這些隨時都會改變的歷史中。
所以我隻能靠著一次又一次的攻略,靠著這些時間來像個海綿一樣來不斷學習充實自己。
於是我從第一次的十天拼命堅持到後來的十年。
也隻有這樣,我才會在第六次攻略的時候,有自信對著裴鬱說出那句「你可以學會隨意利用我」。
雖然我最後還是失敗了。
苦嗎?很苦。
但我實在太想回家了。
10.
走到拐角處時,我又下意識回頭看了眼。
賀逾白還站在門口。
他靠著門,見我看過來時朝我招了招手,然後很快就被路過的護士小姐姐趕著進了病房。
我沒忍住彎了彎唇。
裴鬱和賀逾白,真的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裴鬱一直在看我,眼底盛滿壓抑到令人喘不過氣來的濃重情緒。
我知道,但我可以假裝不知道。
畢竟現在的他再如何,也與我無關了。
「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系統向我保證,「絕對不會讓他來幹擾你完成任務。」
在裴鬱主動來找我說出那些話的時候,我就反應過來,這個世界的裴鬱應該是重生了。
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事情。
我「嗯」了聲,又突然好奇:「你會怎麼處理?」
「清除他的所有記憶。」
我微微一怔,不自覺中,腳步慢了下來。
「怎麼了?」裴鬱嗓音沙啞地問道。
他刻意放慢腳步,卻始終和我保持著半步距離。
「裴學長,」我主動朝著他笑了笑,語氣好奇,「你認識我嗎?」
裴鬱神色有了一瞬恍惚。
然後我聽到了他的回答:「開學典禮上,你的演講很棒。」
大學入學的時候,我曾經作為優秀學生代表在全校面前演講過。
裴鬱說完後就低低咳嗽了聲。
他身上濕透的衣服還未幹,如今慘白的臉上浮現出兩抹病態的紅。
有路過的護士瞧見,忍不住多嘴一句:「你要換身衣服嗎?這樣下去會生病的。」
裴鬱未曾應答。
他隻是安靜地看著我,眼底帶著一抹極易容易捕捉到的期待。
我笑了笑,卻連順著他的意思敷衍一句都沒有。
我看著裴鬱眼裡的光一點一點黯淡了下來。
然後在他即將開口時又搶先打斷:「對了,裴學長和賀學長很熟嗎?」
「賀逾白?」
裴鬱呼吸幾欲一窒。
他低低地念出那個名字,周身的氣息仿佛又沉鬱了下來。
我假裝沒有看到,而是摩挲著手機,笑道:
「是啊,我想追求賀學長。」
垂在身側的手猛然緊握,裴鬱扯著唇角,嗓音嘶啞:「姜蟬,你不要開玩笑。」
——「裴學長,我想追求你。」
——「裴鬱,你真的不能喜歡我一點嗎?」
——「裴鬱……」
這次換成是我安靜地看著裴鬱。
看著他有些慌亂地錯開目光,一身狼狽。
然後笑著反駁他:「我沒有開玩笑啊。」
「裴學長,我發現我對賀學長一見鐘情了。」
「我很認真,並且已經做好追求他的準備了。」
裴鬱沒有開口。
他隻是用去換衣服為借口避開了我的期待。
我看著他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突然笑出聲。
「不用清除了,」我對系統說道,「他影響不到我的。」
——我想要裴鬱記著。
——我想要裴鬱清醒地看著姜蟬一步步走出那個名叫「裴鬱」的深淵。
系統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它隻是在我離開的時候莫名說了句:「你變了。」
我聳了聳肩。
泥人尚有三分火氣呢,更何況這是我最後一次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