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輕不可聞:“別怕,我陪著你。”
麻醉藥很快就起了效果,姜若禮逐漸感覺到自己的手好像慢慢脫離了身體,隔絕在清醒的意識之外。
她正想投去視線,一隻大手卻蓋住了自己的眼睛,投下一片陰暗。
“不看,很快就好了。疼?”
掌心之下,能感受到小姑娘纖長的睫毛不安地眨動著。
裴子歸瞥向醫生,負責縫針的醫生滿臉無辜,這還沒開始呢。
副手遞上工具,明明是最簡單的縫針,整個治療室的氣氛卻凝重地如同在進行最高等級的手術,嚴陣以待,不敢有一刻松懈。
“那我們開始了。”
手心下,羽睫閃爍的頻率更快了。
麻藥加持下,姜若禮並沒有感覺到有多痛,但是未知的恐懼卻更令人害怕。眼前一片黑暗,開始播放那些曾經看過的電影畫面。
血腥、難忍。
裴子歸很快就察覺到姜若禮正狠狠咬著自己的下唇,連帶著身子都在發顫,他趕緊松開遮住女人眼睛的手,眉宇間裂開一道深淵。
“寶寶,松開,別咬自己。”
他輕輕撥開姜若禮的唇瓣,遞上了自己的手,語氣溫柔地不像話:“害怕的話,咬老公的手。聽話乖寶。”
他蹲下來,靠在姜若禮的腦袋旁,親了親小姑娘的側臉。
姜若禮直接一口咬在了男人的虎口處,起初還不敢用力,可發現裴子歸連語調都未曾改變,溫柔地在旁邊陪她聊天分散注意力,便咬得更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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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思緒完全被裴子歸轉移,才慢慢松開了緊閉的牙齒。
縫合總算結束。
醫生擦掉了滿頭大汗,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縫合很成功,後面幾天不要讓傷口沾水,盡量不要使用這隻手,到時候再過來拆線就行。”
何止是成功,簡直是完美!
“辛苦。”
裴子歸微微頷首,仍舊保持姿勢緊挨著姜若禮未動,人們這才發現,這個男人方才一直跪在在自己妻子的手術床邊!
“裴總,您……”醫生想問,這腿怕不是麻了吧?
男人黑眸微眯,示意他不要亂說話。他撐著膝蓋站了起來,動了動發麻的腿。
姜若禮此刻也坐了起來,緊張地看向醫生問道:“醫生,會留疤嗎?”
她可不能白受這個罪啊。
“基本不會,掌心紋路多,這個地方本身就不容易留疤,再加上你應該也不是疤痕體質。不放心的話可以等拆線後每天定時塗抹祛疤膏。”
聽醫生這麼一說,姜若禮心裡的大石頭總算落了下去,狐狸眼重新掛上了笑意。
“謝謝醫生。”
見她笑了,裴子歸臉上的陰霾也瞬間散去,嘴角掛上了愉悅的弧度。
“今天辛苦你們。”
醫生們離開後,裴子歸把姜若禮小心翼翼抱了下來,骨節分明的大手在包著紗布的白皙頸側停留,卻不敢輕易觸碰。
“怕嗎?”
姜若禮抽了抽鼻子,聲音裡還帶著哭腔:“怕。”
裴子歸垂眸看著懷裡的小姑娘,眉眼間纏繞著濃鬱的壓抑與自責,他的心都要被她的哭聲給揉碎了,寧可傷的是自己。
“禮禮,對不起,我……”
溫熱的掌心捂住了男人的嘴。
“老公,不需要道歉。雖然很害怕,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會找到我。”
姜若禮並沒有說謊,即使再害怕,都沒有動搖她的信心。一路來,她始終堅信裴子歸一定會找到自己。
事實證明,她是對的。
裴子歸緊握著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兩口,猩紅的眼角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是,我一定會找到你。”
懷中的小姑娘嬌哼一聲,似乎恢復了往日的元氣,靠著他的肩頭狠狠咬了一口。
再抬頭時,那雙漂亮的狐狸眼掛上了幾分嬌縱神情。
“但是,要是再快一點點就好了,我的手也不會被那個穿豹紋的傻x弄傷了。”
“你都不知道,他那件衣服可太醜了,一點品味都沒有!”
“他的身上還有好重的煙味喔,難聞死了。”
小姑娘嘀嘀咕咕,一句接著一句,神採逐漸恢復。
“餓了嗎?”
話音剛落,偌大的病房裡就傳出了一聲腸道蠕動的回響。
姜若禮重新趴回裴子歸的懷裡,羞惱地蹭了蹭,惱羞成怒:“都怪你,這個點都沒有吃的了。”
裴子歸撫摸著暴躁小狐狸的背,聲音溫潤清雅:“誰說沒有?”
他直接面對面抱起了小姑娘,像是抱著小朋友的姿勢,扣住她的腿根,走出了病房。
折騰了一天,姜若禮本來就累得很,索性乖乖趴在男人的肩頭,享受著人工輪椅的服務。突然想到了什麼,猛得直起上半身。
“嫣嫣呢?”
裴子歸下意識把人摟緊,波瀾不驚往電梯的方向走,淡淡回道:“有黎彥舟在,無需擔心。”
他一直都陪在自己老婆身邊,哪兒有心思關心別人。
至於沈知嫣,有黎彥舟在,她出不了事。
第350章 折磨
姜若禮也沒想到,裴子歸說的帶她去吃飯,是帶她去中環那家粵菜館。
“你拿著槍抵著主廚腦袋喊他起床了?”
現在深更半夜的,即使是燈火輝煌的不夜城,亮度也暗了不少。很難不懷疑裴子歸做了什麼脅迫老板的事。
面對親老婆的質疑,裴子歸低笑一聲,抱著人進了視野最好的包間。
他並沒有把人放到椅子上,而是順勢抱到了自己腿上坐下。
“這個世界,有錢能使鬼推磨。你老公最多的就是錢。”
一頓三十萬的飯,隻為了能讓裴太太吃得開心。
煙燻蔗汁乳鴿,香辣阿拉斯加帝王蟹配煎腸粉,杏汁蛋白淮山湯,家燒獅頭魚,一道一道的菜接二連三端上桌,全是姜若禮想吃的。
她的手不方便,裴子歸便一口一口地喂她。姜若禮也不覺得尷尬,享受著男人的貼身服務。
“我還想吃螃蟹。”小氣鬼裴子歸隻給她喂了一口。
裴子歸像是沒聽到似的,給小姑娘夾了一塊翡翠玉菇脆,低哄道:“試試這個,香辣生蚝拌皮蛋今天實在沒辦法了,你吃不了辣椒。”
雖然醫生說姜若禮傷得不算嚴重,無需特意忌口,隻需要少吃一些過於刺激傷口的食物就好。但是裴子歸還是不打算讓她吃太多海鮮類的食物,要是傷口發痒了,難受的還是他的寶貝。
所以這帝王蟹,吃一口解解饞就行。
炸得酥脆焦香的玉菇脆遞到嘴邊,姜若禮嘴比腦子快,直接咬了一口,酥脆的聲音直衝腦門兒。
耳邊是男人沉沉的聲線:“好吃嗎?”
姜若禮點了點頭,又吃了幾口,咬到裡邊的夾心,卻又嘟起了嘴。
“裡面的豆腐怎麼也是脆硬的,我喜歡吃軟綿綿的豆腐。”
包間的服務生早就在一開始就被裴子歸趕走了,隻負責上菜撤盤。所以現在包間裡隻有他們兩個人。
搭放在女人細腰上的修長手指微頓。
“別人都喜歡吃硬的,怎麼我家寶貝喜歡吃軟的?”
耳邊是男人低啞的混賬話,姜若禮並非未經世事的小女孩,自然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而且還是秒懂。
她瞬間漲紅了臉,嘴裡的玉菇脆不知道是咽還是不咽:“你!”
裴子歸壞心眼兒地捏了捏手下的軟肉,臉上浮起戲謔的笑意:“婦唱夫隨,我也喜歡吃軟的。”
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姜若禮的小嘴,另一隻手卻猝不及防捏了一把(· ·),深邃的眼眸泛著幽光。
姜若禮悶哼一聲,嬌嗔地睨了眼不老實的男人。
“壞蛋!”
視線落到裴子歸虎口處的咬痕,心頭變軟。他在醫院的時候一聲不吭,她還以為咬得不嚴重呢。
姜若禮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男人的脖頸,嬌滴滴地關心道:“在醫院的時候,我是不是咬疼你了?”
裴子歸捏了捏白嫩的小臉,相比起小姑娘這一天受的苦,他這點小傷又算得了什麼?更何況,這不是別人咬的,而是姜若禮咬的。
“一點都不疼,還沒你在……咬得疼呢。”他伏在姜若禮耳邊,輕輕說了幾個字。
當然,這話說出口,裴子歸當即自作自受又挨了幾下。不過,看到自己家的嬌氣包還有力氣打他,男人甘之如飴。
“寶寶,吃飽了嗎?”
她已經被裴子歸喂了半天,肚子自然已經飽了。姜若禮抓著裴子歸的手摸摸自己微微突出來的小肚子:“你自己摸摸嘛,好飽的了。不過我還想吃個杏仁奶布丁。”
裴子歸捏了捏軟塌塌的小肚子,心都要化了。
“好,老公給你買。”
吃飽喝足,姜若禮被裴子歸一路抱上車,又抱回了酒店,洗漱過後抱進了被窩。
全程,雙腳沒有沾過一點地。
裴子歸抱著懷中的嬌軟,像是染上了癮,一口接一口地親,卻沒有下一步動作。
姜若禮睡得迷迷糊糊,隨口問道:“那些人要怎麼處理呀?”
裴子歸輕拍她的後腰,在眉心落下一吻:“放心,不會放過他們。睡吧,乖寶。”
躁動不安了一天的心,因為懷中重回的香軟而落回原處。他的小公主累了,今晚要好好休養,不能累到她。
凌晨兩點,窗外一片漆黑,男人躡手躡腳起身,生怕驚擾了床上的人。
走出酒店,眼底的溫柔消失殆盡,附上了一層冷意。
“人呢?”
莫特助打了個哈欠,將困意咽了回去。
“都關在地下室。”
“黎彥舟還沒過去?”
莫特助搖了搖頭。
你們兩個祖宗,把人在地下室一扔就抱著老婆消失了幾個小時,他和周助可是折磨三個狗東西折磨了一夜,累都累死了。
別說,三個狗東西已經沒有人樣兒了,隻剩一口氣。
醫院的VIP病房內,沈知嫣還昏睡著。漆黑一片的環境,隻有窗外的月光灑下微弱的光線,照亮了男人的臉。
黎彥舟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他的手握著女人正在輸液的手,慢慢將她冰涼的手捂熱。
那雙墨黑色的眼睛流淌著難以解讀的復雜情緒,專注而認真地盯著床上那張睡顏,生怕一眨眼,沈知嫣就不見了。
想起方才醫生說沈知嫣身上沒什麼大的傷口時,他松了一口氣。可一看到女人高腫的側臉,心裡的那股濁氣怎麼都難以排解。
“那為什麼她還不醒?”
醫生表情為難,“這……可能是病人受驚過度,或一時間難以要接受現實,潛意識裡選擇了逃避,才會遲遲沒有醒來。等沈小姐休息夠了,她就會醒來了,黎先生不必太過擔心。”
黎彥舟揮了揮手,示意醫生離開。
“嫣嫣,醒來以後要打要罵都隨你好不好?別讓我擔心。”
他低頭吻在沈知嫣沒什麼血色的唇上,怕碰到她的傷口,吻得小心翼翼。
是旁人從未見過的黎彥舟。
他就這麼坐在她旁邊,痴痴望著她,直到凌晨。
底下的人進來匯報,一開門就看到一道壓迫的視線襲來。他壓低了聲音,小聲匯報:“黎先生,裴總已經過去了。”
黎彥舟頷首,表示知曉。病房的門再度被輕輕合上。
他起身,彎腰在沈知嫣唇上落下一吻,不舍地吮吸著她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