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以平穩的速度開向醫院。
往日總是嘰嘰喳喳的後座當下卻分外安靜。
特別是姜若禮,兩隻小手擰結在一起,抿著嘴,眼底有幾分愁容,不知在想什麼。
感受到她的不安,裴子歸握住了兩隻小手,溫意蔓延。
“寶寶,別怕,我在呢。”他刻意將嗓音放得輕緩,生怕嚇到小姑娘。
其實姜若禮也不是怕,她和裴子歸之前就說好了以順其自然的態度進行備孕,按道理說應該準備好了孩子的到來,隻是真到了這個時候,她卻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是蘭姨給你打電話的嗎?我不是不準備告訴你,隻是怕你失望,想等確定了再跟你講。”
畢竟,有過烏龍前科。萬一這次還是誤會,就尷尬了。
裴子歸沒想過這麼多。
接到蘭姨電話的時候,他正在早會上。一般蘭姨不會隨便在工作時候給他打電話,男人的第一反應就是嬌氣包出什麼事了。
他抬手暫停了會議。
“子歸少爺,禮禮不太舒服,我估摸著,可能是有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裴子歸隻覺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他把重點放在了姜若禮不舒服。
“好,我馬上回來。”
裴子歸終止了會議,掛下電話匆匆趕回蘭亭苑。
“先別想這麼多,總歸是要去醫院的,若隻是腸胃不舒服,讓醫生開點藥。”
Advertisement
“嗯。”
裴子歸的目光落在乖巧無比的妻子身上,安撫輕揉過她的發絲,視線移到平坦的肚子上。
其實他的心裡已經有數,這一回,他們可能真的要迎接一個新生命了。
*
“恭喜,報告顯示已經是早孕階段,目前孩子和母親的身體狀況都很不錯。早上的幹嘔是早孕階段常見的孕反現象,是母體對胚胎的排斥,激烈程度因人而異,一般慢慢地就會適應。”
裴子歸的表情並不輕松,像是面對著幾十個億的合同,嚴陣以待,向醫生仔仔細細問出每一條需要注意的地方。
耳邊,是醫生和男人的對話,充斥著各類從未接觸過的詞匯。
姜若禮坐在沙發上,清澈的眸子視線空洞,思緒漂浮在半空中。
她還真有了?
“好,謝謝醫生,有問題我再聯系您。”
手心被溫熱的大掌牽住,姜若禮回神,聽到了裴子歸溫柔沉潤的聲音。
“走吧,回家。”
裴子歸牽著姜若禮走了VIP電梯,出去的路上也緊緊護著她,不讓任何人靠近。
他全身的毛孔無一不透露著小心翼翼,大到周圍路過的人,小到掉落的葉子,腳下的臺階,都在他的監視範圍內。
自從知道懷孕的消息後,姜若禮一直都懵懵的,沒開口說過一句話。
裴子歸以為小姑娘害怕,給她扣上安全帶。他的動作很小心,就像是怕那根帶子把姜若禮弄疼了。
捏了捏軟腮,裴子歸輕聲問道:“怎麼了?還是不舒服嗎?”
姜若禮乖乖搖了搖頭,“ta是哪次中招的呀?”
原來是在想這個。
裴子歸松了口氣,輕笑道:“按時間推算,應該是在法國的時候。”
那晚,熱情奔放的紅玫瑰之夜,他們做得很激烈。
“看來,我們的孩子還是個愛浪漫的性子。”
姜若禮一掌拍掉裴子歸的手,斜了一眼過去,嗔怪道:“正經一點,可我們昨晚那樣,真的沒關系嗎?”
還以為她不喜歡這個孩子的到來,又或是害怕孕期的未知。
“放心,我都問過醫生了,你和ta現在都很健康。”男人語氣一頓,多了幾分愧疚,“昨晚是我失了分寸,頭三個月我會注意。”
對孕婦來說,頭三個月尤為重要,裴子歸已經在考慮居家辦公了。
“……你怎麼這種事還問醫生呀!”
裴子歸倒是覺得無所謂,“關於你的事情我不敢不小心。好了,現在我們該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車子的速度壓得很慢很慢,頂配性能的豪車龜速前行,無視嘲諷與注視,隻為了車上坐著的無價之寶。
“對了,我還沒告訴爸媽呢,是不是還得跟兩位爺爺知會一聲呀?”
“我已經跟他們說過了。”
“這麼快?”
明明在醫院的時候兩人寸步不離,裴子歸又是什麼時候通知的家裡人?
像是看出了姜若禮的疑問,男人輕笑出聲:“你上廁所的時候。”
畢竟,他迫不及待。
要不是傳統習俗說前三個月不能大肆宣揚,他已經想用裴氏集團的賬號搞一波抽獎來迎接他們的孩子了。
第274章 緊急聯絡人
“香味是極具主觀性的感官體驗,同一種香氣,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永遠不可能有一瓶香水是能獲得100%的喜歡。
所以作為一個調香師,永遠不能太好說話。你要打造自己的產品特色,讓你手中的味道去match有緣分的人,而不是去迎合市場。”
講臺上,Roxena教授還在侃侃而談。
沈知嫣的手機突然傳來震動,是一串國際號碼。她還保存著原先國內的那張卡,能打到這個號碼的,隻能是國內的電話。
當然隻可能是國內的,即使刪掉了黎彥舟的一切聯系方式,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一串數字。
當初黎彥舟把號碼存到她的手機後,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逼著她背出來。
驚覺自己的思緒無意識又想到了那些過往,沈知嫣眼睫輕閃,掛了電話。
講臺上,Roxena教授已經按到了了下一張ppt。
“proustian effect,普魯斯特效應,指的是當你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時,過去的塵封已久的某段記憶也會接踵而至。”
屏幕閃爍,那串熟悉的數字再次跳入眼簾。
他究竟,想幹什麼?
沈知嫣再次摁滅了屏幕,任由來電無聲持續。
三分鍾後,屏幕再次亮起。
這一回,是短信。
「抱歉,這位先生喝醉了,周圍沒有別人。我看到您是他手機裡唯一的緊急聯絡人,希望您看到消息能夠回電。」
周圍的聲音似乎變成了背景音,那串文字強勢且霸道地佔據了沈知嫣的大腦。
緊急聯絡人,她嗎?
他怎麼會一個人在外面喝醉了?周助呢?
別想了沈知嫣,你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女人抬起頭,試圖再次認真聽課。可教授嘴裡的那些法語在耳邊盤旋,怎麼都無法進入大腦。
眼前,是那串中文。
手機屏幕再次亮起。
「周助,他好像醉了,電話錯打到我這裡了,辛苦你去接一下。」
短信很快回來,周助似乎也很驚訝自己的號碼竟然能有幸被沈知嫣記起。
「沈小姐?」
「好的,我馬上聯系人。」
沈知嫣低下頭,舔了舔唇。被短信衝亂的思緒像是打結的毛線,纏繞心髒,怎麼都解不開。
再抬起頭時,她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自己。
見她開小差,Ivan低聲提醒道:“Elena,教授在問你,最讓你有安全感的味道是什麼?”
沒有思索的時間,沈知嫣脫口而出:“檀香木。”
Roxena教授慈愛地點了點頭,“可以問為什麼檀香木的味道會讓你有安全感嗎?”
為什麼?一股可能性讓她不願深思。
“或許隻是因為這是寺廟的味道吧,那能讓我感到安心,平靜。”
Roxena教授深深看了一眼沈知嫣,“那麼這周的實操作業,希望你能調出滿意讓自己滿意的檀香味。”
仿佛被人看透了內心,沈知嫣匆匆點頭。
一旁的Ivan湊了過來,藍眼睛裡滿是好奇,“你很喜歡寺廟建築嗎?我聽說華人街旁邊有一座傳統的中國寺廟,周末有興趣去看看嗎?”
法國更多的是教堂,或者是清真寺,相比起來,寺廟的數量屈指可數。華人街旁的寺廟也是一群華人自己湊錢造起來的,方便周邊的華人們日常禮佛。
“抱歉,周末我要準備實操作業。”沈知嫣搖了搖頭,禮貌謝絕了Ivan的dating邀請。
藍眼珠溢滿了遺憾,“好吧,那下次。”
學院的課並不是排滿了一整天,上完Roxena教授的課,沈知嫣準備買點菜回家做沙拉。
同班的女同學拉著Ivan出現在她面前,熱情地邀請沈知嫣一起去一個香水沙龍。
“去吧Elena,我們都要去呢,那可是一家百年手工定制香水店,每個月隻有一天開放參觀排隊的名額。”
“是呀,說不定你們還可以討論一下東方線香與西方香水的制作。”
沈知嫣對那家香水老店略有耳聞,細細思忖,最終答應了下來。
*
百年香水老店,有一大面牆上是各種香水的原料,各種顏色的都有,前面的臺面上還放著各類制作香水必需的滴灌,天平,每一個來這裡的人都能挑選自己喜歡的味道,制作出獨一無二的專屬香水。
這家店每個月都會舉行香水沙龍,邀請對香水有興趣的人一同交流,名額有限,能拿到邀請函屬實不易。
這次大家能一起來參加這個香水沙龍,還多虧了巴黎本地人,Sally。
法國人,無論何時何地都要舉杯紅酒。前期的講座和參觀過後,大家都拿著酒杯自由交談。
Sally抿了口紅酒,早就把話題從香水扯到了男人身上。
“要我說呢,渣男都得死!”顧忌到現場還有男性,Sally拍了拍Ivan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哈,我說的不是你。”
Ivan盯著沈知嫣無奈一笑,解釋道:“Sally的前男友是個大渣男。”
沈知嫣對這些私事並沒有太強的好奇心,她隻知道Sally似乎已經罵了那個渣渣前男友半年了。
她抿唇看向Sally,“離開他是你的幸運。”
哪知道Sally聽到這句話抱著酒杯哭了起來,幸好方才結束了講座後,店裡的燈光就調成了昏暗的social模式。
“他已經死了。”
尋常的話,沈知嫣也曾聽許夢安說過。她剛想點頭,沒想到Sally睜著紅彤彤的眼神又重復了一遍:
“是真的死了。和我提分手的時候,他應該剛拿到檢查報告。”
事情的發展有些突然,沈知嫣和Ivan都愣在了原地,還是Ivan先反應過來,扶著Sally在旁邊的沙發休息。
“Sally,你有點醉了。”
Sally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搖頭否認:“我沒醉,我隻是……剛才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幾乎一模一樣。我隻是,想到了他。”
“上周我遇到了他姐姐,她剛從葬禮上回來。後來的故事,你們應該也能猜到。”
隨著一聲苦笑,Sally的眼角滑落的一滴淚。
“你們看,多俗套的劇情啊,上個世紀的法國肥皂劇都不這麼演了。”
若是早知道事情的真相,她一定會陪在他身邊,讓這半年過得更有意義。而不是沉浸在斷崖式分手的痛苦中。
Sally似乎有些醉了,看著沈知嫣,握住了她的手。
“Elena,我們認識這麼久了,我一直認為你內心藏了很多事,從來不準備把自己攤開給外界。”
“so,你知道的,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我隻是想說,人生無常,要抓緊當下。我希望你快樂。”
沈知嫣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眼前人,明明主角應該是Sally,可她的故事卻讓自己的心也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捏碎。
Ivan似乎也有所觸動,視線牢牢盯著沈知嫣,語氣有些猶豫:“Elena,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