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說:“做實驗的時候不小心弄傷的。”
梁赫野心知肚明,什麼實驗,她這幾天除了圍著他轉,根本什麼事都不做。
“水果別再切了,不用再給我做飯。”他淡淡道。
仲夏動作一頓。
聽他語氣疏離,她以為又是他拒絕的方式。
她雖然是個小金剛,但偶爾也會有一些情緒破防。
心裡有失落淌過,她低頭往嘴裡送了塊水果,正打算用老辦法自我消化。
梁赫野從她身邊起來,抄著口袋往宅子方向走。
他說:“先把手養好再說吧,我不差你那兩口吃的。”
仲夏:嗯?
她以為自己感覺錯了,回過神,眼睛才一點點變亮。
快速轉臉,他已經走出很遠。
她放下手上東西,小跑著跟上他。
墨西哥的冬天相對暖和,梁赫野看到時寧分享初雪照片時,他已經在仲家住了超過一個月了。
再有兩次治療,他眼上疤痕就能去掉。
夜色降臨時,仲夏已經準備好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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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從外面跑進屋裡,跟他說:“哥哥,我們可以出發了。”
梁赫野從沙發裡起身,接過她遞來的外套,一同出門。
為了保護眼睛,他最近常戴一副平光眼鏡。
原本因為時間的沉澱,當年的恣意張揚就已經收斂很多,讓眼鏡一壓,他穿得又舒適隨意,看上去更像是闲散的貴公子。
仲夏本想跟他說說話,眼神一瞥,卻覺得他情緒不大好。
她垂眸思考,琢磨原因。
上了車,長久無話。
約格的私人醫院規模不大,白天挺忙,最近晚上隻接待梁赫野一個患者。
從手術室出來,梁赫野摘了眼鏡,一左一右,睜眼閉眼,看眼皮上的疤痕。
仲夏看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覺得好笑。
“哥哥,我給你拍個照吧。”她主動提出來。
梁赫野沒拒絕,他本來打算回去了自拍一張的。
仲夏走到他身邊,卻沒對準他正臉拍,而是舉起手機,變換角度,跟他拍了好幾張合照。
“我發給你。”她認真道。
梁赫野看著手機裡的合照,沒話說。
他研究眼上疤痕,還得順帶看她的笑容。
從醫院出來,天色黯淡,風裡帶了寒意。
梁赫野跟手下人要了車,親自上了駕駛座,仲夏不多問,去了副駕駛系上安全帶。
“哥哥,我們去哪裡?”
“這附近有酒吧嗎?”
“有。”
仲夏搜了導航,然後坐在一旁不說話。
說是酒吧,其實更像小酒館。
裡面人不多,梁赫野要了酒,坐在吧臺處,跟老板隨意聊著天。
仲夏坐在他身邊,乖乖地不插話。
她開局一杯酒,結束時還是一杯酒,幾乎沒喝。
從酒館出來,他們並排走,往車的方向去。
迎面走來一搖搖晃晃的流浪漢,仲夏下意識拉了下梁赫野,梁赫野卻先她一步,把她拉到了身後。
她愣了下,顧不上流浪漢,低頭,看著他抓住她手腕的手。
正出身,梁赫野已經松開了她。
他說:“我喝酒了,你開車?”
仲夏一口應下。
她心情特別好,經過一家便利店,忍不住停下跟梁赫野說:“他們家烤香蕉很好吃,你要嘗嘗嗎?”
第1169章 盛夏野原:壞蛋,又想跑
梁赫野喝了點酒,幾要睡著。
恍惚間,想到某個城市跟金陵一樣在下雪,有一年他曾獨自去過,王子大街的雪景一直刻在他腦海裡。
仲夏忽然叫他,將他的瞌睡都趕走了。
“烤香蕉?”
“嗯,很甜。”
梁赫野看她極力推薦的樣子,想了想,點頭。
“買點吧。”
“那我去買!”
仲夏興致很高,快速開了安全帶。
梁赫野犯懶,本想不下車,看到她繞過車頭時,對面有兩個壯漢走過來,他還是開了門,跟上了她的腳步。
便利店在路對面,這條路很寬,仲夏都快走到對面了,轉身看他走近,她有點詫異。
梁赫野穿著大衣,從她身邊經過。
“發什麼呆,再晚點,說不定你的烤香蕉都賣完了。”
“不會的。”
仲夏追上他,心情雀躍,“他們會烤到很晚。”
不用進便利店,外面也已經飄著甜香。
這邊也吃烤紅薯,不過他們還得加上蜂蜜糖漿之類,梁赫野吃不慣。
但瞌睡沒了,買了東西,陪仲夏在玻璃窗前坐一坐也沒什麼。
仲夏難得露出小姑娘的模樣,坐在高腳椅上,腳偶爾會晃晃,一口口往嘴裡送,還轉臉跟他分享。
“前面還有一家餐廳,我四哥常跟鹿呦呦去,過兩天我也帶你去。”她對梁赫野道。
梁赫野聽著想笑。
拋去這小鬼對他的糾纏,他在大方向上,還是覺得她挺好的。
他抽出手,用力揉了把她的腦袋。
“帶我去?用得著你帶?這座城十年前,我就跟你四哥玩兒遍了。”
仲夏好喜歡他揉她腦袋,她握了握勺子,很想請他再揉一下。
“那你帶我逛,你說哪裡,我都跟你去。”她說。
梁赫野低頭,懶散地閉眼,笑了笑。
小鬼,還挺會順杆爬的。
“再說吧。”
“嗯,等你有時間。”
梁赫野看向窗外,說:“我明天得走,下次來,再帶你逛。”
仲夏手裡勺子停住。
“去哪裡?”
“格拉斯哥。”
仲夏立即想到,這座城周邊的另一座城——愛丁堡。
她接近他之前,早就把工作都做完備了,大約知道那座城對他來說的意義。
她沒說話,低頭,往嘴裡塞了一大塊紅薯。
壞蛋。
還以為他被她感動了,今天對她很好。
原來,是想跑掉。
還說什麼下次來,呵,他才不會再來,估計回去之後,以後坐飛機都要繞著墨西哥飛了。
她抿化了嘴裡的食物,吞下一口香甜,轉而給他一個甜甜的笑。
“好啊。”
“哥哥,我等你回來。”
梁赫野:“……”
不知為何,背脊毛毛的。
這段時間下來,他也算摸清仲夏的性格,其實跟他一樣,吃軟不吃硬。
跟她好好說,看在有正事的份兒上,她未必會死纏著他。
他本來已經想好,怎麼渲染格拉斯哥的事的正經程度。
沒想到,他還沒說呢,她已經點頭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下意識做最壞打算,大不了,哄她回瓊州去繼續搞研究,拖她個兩三年,說不定她能自己想明白,對他不感興趣了。
啪嗒啪嗒。
雨點拍在玻璃窗上。
下雨了。
第1170章 盛夏野原:時刻準備給他擦汗
忽然下雨,還是傾盆大雨。
仲夏停了吃,跟便利店店員借了傘,去對面開車。
“我去開。”梁赫野說。
小姑娘拒絕了他。
“哥哥你坐著吧,雨太大了,弄湿你眼睛不好。”
“我眼睛已經沒問題了。”
“那你喝酒了,不能酒駕啊。”
就這百十米路而已。
梁赫野停頓的功夫,仲夏已經撐開了傘,推門走進了雨裡。
門一打開,風雨迅猛地往屋裡鑽。
仲夏的小身板逆風而行,在風雨中,顯得有些不堪一擊,仿佛下一秒風大點就能將她刮走。
嫌棄雨傘礙事,走到半途,她幹脆將傘關了,然後快速跑去了車上。
看到她上車,梁赫野才舒了口氣。
身後,店員用西班牙語叫他半天,他沒反應,對方又用蹩腳的英語喊,讓他把門關上。
終於,仲夏開車到了店門口。
眼看小丫頭還要下車接他,他將她沒吃的一堆東西全都打包,拎著出門。
仲夏看他出來,快速重新關上自己的車門,在車裡給他開了車門。
好一番折騰,總算倆人都在車上了。
烤香蕉和烤紅薯的香甜,快速佔據了狹窄的空間。
梁赫野覺得仲夏挺愛吃,坐好後,第一時間把東西放去了後座。
“回去以後你熱了再吃。”
他剛說完,仲夏靠過來,一臉認真,摘了他的眼鏡,替他擦著臉上的水。
“你再等一會兒就行了,我會去接你的。”
她嘆著氣,好像他做了什麼很不乖的事。
梁赫野態度隨意,“就幾滴水而已。”
仲夏不應,皺著眉頭,仔細給他擦著。
她刻意染的黑發早就褪了色,金色的頭發綁成了馬尾,因為混血的原因,輪廓深邃,膚色白皙,穿著半高領的白色薄毛衣,整個人跟洋娃娃一樣。
靠得太近,梁赫野看她毫無瑕疵的臉,越發覺得她年紀小。
他略微後退,說:“我自己來。”
仲夏的手停在半空,看了看他,眼底似有失落。
她點了下頭,把帕子遞給了他。
梁赫野沒別的意思,隻是越看她,越覺得她是個小鬼,他一把年紀了,讓個小家伙照顧,臉上過不去。
拿到帕子,他看著她半耷拉的肩膀,莫名覺得有點於心不忍。
“怎麼隨身帶這個?”他沒話找話道。
仲夏發動了車,小臉上沒什麼表情,實話實說:“鹿呦呦給的一百條戀愛建議裡的,隨身帶帕子,抓到機會的話,可以擦擦汗,增加親密度。”
“不過最近天太冷,我一直沒找到你出汗的機會。”
梁赫野:“……”
難怪,他之前打球,她一直守在他身邊,每次他下場,她都快速趕上來,遞完水後,就各種盯著他看。
仲夏看了他一眼,解釋:“你打球的時候出的汗太多了,洗澡比較方便,帕子擦汗,太做作了。”
梁赫野樂了。
“你挺理智的。”
仲夏心想,也沒有。
比如現在,她想到他明天要走,已經開始羅列鹿呦呦給的一百種歪路子了。
雨噠噠打在玻璃上,她肚子裡的壞水也跟著活泛起來。
第1171章 盛夏野原:進他房間
回家時,宅子裡很安靜。
梁赫野簡單洗了個澡,正準備打電話,讓人安排明天離開。
敲門聲響了。
他開了門,第一眼看到的,是“年糕”枕頭,白白的一條,被少女抱在身前,高度基本和她人差不多。
仲夏往上抬了抬腦袋,率先露出一雙眼睛。
“哥哥。”
她穿著長裙睡衣,上衣是個單獨小外套,長袖的,把自己裹得很嚴實。
梁赫野喝了酒,腦子微沉,聞到撲面而來的甜香,竟覺得五髒六腑清明許多,挺舒服的。
他按了下眉心,問:“怎麼了?”
“我可以跟你聊會兒天嗎?”
時間不早了。
梁赫野對她保持戒備,張了張口,打算拒絕。
少女卻說:“就一會兒,你明天就走了,我想跟你說說話。”
她抱緊了懷裡的抱枕,梁赫野看著抱枕被勒住的褶皺,感覺到了她內心的掙扎。
不把她哄乖了,明天他估計也走不了。
梁赫野這麼想著,側身給她讓開了位置。
少女眼中微亮,高興了兩分。
為避尷尬,梁赫野讓佣人做了夜宵,還給她開了電影,吃食分批送上來,打斷了長時間的獨處。
坐在床尾的地毯上,他跟仲夏並排坐著,面前是一堆吃的,對面是仲夏選的懸疑電影。
起先,他還想著跟仲夏正經聊聊,他總不能一直留在墨西哥陪她胡鬧。
可為了看電影,房間裡光線昏暗,困意上頭,他不知何時打了個盹兒。
短暫的睡眠,他竟還做了夢。
夢裡,都是血。
有雙眼睛盯著他,死不瞑目。
他驚出一身冷汗,身處迷茫的黑暗,聽到少女連聲呼喚,乍一下睜開了眼。
進入眼簾的,是她布滿擔憂的臉。
最近幾個月,他一次這種破夢都沒做過,沒想到今天反而又“復發”了。